慕斯道:“黎府哪里會(huì)沒錢給自己姑娘備婚服,旁人嚼舌根也該有些腦子的。夢夢,我想你穿我給你備的婚服,盡早嫁到我府上來。”
他真誠的模樣,叫人心下一軟。
慕斯見我不再反駁,喜道:“這事就這樣定了,只是夢夢的喜帕還是要自己繡的。”
我看他歡喜得似小孩的模樣,不禁也跟著莞爾起來:“你想我在喜帕上繡什么圖案?”
慕斯一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只要夢夢繡的,我都喜歡?!?p> 外頭放榜的消息早傳遍了滿城,府里早派了人去看放榜的消息。
有小廝欣喜地從外頭跑進(jìn)主院:“中了,中了。二姑爺上了榜,在中下位?!?p> 錢不畏緊懸著的心,瞬時(shí)放了下來,癱坐在了椅里。
黎琴激動(dòng)的拿了帕子擦拭著眼淚:“也不妄他日日刻苦攻讀了?!?p> 父親笑道:“姑爺本就是個(gè)有學(xué)識(shí)的,能中并不為奇?!?p> 錢不畏緩過神,起身對父親拜道:“多謝岳父大人賞識(shí),更多謝這幾日在府里,岳父大人對我的關(guān)照,我才能這樣順利的登科入仕?!?p> 黎琴也起了身來拜謝父親,父親忙將人扶了起來道:“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做什么。府里有這樣大的喜事,合該慶賀一番。來人,去街上買酒割肉,在府前開六桌流水席。再請了各家老爺,郎君一起來府里吃酒玩鬧?!?p> 父親喜得恨不能昭告天下,二妹夫中舉了的事。
母親喚住小廝對父親道:“京中中榜的又不止我們一家,這樣大辦搶了別人風(fēng)頭,倒叫二姑爺日后不好了?!?p> 父親被母親的話喚回了神,細(xì)思量下道:“夫人說得是,是我一下子高興過頭了。那就不擺流水席,我請京中幾位好友來府里給不畏慶賀一下。不畏再叫幾個(gè)自己的好友來府里慶賀,夫人看這樣如何?”
母親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對錢不畏道:“你才在官場邁了一步,過于招搖引人注目不好。該低調(diào)些,看清了路再去作為的好。”
錢不畏恭敬道:“岳母說得是,不畏定謹(jǐn)記在心?!?p> 母親點(diǎn)點(diǎn)頭,又對那報(bào)喜小廝問道:“不知今年榜首的是哪幾位?”
小廝一五一十道:“魁首是鷺島陳縣令的兒子陳舒,探花郎是……孫家郎君,孫知風(fēng)?!?p> 小廝的聲音越來越小,眾人都轉(zhuǎn)了臉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我的臉色。
他能中舉我并不意外,所以面上并沒有多少情緒。
眾人見我無恙,放下心繼續(xù)問道:“那榜眼呢?“
提到榜眼,小廝有些激動(dòng)道:“榜眼大人是我們府上先前的先生,蕭桉?!?p> 蕭桉竟中了榜眼,那黎嬌日后的日子該好過許多了。
父親母親對視一眼,并未多說什么。只叫小廝退下,準(zhǔn)備宴席之事。
錢不畏疑惑著問:“府上曾請過蕭大人做先生莫?”
黎琴不知蕭桉與黎嬌之事,也驚奇道:“當(dāng)年他說家中有事,向父親請了辭。不想轉(zhuǎn)年再聽他的名字,他竟成了今年秋試的榜眼?!?p> 長兄不屑冷哼,沒有說話。
母親放了茶盅道:“蕭桉這人做事過于沖動(dòng),只為眼前所想。你日后官場遇見他,遠(yuǎn)著些好?!?p> 錢不畏不明白岳母為何這樣告誡他,心里卻留下了個(gè)心眼,離蕭桉遠(yuǎn)些。
“是?!?p> 前院父親他們正與親朋好友慶賀著,母親領(lǐng)著府里女眷在后院用飯食。
吃過飯母親問黎琴:“可有給荷香姨娘報(bào)過喜了?”
黎琴驚得從椅子里站起道:“母親不說,我都是忘了的。我這就回院子里寫去?!?p> 母親喚住她:“一封信箋哪里用得著你跑回去寫,我這院里的筆墨還不夠你用的?”
黎琴停了腳步,輕快拜謝:“那便多謝母親舍我?guī)c(diǎn)墨寶了?!?p> 母親不在意地?fù)]手,示意她寫去。臨了又叮囑道:“給錢縣令也去一封?!?p> 黎琴感激地看一眼母親:“多謝母親提點(diǎn)?!?p> 母親對嫂嫂和我笑道:“他們一高興,便是忘了遠(yuǎn)在鷺島的人了?!?p> 外頭忽然有小廝進(jìn)來,他恭敬地行完禮道:“慕家郎君想請大姑娘去子衿院說些話?!?p> 母親詢問的看向我。
我也不知慕斯這時(shí)尋我,要與我說些什么。
母親道:“你去吧,只是莫要待太久。”
子衿院
慕斯難得的沉著一張臉,坐在小亭里深思著什么。我與他行禮,他才回過了神。
“慕郎君在想什么,想這樣入神?”
慕斯抿著唇豁達(dá)又慘然地一笑:“今日放榜,許多青年才俊都榜上有名。我總想著姑娘擇了他們,該何等風(fēng)光?!?p> 難得見他自輕自賤的模樣,我放柔了聲音安慰他:“慕家郎君也是很好的郎君,又何必這般自輕自賤?!?p> 慕斯沒想到黎夢會(huì)這樣明目張膽的夸他:“你……你真這么覺得?”
我看著他的眼睛真誠,羞澀道:“能與慕郎君結(jié)親,我很歡喜?!?p> 話是說得理直氣壯,臉卻燒得火辣辣的。我忙轉(zhuǎn)過身子,背對著他。
“再過不多久我們便要成婚了,我們此時(shí)不宜多見。慕郎君下回莫要因這事來尋我了?!?p> 慕斯看著慌張?zhí)幼叩睦鑹?,一顆不安煩亂的心終是穩(wěn)定了下來。
有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離出嫁的日子越發(fā)近了,黎琴,黎思常來尋我聊天。
黎思不解的看著我問:“長姐原可嫁個(gè)高門戶的人家,怎么卻選擇了慕斯?”
近來嫂嫂正替她相看著,只是她眼光頗高,總誰也瞧不上。
我繡著喜帕上的彩蝶,溫聲問她:“我為何一定要嫁個(gè)高門戶的人家?”
黎思不假思索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自古不都是這樣么?”
我坦然笑道:“可我只想過好我這一生,并不多求權(quán)勢富貴。慕郎君除去身份外,其他都好,他待我也好。夫妻間難得同心同德,相敬如賓過一生。他能許我這些,不也很好嗎?”
“他現(xiàn)下說的話,說不定哪日就忘了呢?!?p> “世間男子記憶都不大好,忘了是早晚的事。只是哪怕慕郎君日后厭了我,我也有父兄為我撐腰,不必看他臉色過活。若我嫁的是高門戶,到底嫁過去要唯唯諾諾,活得小心些?!?p> 黎思不再說話,靜靜的在想什么。我也不打攪她,兀自在亭子里繡著花樣。
亭子里一時(shí)只余下我手中針線的穿梭聲。
十月十日
一早外頭便鞭炮齊鳴,丫頭婆子忙中有序的在院子里倒騰。
柳嬤嬤拿了絞臉線給我開了臉,母親為我梳了妝。父親殷殷教導(dǎo)著出嫁后該孝順公婆,禮遇丈夫,早日開枝散葉。兄長穩(wěn)貼的將我背上了花轎,我一路低泣著離了黎府。
喜服上繡著吉祥如意的花案,頭上喜帕繡著鴛鴦戲水。外頭是吹吹打打震耳欲聾的禮樂,期間穿插著路人起哄的笑鬧聲。
花轎扭捏著停了下來,有喜婆來請。我伸手搭了喜婆,下了轎攆。我跟著喜婆跨了馬鞍,跨過火盆,順順利利地邁進(jìn)了慕家大門。慕斯?fàn)恐业氖趾盟朴行┌l(fā)抖,他忙松了我的手往我手里塞來團(tuán)紅綾。
我接過紅綾,合著禮樂和唱贊聲與慕斯拜了天地。
“一拜天地之靈氣,三生石上有姻緣;一鞠躬
二拜日月之精華,萬物生長全靠她;二鞠躬
再拜春夏和秋冬,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三鞠躬”
“禮成!”
隨著這聲禮成,喜婆來收了紅綾,慕斯輕牽著我的手往后院去。
我握著那顫抖的手,心里諸多疑惑。
他是生病了還是有隱疾?也未聽人說過呀,難道說他是緊張的?可他怎么比我這個(gè)嫁的人還要緊張?
我感到慕斯微彎了腰,他俯在我耳邊小聲道:“我二十四栽頭一次成親,叫夢夢笑話了?!?p> 他說著手竟越發(fā)地抖了,我不禁被他逗笑了。
我的笑聲引得周遭一寂,我忙收了笑乖覺地隨著慕斯走。
周遭的人對視一眼,眼里都憋著笑。卻又顧及著笑出聲來,叫新人害羞,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憋著笑。
慕斯將我扶坐在鋪滿紅棗桂圓等物什的錦被上道:“待我將他們都送走再回來陪你。”
跟過來的夫人們打趣道:“這還沒開席呢,慕郎君便惦記著打發(fā)我們走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將起來,直把喜房里的氣氛鬧得熱火朝天。
湘君姐姐解圍道:“好啦好啦,便放慕郎君出去吧。他去晚了又該叫你們夫婿調(diào)侃一番了?!?p> 眾人見瑾侯夫人發(fā)了話,也都閉了嘴說笑著將慕斯推了出去。
湘君姐姐握過我的手問:“可有些餓?”
早上本未用過吃食,這一路下來說不餓是假的,只是當(dāng)著這些人的面我哪里好意思說:“不怎么餓?!?p> 湘君姐姐拿了塊糕點(diǎn)遞給我道:“笨蛋,那些人早被我打發(fā)出去了?!?p> 我豎起耳朵聽了會(huì),屋子里確實(shí)沒了聲音。
我接過糕點(diǎn)咬了一口,抱怨道:“成親怎這般繁瑣?”
湘君姐姐好笑道:“你當(dāng)成親是過家家不成?哪里有那簡單的。記得我出嫁那會(huì)子,一遭走下來臉都白了。”
我嘻嘻笑道:“姐姐當(dāng)時(shí)若知道自己會(huì)臉白,那日定又要叫嬤嬤少擦些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