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雅人說完告辭后就主動退出了病房，并且還笑吟吟地給房里的三個人體貼關上門。
“有川直也先生，要是您覺得被不良少年威脅，請一定要記得叫我們哦！我們很樂意替國家矯正青少年的品行?！?p> 病房外面還有一長串和花山雅人類似打扮的家伙，甚至還不確定他們身上是否攜帶著武器，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荒坂賀并不想貿(mào)然和他們起沖突。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自己身邊有一個必須要顧忌到的朋友，如果不是近齋藤在場荒坂賀沒法全力發(fā)揮的話，他多多少少得給這個囂張的花山雅人上點兒強度。
開玩笑，荒坂賀可沒有任何理由對極道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好感。
原主的父母本來就是被這群靠恫嚇普通民眾為生的極道步步緊逼，才最終不堪重負雙雙選擇了自我了斷。
于情于理，現(xiàn)如今的荒坂賀都有替這對可憐夫婦報仇的理由。
“那么，姑且稱呼您為荒坂先生?！?p> “因為經(jīng)過查證您已經(jīng)沒有監(jiān)護人，并且又已經(jīng)年滿十六周歲，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p> “所以這次合同將由荒坂先生您過目，并考慮是否要簽訂?！?p> 有著花山雅人在病房外面撐腰，原本在近齋藤面前還有些底氣不足的有川直也也不再畏畏縮縮。
——這算是我對你的另一種教導吧，近齋君，法律和律師有時候并不公正。
——但財富，卻永遠公正。
——盡快領悟到這一層，這樣你才不會在一頭撞進法律的領域后感受到人生的幻滅。
——你是個優(yōu)秀的孩子，應該不至于會在這種細枝末節(jié)的地方拐不過彎來吧？
這么想著，有川直也爽快地從他那昂貴的鱷魚皮公文包里面拿出來比學習資料還要厚上一截的紙張。
但其實這是一張張死亡判決書，一旦簽訂過后，從現(xiàn)在開始一直到死亡，荒坂賀的一生都將由有川直也所提供法律服務的會社操縱擺布。
再也無法擁有自己的意志，再也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即便被凌虐也必須含著淚忍受。
可這又如何呢？反正又與有川直也無關，靠著哄騙這些不諳世事，對法律一竅不通的素人，依靠咀嚼這些在舞臺上明艷動人的藝人們的骸骨，他已經(jīng)為自己積累下了可觀的財富。
合約上的每一個文字都是陷阱，每一個陷阱都精準地鉆進了現(xiàn)行律法的漏洞，只有將那些習慣法判決下的舊例和浩如煙海的法律典籍通通吃透的人，才能夠這么了如指掌地將對大多數(shù)人公正的武器變?yōu)橹粚ψ约汗馁嶅X寶具。
有川直也對于自己擁有這樣的一份才能，感到極為驕傲——他無數(shù)次聽到過那些被他坑害過的漂亮女人哭訴咒罵他是魔鬼——有川直也把這視作是一種贊美，因為魔鬼才是真正玩弄人心的大師，它們利用人類的貪欲和人類簽訂合同，并最終將收走這些人的靈魂。
如果憑借于此能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財富，那就算是成為魔鬼又怎樣？倒不如說，距離成為一個合格的魔鬼，有川直也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
“還請荒坂先生您過目?！睂⒛Ч戆愕钠跫s遞到荒坂賀面前，有川直也再度出言提醒。
面對面前擺放的合同，荒坂賀面色陰晴不定。
他內(nèi)心總有一個猜想，雖然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但荒坂賀寧愿相信這是真的。
因為，不管是花山雅人亦或是有川直也，他們兩個人的表現(xiàn)都實在是太急了。
不是一般的急，是急到他們甚至不愿意隱藏自己有多急的急。
但凡是不用那么急的人，總會試著強作鎮(zhèn)靜來顯示自己不那么急。
比如說三國兩晉那會兒的那場恥辱性大敗——苻堅符天王被謝安在淝水殺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消息傳回建康的時候，謝玄這個老裝逼貨正在和朋友下棋，但謝玄在看完信使帶回來的消息后卻一字不吭，下棋從容不迫氣度斐然，等到把對手急得抓耳撓腮后才輕飄飄說出來一句“小兒破賊矣”。
然而實際上呢，等到四下沒外人的時候，謝玄卻激動得拖鞋都跑丟了。
所以，荒坂賀敏銳地察覺到有哪里不對勁的地方。
眼前這份合同一看就不正常，簡直就像是能聞到一股嗆鼻子的硫磺味兒，遠處還有一群群魔鬼們噼里啪啦作響敲算盤的聲音。
花山雅人和有川直也想要強行逼迫自己簽訂這份合同，似乎是想要造成某種他人之后無法改變的既定事實？
或許，事情還能有轉(zhuǎn)機。
只要自己這邊有足夠的定力
拖住時間......
荒坂賀微微頷首。
他索性也干脆地接過有川直也送給自己的大禮。
仔仔細細，專專心心，一絲不茍，連每一個標點符號都要反復斟酌無數(shù)遍地閱讀合約內(nèi)容。
盡管實際上荒坂賀就是單純地在發(fā)呆。
不過在有川直也的眼里看來，荒坂賀完完全全是在一步步掉入他提前給受害者布下的陷阱，就如同之前數(shù)十個上百個的可憐家伙一樣，自以為占了什么天大便宜迫不及待就簽下姓名。
但實際上卻是簽下了自己的賣身契。
眼看著荒坂賀就要簽下自己的姓名，但他卻在最后一刻放下了筆，轉(zhuǎn)而把合同一股腦地全甩給了近齋藤。
僅僅只是眼神交流，后者卻已然心領神會。
啊？還能這樣的？！
有川直也心里簡直想罵人，就差一步！就差一步?。?p> 他幾乎都想要摁住荒坂賀的手逼他簽下姓名。
只不過一想到就連花山雅人那種人都不愿意對荒坂賀動粗，那么向來養(yǎng)尊處優(yōu)，只有在風俗店里面和漂亮姑娘們獨處時才有鍛煉時間的自己來說，這種事情就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這哪里是個高中生！壯得簡直就像是頭小牛犢！”有川直也這么安慰自己道，“而且時間還算充裕，就算再耽擱一會兒也沒什么問題。”
——而且，以近齋君的聰明勁兒，相信他肯定是個明事理的人，知道該怎么說，該怎么做。
但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有川直也最后的一點耐心也被消磨殆盡。
“夠了！以近齋君你的理解水平，哪里會需要這么久！你們兩個該不會是在故意給我們拖延時間吧！別耍滑頭啊小混蛋們！”
徹底撕開溫文爾雅的偽裝，有川直也完全暴露出他依靠吞噬人的價值為生的真實面目，“近齋藤！想想你的工作！想想我能為你考進東大法學部提供多少幫助！”
“你怎么可以當吃里扒外的狗崽子！”
暴怒之下，有川直也猛地踹了一下病床作為泄憤。
但回應他的，卻是臉部的一陣刺痛。
荒坂賀一把扯下了自己手背上的滯留針，將其作為回禮贈送給有川直也。
“第一，近齋是黑森高中的年級第二，你不雇他當家教，有的是人雇?！?p> “第二，我有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征......”
“也就是，HIV！”
荒坂賀對著男人輕笑。
有川直也就像是看見有一具半腐爛的骸骨舉著蠕動地病毒，強行塞入自己的眼眶之下。
病房里霎時間響起慘絕人寰的叫喊，有川直也拼命拔下刺入自己肌膚之下的針頭，但這無濟于事，他仿佛感受到了面部傳來一種永遠也無法消失的瘙癢。
一遍遍往下?lián)?，哪怕是摳到血肉模糊他也不肯停手?p> 往下！繼續(xù)往下！還來得及，一定要把病毒摳出來！
“喂喂喂！你這家伙怎么回事！”
聽到病房里殺豬一樣的動靜，花山雅人剛一推開門，就被一個瘋瘋癲癲的男人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