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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起明末

第四十章:螻蟻

風(fēng)起明末 羅小明 2016 2022-11-21 18:08:26

  “嗚————”

  低沉而又悠遠(yuǎn)的號角聲自流賊的陣中不斷響起。

  下一瞬間,整個流賊的大陣便發(fā)生了變化,鼎沸的人聲自前方直傳而來。

  浩瀚的人海之中暗流涌動,波濤洶涌,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已是漫卷而來!

  陳望環(huán)顧著四周,注意著周圍軍卒的情況。

  老兵的軍陣之中幾乎沒有什么波動,畢竟從崇禎二年進剿開始。

  面對流寇他們每次都是以寡擊眾,對陣遠(yuǎn)超過自身人數(shù)十?dāng)?shù)倍的敵人。

  但是前方的三局的新兵,許多人都已經(jīng)是面無血色,嘴唇發(fā)白,抖似篩糠。

  如果不是畏懼軍法,如果不是畏懼身后的利刃,只怕是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有人轉(zhuǎn)身向后逃亡而去。

  這樣的反應(yīng)都在陳望的預(yù)料之中,初次上陣便要面對十余萬的敵軍,以寡擊眾,無論是誰,無論是經(jīng)過了多久的訓(xùn)練,都會感到恐懼。

  陳望沒有走上前說些什么鼓舞士氣,也沒有做些什么事情來遏制恐懼的蔓延。

  在訓(xùn)練場上的時候,他就早已經(jīng)做完了自己應(yīng)該做的所有事情。

  一支真正的精銳必然需要經(jīng)歷過鮮血的洗禮,面對流寇,總比要面對后金和蒙古更好。

  “嗚————”

  號角聲連綿不絕。

  面對官兵的圍剿,必須要時刻保持著運動,因此諸如輜重等等,在流寇的隊伍中其實少之又少。

  因此他們多是使用更便于攜帶的號角和小鼓作為戰(zhàn)場的傳令工具,戰(zhàn)鼓這種大型不便于攜帶的器械便直接被廢棄。

  他們并非是職業(yè)軍人,什么旗號、什么鼓樂都太為繁瑣,根本記不住。

  因此他們傳令的方式也極為簡單。

  號聲長鳴不斷,即為全軍止步。

  號聲短鳴斷續(xù),即為全軍進攻。

  至于撤退便聽鑼聲,鑼聲響起的時候就是撤退的時候。

  而當(dāng)小鼓響起,便是沖鋒!

  現(xiàn)在正是進攻的號角聲。

  猶如潮水的一般的饑民涌出了流寇的大陣之中。

  高迎恩首先派出陣的是一萬余名饑民和六千多名步隊的混編部隊。

  一萬余名饑民被分成了兩波,六千多名步隊其中兩千余名作為督軍混雜在其中,剩余的四千人則作為第三波進攻部隊,同時作為壓陣的軍兵。

  為其保駕護航的還有兩支處于左右兩翼的馬軍,同時還有一支在后壓陣的馬軍,每支馬軍都有兩三千人的規(guī)模

  流寇和官兵作戰(zhàn),通常都是先以饑民頂上去消耗,混雜步隊督戰(zhàn)使其死戰(zhàn)。

  先以饑民等到明軍體力消耗一些,饑民已經(jīng)士氣快要崩潰之時,大隊的步隊壓上沖鋒,看是否能沖開明軍軍陣。

  而后的馬軍便是第二重督戰(zhàn)隊。

  無論前方是饑民想要逃跑還是步隊想要撤走,只要敢退,便是迎頭一刀。

  重新匯聚步隊,繼續(xù)進攻,官兵想要追擊擴大優(yōu)勢,馬軍就上前拖纏。

  前方步隊和饑民要是沖開了后方的馬隊和兩翼的馬隊才一涌而上。

  若是沖不開,就如此往復(fù),一直到退兵的鑼聲響起的時候才允許撤退。

  流賊軍中的情況就猶如養(yǎng)蠱一般,從饑民到步隊,從步隊到馬兵,從馬兵到精騎,無不是經(jīng)歷了無數(shù)鮮血和戰(zhàn)火的洗禮。

  那些歷經(jīng)尸山血海最終能夠活下來的,都非是什么等閑之輩。

  “嗚————”

  周長壽緊握著手中的鳥銃,站在軍陣的最前排。

  他的雙腿忍不住的顫抖,那低沉的號角聲不斷的在他的耳畔回響,猶如是催命的魔咒一般。

  號角聲每響一聲,那前面黑壓壓的人潮便越發(fā)的洶涌,距離他所在的位置也越來越近。

  周長壽心中恐懼,但是又不敢向后逃跑,身后就是司中那些老兵明晃晃的雁翎刀。

  七月正值盛夏,陜西雖然地處北方但是仍舊是炎熱無比。

  但是周長壽卻是絲毫沒有感覺炎熱,而是感覺渾身冰冷通體生寒,幾乎連手中的鳥銃都無法握住。

  “裝填!”

  胡知禮的聲音出現(xiàn)在周長壽的耳畔。

  周長壽心中雖然恐懼,但是卻不敢怠慢分毫,立即是將抗在肩上的鳥銃取下。

  曾經(jīng)他就因為放槍慢了一些,被軍鞭打了整整五鞭,現(xiàn)在背上的傷疤都還隱隱作痛。

  周長壽快速的從腰間的口袋之中摸出了紙筒,因為恐懼牙齒上下不住的打顫,他咬了幾次才咬開了紙筒。

  他現(xiàn)在只是后悔,后悔他當(dāng)初為什么要饞了幾口米粥和饅頭來參軍打仗。

  要是有人告訴他,打仗是這樣的場面,他說什么都不會喝那鍋里的米粥,他寧愿繼續(xù)忍饑挨餓。

  周長壽終于咬開了紙筒,開始往鳥銃的引藥鍋裝藥。

  他想要吞咽口水,卻發(fā)覺口中無津。

  周長壽的心中越發(fā)的恐懼,他想要轉(zhuǎn)頭,想要看看周圍的情況。

  但是就在周長壽下定決心想要轉(zhuǎn)頭之時,陳望冰冷的聲音在他的耳畔已是響起。

  “臨戰(zhàn)對敵,布陣已定,移足回頭,行伍擁擠,稀密不均者,立斬!”

  周長壽猛得打了一激靈,渾身上下猶如觸電一般僵了下來,甚至連雙腿也不敢再抖了。

  周長壽現(xiàn)在開始感到了炎熱,額頭之上也滲出了大量的汗珠,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裝填,也不知道有沒有漏上什么步驟,一切都是在恍惚之中完成的。

  而當(dāng)他端好鳥銃之時,他聽到流寇的陣中小鼓猛然作響。

  “咚!咚!咚!”

  緊接著,山呼海嘯一般的喊殺聲便已經(jīng)是前方轟然席卷而來,與其一同響起的還是那震耳欲聾的腳步聲。

  “殺?。。?!”

  黑壓壓的流寇已是高舉著兵刃蜂擁而來,他們剛進入百步的距離不久,便已經(jīng)開始發(fā)起了沖鋒。

  “臨陣對敵,無令放銃者,立斬!”

  軍陣之中,陳望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知道為何,哪怕是在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之下,陳望的聲音卻仍舊是清晰可聞。

  周長壽端舉著鳥銃,并沒有平舉,而是銃口斜向上方,他的手心手背都已經(jīng)是浸出了汗水。

  但沒有收到上官喊舉銃的命令,他根本不敢將銃口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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