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蟹將
“對對對！正是這句。”夏澈淡高興的擺動蝦須：“這可不就結(jié)成了一個環(huán)么？”
齊鳴笑了笑，也不駁斥閻羅是蝦精的傳說：“那既然沒了天敵，你為何不在河中住下，又回這海里做什么？”
說到這兒，老蝦子話里摻了些落寞：“沒了黑魚精，河中青蝦倒是又繁盛起來，可物是蝦非，硬摻和不來，我自覺無趣，就又回了海中。這多年下來，咸水住得慣了，反倒吃不得淡水。
“另就是，這事情也叫老奴明白過來：管你是吃泥的蝦子、吃蝦的黑魚還是吃魚的鵜鶘，不得飛升，這背后啊，永遠都有個閻羅站著、等著。說不得什么時候，就割走了你的性命。便下定決心，非要尋到那飛升大道不可。
“可就老奴這般材料，恐怕窮盡一生都難見大道的影子。恰又聽聞這西海中有座劍嶼，是天下一等一仙門，自古飛仙無數(shù)。便賴臉在仙門之前住下，盼能撞得一樁仙緣。如今果真是天不薄我，老奴有幸能侍奉主公座下?！?p> 老妖奴絮絮叨叨說完了緣由，他那位天賜的仙緣卻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p> 夏澈淡連忙恭敬道：“主公師承仙宗，貴不可言。要是您升不得仙，試問天下誰又升得？”
齊鳴自然說不得他如今窘境，連過五境的希望都指在一張邪佞的偏方上，只笑了笑，不再說話。
一路海中美景略過，將近子時，夏澈淡便載著遮掩了氣意的齊鳴游到了蟹將所踞的紅礁。
那蟹將已然六境，神識敏銳，早就探得一只蝦精闖入了領(lǐng)地。
此刻他站在礁上，化作一個遍身赤甲的魁梧漢子，雙手各持一柄兩尖叉，腳下十數(shù)個未化完全形的魚蝦小妖擂鼓叫罵。
妖怪修持與人相對應(yīng)，前三境多有不同，合流便是在四境，人鍛氣脈的時候，妖怪則是鍛妖筋，鍛成妖筋即可得人身變化，往后即是殊途同歸。
這十數(shù)個小妖缺胳膊少腿，披鱗被甲殼，正是四境的修為。雖說本事不值一提，可十幾個湊到一塊，卻也是礙手礙腳，煩的緊。
齊鳴先前未曾想到這點，于是當下食言道：“小妖歸你，蟹將還是我自己來?！?p> 夏澈淡連忙應(yīng)承。
這邊主仆約定，那邊蟹將罵開了口：
“你這老蝦，在海底扒屎吃泥也不看路，來你謝爺爺府前領(lǐng)死來了！念到都是水族弟兄，你喊十聲蟹爺爺，你爺爺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喊來！”
“喊來！”
“喊來！”
小妖一陣鼓噪。
換做平時，莫說是十聲，就是一百聲爺爺他夏澈淡都喊得，活命嘛，不丟人?？扇缃袼莿Z的妖奴，這人說什么也丟不起。于是朗聲開口：“你這惡蟹，占礁毀船，殘害人命，我與主上今日便要替天行道，取你賤命！”
那蟹將冷笑一聲，“殘害人命？就準他漁人捕撈水產(chǎn)，不準我水族妖怪吃他幾個？哪來的道理！”
夏澈淡不與他多作廢話，彈尾推浪，便將一眾小妖盡數(shù)沖下礁石。
與此同時，齊鳴自水中起，一劍直刺蟹將面門。
“當！”一聲大響，擋住齊鳴一劍的卻不是赤紅甲胄或兩柄尖叉，卻是那蟹將的一口鋼牙。
劍來迅疾，蟹將只來得及咬??；鋼牙堅固，長劍亦不能再深刺半分。
一劍受阻，眼看蟹將兩柄尖叉就要合圍，齊鳴蹬在赤甲上，雙腿發(fā)力，順勢又松開了手中劍柄。
倒飛于空中時，齊鳴口中輕喝：“摧?！?p> 一聲令下，那留在蟹將口中的精鍛長劍瞬間寸寸崩斷，鋒利的劍氣裹著碎片
一瞬炸開。
轟響過，齊鳴落于礁石，海風吹動，眼前塵埃散去，只見蟹將一口牙齒盡毀，嘴口洞開，不住的淌血。
“無恥、偷襲！”沒了唇齒，蟹將話說的費勁。
“你傾毀漁船之時，又可曾事先通報？”齊鳴反唇相譏，又自囊中抽出一劍，殺將而來。
只是這一次，蟹將有了提防，左手尖叉一架，便格開了長劍。
另一叉揮動，直襲齊鳴天靈。
“披堅！”
齊鳴不避，自囊中反抽短劍。
尖叉擊中，當?shù)囊宦曊鸲Q！
銀光自周身流轉(zhuǎn)，青年若鋼澆鐵鑄。
短劍入殘缺血口，蟹將已躲閃不及。
“摧！”
輕喝中，短劍自齊鳴手中炸開，氣浪將他自己倒推了出去。
好在“披堅”的三息尚未結(jié)束，護身金靈替他擋下了威力。
而蟹將不同，他未曾想過還有這么堅實的天靈蓋，自然沒有準備去防那一劍，此刻煙塵再散，他的下巴已然炸落，滴血的上顎還插嵌著幾片殘劍。
蟹將怒急反笑，高高一躍而起，再落下時，地動浪涌不停，已是八足二鰲、赤背柄眼，雄赳赳一只赤甲巨蟹。
夏澈淡海中痛毆著小妖，瞧得礁上情況，心中惶急：主公暗算固然精準，兩擊固然有力，可明擺著是極耗氣力的招式，再加上硬吃蟹將一擊，怕是此刻已不剩下多少真元。反倒是蟹將雖傷，卻傷在口器，不礙斗戰(zhàn)，此刻化回真形，更借自然威勢，廣納天地靈元。
形勢頃刻反轉(zhuǎn)。
不斷崩搖的礁石上，齊鳴提著最后一點真元閃轉(zhuǎn)騰挪，卻終是被巨鉗追上。
鉗合。
“咔！”
不是齊鳴被攔腰夾斷，而是一團金光乍現(xiàn)，將光著右腳的齊鳴安穩(wěn)護住。
先前未能擋住夏澈淡的投效命契，只因那并不傷人，非是靴子不濟。
此刻蟹將全力鉗握，卻依舊撼不動這寶貝分毫。
非但如此——
“漲！”齊鳴令下，金光便應(yīng)聲而長，只一個呼吸就漲到二丈許，反倒將那蟹鉗卡得動彈不得。
海中的夏澈淡長舒一口氣，他原以為要死了！
可他這口氣終是沒送完——他性命相連的主公，竟從那護衛(wèi)金光中跳了出去!
“咔！”
又是一鉗，又是一團金光！
“漲！”
聲落，蟹將兩鉗暫廢，齊鳴雙腳空空。
一雙鞋子，自然是一對法寶。
就在蟹將顫抖的柄眼里，齊鳴手握長劍，又自金光中躍出，直落，蟹口。
沒了齒顎，全無防御的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