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奪黑獅!不留活口!”
整個樹林間喊殺聲四起,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踏得整個青陽峰都微微顫抖,火光幾乎將沉重的東雁嶺燒得一干二凈。緊接著,整個樹林里充滿了刀劍相擊的刺耳聲響,震天的聲浪中夾雜著哭喊慘嚎聲。
霍祈三人見情況不對,趕緊勒緊韁繩剎住了馬。
“真是倒霉!”李螃蟹低聲罵道。
“該死的!今日一個圍獵,明槍暗箭一波接一波,真得搭上老子的命不成?”張麻子攥緊拳頭。
霍祈微瞇雙眼:“螃蟹大哥,前面的喊叫聲是怎么回事,七皇子和崔將軍怎么會在一處?”
“崔將軍是趕去救七皇子的?!崩铙π返?。
“七皇子今日遇險了?”霍祈驚詫道。
“別提了,之前七皇子被狼群圍攻了。”
霍祈不解:“被狼群圍攻?這龍陽峰如此兇險?之前那么多次圍獵,也不曾出過這種事?!?p> “說起來是這東雁嶺兇險,野獸出沒??蛇@狼群最是警醒,輕易不會出來,更何況是那么多狼傾巢而出?黑壓壓一片!想也知道是有人故意引出來的。幸而七皇子武功高強,這才全身而退。我們到的時候,狼群早就死光了。”李螃蟹竹筒倒豆子般將今日所見都說了出來。
霍祈追問:“是誰故意引來的?”
“這可就不好說了。其實,今日一開始并未出事。可自從七皇子獨身獵得黒獅后,情況就不太對了。俺們本是跟著崔將軍在東雁嶺巡邏,聽到狼叫聲,才趕忙趕過去?!崩铙π钒欀碱^道。
張麻子忿忿不平:“看前面的情況,這次恐怕這次不是狼,是人。神仙打架,連帶著我們這些小啰啰跟著倒霉。”
聽了兩人的話,霍祈大概推測出了今日之事。
無非是眾皇子一開始并未將沈聿寧一個閑散皇子放在眼中,誰知沈聿寧神不知鬼不覺就獵下了黑獅。眾皇子知道后便起了歹心,先是引來狼群,現(xiàn)在又布下陷阱,想要殺人越貨。
東雁嶺勢力盤根錯節(jié),這種殺人勾當(dāng),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皇子們定然不會親自露面??船F(xiàn)在的形勢,有幾個皇子的手筆不好說,但無非就是想讓沈聿寧死,搶奪黑獅,死無對證。
說到底,身在皇家,平日里兄弟相稱,背后就是敵手。狼群固然可怖,卻也不會像人那樣兇殘,兇殘得甚至可以毫不手軟地殺死親兄弟。
可是,沈聿寧真的會束手就擒嗎?
她可不這么認(rèn)為。
只怕沈聿寧早就料到了今日所有的一切,做好了萬全準(zhǔn)備。孤身獵下黑獅,又單槍匹馬地解決了狼群。說他只是來東雁嶺賞景的,誰信?
今日別人以為算計了他,殊不知他才是背后真正的獵人。這場所謂的針對于沈聿寧的埋伏,恐怕真正死的,也是背后自作聰明的下棋人。
霍祈不知想了多久,旁邊的張麻子打斷了她的思緒:“前面聲音小了些,我和螃蟹過去看看。姑娘,你先躲在樹林里,千萬別出聲,待事情平息,我在空中放個信號,你再出來?!?p> 張麻子雖然貪生怕死,但還算得上有幾分義氣,自然不會帶著霍祈去送死。
霍祈眸色微動,心里已有決斷:“你們想活命嗎?”
張麻子和李螃蟹不明所以:“姑娘這是何意?”
“如果你們想活,現(xiàn)在就不要過去。等到前面沒了動靜,你們再抄小路回營地。等回了營地,主動和崔將軍陳情,你們偷著跑出去吃肉,一定要裝作今日什么都沒看到,懂了嗎?”霍祈一字一句道。
李螃蟹撓撓頭道:“姑娘這話,俺怎么有些聽不明白?”
張麻子機靈,瞬間懂了霍祈深意,他按下李螃蟹手臂,語氣里帶了三分尊敬:“在下明白。只是姑娘不和我們一塊兒走嗎?”
“我有必須完成的事,你們先撤。以后若有機會,我說不定來找你們討酒喝?!被羝戆矒嵋恍Α?p> 張麻子見霍祈堅持,也不好再勸。
不知為何,他剛見霍祈時,只覺得是個嬌弱的大家小姐??啥潭桃粋€時辰,他就對霍祈大為改觀,總覺得她有一種安撫人心的魔力,也能聽進(jìn)霍祈的話。
還未轉(zhuǎn)過神,只見霍祈揚鞭拍馬,駿馬發(fā)出一聲嘶鳴,前蹄向空中揚去,可她控著韁繩,坐得極穩(wěn),朝著前方疾馳而去。馬蹄驚起塵土飛揚,瞬間就消失在了視野的盡頭。
待霍祈趕到戰(zhàn)斗現(xiàn)場,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血肉,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就連樹林里的葉子都被浸染成暗紅色,此地顯然是剛經(jīng)歷了一場鏖戰(zhàn)。
不過,這幾乎算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因著底下躺著的尸體幾乎都身著統(tǒng)一顏色的服飾。
好一招甕中捉鱉。
這也側(cè)面驗證了她此前的猜測——沈聿寧早有準(zhǔn)備。
霍祈抬眸往前看,一摞一摞的尸體后,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在夜色的遮掩下,顯得尤為神秘。
定睛一看,正是沈聿寧。
他身著玄色騎裝,俊眉修目,神色冷淡,眉眼間一絲狼狽也無,渾身氣質(zhì)極冷,在月色和血色的掩映下,宛若地獄里爬出來的玉面修羅。
沈聿寧身后是一片黑壓壓的烏云,看上去大概有幾百人,每個士兵的腕間都系著一條墨色絲帶,站姿訓(xùn)練有素,顯然是私自豢養(yǎng)的軍隊。
在霍祈眼里,若平日里的沈聿寧是一把未出鞘的寶劍。現(xiàn)在,沈聿寧真正展現(xiàn)出了自己嗜血的那一面。
冷漠,位高權(quán)重,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時,他正和旁邊一個身著鎧甲的青年人說話,低沉的嗓音在沉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冰冷:“除玄府軍,今日在場所有禁衛(wèi)軍,就地斬殺,一個不留?!?p> 話音剛落,沈聿寧似乎是注意到了前方有聲響,眼中掠過一抹不耐煩的殺意,待側(cè)頭看清楚來人后,殺意迅速隱沒下去,眸底略過一絲玩味。
霍祈和沈聿寧兩人四目相對,空氣靜止片刻。
下一秒,沉沉的尸體堆里突然鉆出一個腦袋,正拿起旁邊的弓箭,伺機射殺沈聿寧,企圖做最后的掙扎。
沈聿寧早已注意到聲響,不過他并未躲閃,昂藏的身軀一動不動,唯有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蹙,一雙黑眸深不可測,不知在想什么。
與此同時,霍祈從馬背旁的箭筒中毫不猶豫地抽出一根箭矢,拈弓搭箭。
霎那間,一支冷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猶如夜色中閃過一道銀光。只聽一聲悶哼,尸體堆里的人應(yīng)聲倒地。
聽到動靜,沈聿寧旁邊的青年回過神來,朝著地上的尸體望去,暗罵道:“竟還有漏網(wǎng)之魚?!?p> 可他似乎是注意到了箭矢是從對面射過來的,猛然朝前看去,卻見一個穿著碧色衫子的少女。
那少女穩(wěn)穩(wěn)地端坐在馬上,發(fā)絲凌亂,外衣上是斑駁的血跡和泥點,可神色絲毫不見倉皇,一雙鳳眼幽如深潭,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吸進(jìn)瞳孔。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不敢相信剛剛殺氣騰騰的箭,竟然是這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射出來的。
面前的少女眸色微動,策馬飛奔過去,而后翻身下馬,停留在他眼前。
只見這少女朝著沈聿寧恭敬道:“臣女參見殿下?!?p> 沈聿寧眼眸微挑,玩味地睨了霍祈一眼:“本王竟沒想到,霍家小姐還會騎射?!?p> 話雖如此,可沈聿寧語氣里卻沒有絲毫驚訝,顯然是早就知道。
“殿下難道不是在等臣女的反應(yīng)嗎?”霍祈淡笑,鳳眼中隱隱閃過一抹厲色。
沈聿寧明明看到了那人想要射殺他,卻一動不動,這里面的意思耐人尋味。
她和沈聿寧打過幾次機鋒,秋菊宴上下藥、鎮(zhèn)遠(yuǎn)侯府偶遇,樁樁件件,她之所以能在沈聿寧手底下活命,無非是這些事都沒有觸及到沈聿寧的核心利益,這些事捅出去,她也逃不了干系。
可這次在東雁嶺,她撞上了沈聿寧私養(yǎng)軍隊,屠戮禁衛(wèi)軍、皇子將軍勾結(jié)這樣的驚天秘密,如若不是她當(dāng)機立斷射殺了剛剛那個士兵,只怕她今日也沒辦法活著走出東雁嶺。
她剛剛的行為,無非是向沈聿寧表忠心。
沈聿寧聞言,并未開口說話。
他幽深的狹眸緊緊盯著霍祈,低笑一聲。而后,他抬手示意,手腕上的佛珠沿著青筋微微下滑。須臾之間,后面的士兵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余留一道殘影。
身著鎧甲的青年望著沈聿寧,遲疑道:“殿下……這女子……”顯然是擔(dān)心這突然出現(xiàn)的女子撞破了沈聿寧的秘密。
片刻后,沈聿寧懶洋洋道:“寧國公之女霍祈。”
七個字簡單地介紹了面前少女的身份。
霍祈眸色清明,側(cè)頭對著青年燦然一笑:“小女霍祈,想必這位,就是崔將軍吧。”
她雖沒見過崔信,但此時此刻能在沈聿寧身邊說得上話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崔信聽罷,微微驚愕,他和霍祈從未見過,為什么霍祈似乎早就認(rèn)識他,張口就能喊出他的名諱?更讓他有些不解的是,他總覺得七殿下并不計較霍祈撞破了此事,兩人之間還有一種不言而喻的熟稔。
這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
“原是霍大小姐。”崔信轉(zhuǎn)過神來,抱拳道:“姑娘深夜為何會在此?”
霍祈飛快答道:“因為您?!?p> “因為在下?”崔信驚詫道。
“小女此次來,是有事想請崔將軍幫忙……”霍祈神色肅穆,張口說出來意。
據(jù)她這幾天觀察,崔信神出鬼沒,根本見不著人。就算他身在幄帳,住處也是禁衛(wèi)軍把守嚴(yán)明,旁人難以接近。想來想去,只有在這東雁嶺截住他,才是上策,否則她也不會,也不敢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跑過來。
只是還沒等霍祈把話說完,一道冷漠的聲音打岔:“崔信,你先回營地,護(hù)好黑獅?!?
眼抬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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