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命運
過了這座金屬塔,爬上崖頂就不是什么難事。楊潛松了一口氣,松了手上的安全繩,拋射到懸崖頂部。
用力試了一下,非常牢固。但他還是對胡玉梨說:“每隔一段距離,你就挪移次你的安全繩,避免我們從山頂上掉下去?!?p> 胡玉梨點頭說:“好?!?p> 監(jiān)視器之外,九個人看得直愣愣的。
過了好一會兒,許北云才說:“不是吧,他真的爬上了那玩意兒?”
馮穆盯著楊潛的背影說:“這人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厲害?!币驗槟侨瞬皇且粋€人通過,而是帶著另一個人一起通過。
“至少證明了一件事,”另一個人忽然開口,“這東西不是會長無理取鬧,是真的有人能夠通過?!?p>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p> 眾人沉默一秒,因為這話就是他們此刻的心情。
馮穆吸了一口氣,說:“人和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許北云盯著全息影像:“這件事必須著重跟會長報告一下,對了,這人叫什么來著?”
“資料顯示,他叫葉不凡,今年十八歲?!瘪T穆搜索著信息庫,把楊潛的信息調(diào)出來。
“這么年輕?”有人驚訝得眼珠子都要脫出來了。
馮穆覺得好笑,問:“怎么,不像嗎?”
許北云想起楊潛方正的國字臉,摸了摸下巴說:“這孩子長得也太著急了,性格又這么老成,實在看不出來才十八歲?!?p> 攀爬到山頂幾百米的距離,對楊潛來說輕而易舉。他帶著胡玉梨一路往上,只用了十五分鐘就到達了山頂上面。
雙腳落地的那一刻,胡玉梨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她走到安全的位置,直接癱軟在地上,躺著不肯起來。
剛剛實在危險,但又很刺激,尤其是幾千米的金屬塔散架的時候。
楊潛站在山峰頂上,看著四周的一片冷寂。風嗚嗚的,下面的一切都是那樣渺小。天是那樣的近,伸手可摘星。
胡玉梨往他的方向挪了一點兒,問:“你在看什么?”
楊潛沒回頭,淡淡道:“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p> 胡玉梨整個人愣了一下。這句話氣勢豪邁,他卻說得像聊家常般輕描淡寫。她實在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這個人,和她以往遇見的任何人都不一樣。
胡玉梨呆呆地問:“這是你想出來的句子嗎?”
“不是,”楊潛盯著山崖對面,那群重刑犯正在極速跑過來,“一個地球人寫的詩?!?p> 原來他對地球文化研究很深呢。胡玉梨剛想問他地球文化里的趣事,就聽見若有似無的吵鬧聲。
那聲音飄在風里,實在聽不清楚。胡玉梨起身,走到楊潛身旁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那群重刑犯捂著嘴,在大喊著什么。
胡玉梨疑惑地問:“他們在說什么?”
楊潛沒說活,因為他被底下那群人給整無語了。
最前面的那個重刑犯,用雙手呈喇叭狀放在嘴邊,大喊著:“葉哥!救我!葉哥,你喜歡男人沒問題,我也可以!那個醫(yī)療員給你做什么,我能比他做得更好!不信的話,我脫褲子給你看啊,葉哥!”
那個重刑犯說著就轉(zhuǎn)過身,伸手就要脫腰上僅剩的破布。
楊潛目光冷了冷,拉著胡玉梨走到懸崖里面,不再看這糟心的場面。
胡玉梨取了面具,躺在地上緩氣。楊潛在原地站了兩分鐘,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
山頂?shù)拿娣e很開闊,不僅有植物林立,還有各種低矮的巖壁和亂石。
這里的氣溫很低,那些巖壁的突出部分上,掛著許多水凍結(jié)成的冰錐,像一根根倒掛著的竹筍。
楊潛收回目光,低頭掃了胡玉梨一眼,隨后在她身旁躺下。
胡玉梨歪頭看了看他,甜笑著露出兩點深深的梨渦。
兩人睜著眼睛望了一會兒天,胡玉梨忽然想起最后一個問題。她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選擇向右。
“最后那個鯤化為鵬的問題,你為什么選擇不能?”胡玉梨問。
楊潛轉(zhuǎn)頭看著她晶瑩俏麗的眼睛,平靜地開口:“鯤和鵬是神話中的動物,現(xiàn)實中沒有這樣的動物存在,自然就是鯤不能化為鵬?!?p> “那這和人有什么關(guān)系呢?”胡玉梨為了更好地說話,側(cè)身撐著頭,興致勃勃地望著他。
楊潛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最后停在灰霧藍的天幕上。他沉聲道:“你認為高智商動物能理解人類嗎?地球人曾做過一個試驗,讓女飼養(yǎng)員和海豚長時間相處,最后海豚愛上了人類。被迫分開之后,海豚在水中溺亡殉情?!?p> 胡玉梨眨眨眼睛,疑惑地注視著楊潛。
楊潛繼續(xù)解釋道:“海豚理解人類嗎?肯定是理解的。海豚想變成人類嗎?肯定是想的。可海豚永遠是海豚,永遠不可能變成人類。海豚只會永遠做著海豚會做的事,循環(huán)著海豚的歷史?!?p> 說到這里,楊潛偏頭望著胡玉梨的眼睛:“神仙無所不能。人能理解神嗎?顯然我們是理解的。人類想變成神嗎?毫無疑問是想的??扇擞肋h不會變成神。人永遠只會做著人會做的事,循環(huán)著人的歷史?!?p> 胡玉梨聽著這些平靜的話語,忽然心弦上結(jié)出一層霜雪。她整個人像失去支撐一般,又平躺回去。
山頂?shù)娘L呼呼刮過,她沉默良久,有氣無力地開口:“所以鯤永遠無法化成鵬啊?!?p> 楊潛盯著冷藍的天,一只雪白纖細的手忽然闖進他的視線。
是胡玉梨的手。青蔥的五指分開,灰暗無光的世界里,她似乎在看指縫間,那虛無縹緲,根本不存在的星光。
楊潛微微瞇上眼睛:“無論生物的思維如何進化,始終受困于承載思維的物質(zhì)。人類的命運從誕生之初就被寫好?!?p> “那……你說人類之后是什么?”胡玉梨輕輕轉(zhuǎn)動著五指。
“我不知道,也許是我們不能理解的生物,更有甚者不是生物?!睏顫撾S手抓了一把濕潤的泥土,抬起手的同時又把泥土拋下。
胡玉梨忽然收回手,說:“算了,不想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