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章 秋游（四）龜溪老街之夜

　　韓老師問：“依曦，又怎么啦？”

　　陳妍芳早端下身子褪下林依曦的左腳鞋襪，只見纖細(xì)潔白的玉足背部中央有一塊紅腫瘀青，應(yīng)該是林依曦被蟒蛇驚嚇的那一刻，滑落時碰腫的。

　　韓老師道：“誰有紅花油？”

　　周曉潔從背包中拿出二嬸給的紅花油，遞給韓老師：“韓老師，給你?！?p>　　韓老師開了瓶蓋子，倒少許紅花油在林依曦的腳背，輕輕揉捏按摩。

　　陳妍芳說：“韓老師，我來?！?p>　　韓老師說：“不用，就好了。剛受傷，不能久按?！庇謱α忠狸卣f：“走不動吧?！?p>　　林依曦強抑住眼中盈盈欲滴的淚水：“我慢慢走吧?！?p>　　“韓老師，我來背她，”呂麗玉說后又走到林依曦面前說，“我背你，可以嗎？”

　　林依曦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謝謝你！”

　　韓老師對呂麗玉點頭嘉許道：“非常好，麗玉，老師向你敬禮！”

　　其她女生經(jīng)過六、七個小時的拔涉，本身就很勞累，加上身子骨不很健壯，一時無人再搭話。

　　蘇一銘覺的自己作為重生者，無論從那一方面都必須站出來，就說道：“韓老師，我來幫呂麗玉同學(xué)輪流背，應(yīng)該可以順利到達(dá)龜溪老街。”

　　韓老師也正有此想法，聞聽點點頭道：“那好，大家小心上路。”

　　林依曦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如釋重負(fù)。

　　呂麗玉確實稱的上女中漢子，背著林依曦一路健行，并沒落后同學(xué)們半步。

　　蘇一銘每逢上下嶺，都從呂麗玉身上接過林依曦，開始林依曦伏在蘇一銘身上還有點不好意思，心兒突突地跳，行了一段路后，特別是聞著蘇一銘身上傳來的男生青春氣息，心底升起一股暖流，漸漸醉了。

　　同樣的，蘇一銘雖二世為人，除了心中摯愛的女兒，卻從來沒有背過女生，陣陣耳鬢廝磨和脊背傳來的青春少女的芬芳馥郁，讓他也心底漣漪，泛起一絲絲波瀾，只感覺上下坡路輕松如履平地，一點未覺得累。

　　下午三時四十五分，在朱老師和王怡妍的父親王益舜的帶領(lǐng)下，同學(xué)們平安的到達(dá)終點龜溪老街。

　　韓梓顏的姑姑領(lǐng)著孫女早已在街頭等候。

　　龜溪老街三面環(huán)山一面城，龜溪河穿街而過，街不長只200多米，寬約3米，街的兩旁是明清建筑商住格局的木質(zhì)二層結(jié)構(gòu)房屋，樓面鏤雕花草鳥雀、祥禽瑞獸，古色古香。上層為民居，底層是鱗次櫛比的店面。

　　龜溪老街以經(jīng)銷屏紙而出名，瑞鳳嘉平青坪等周邊幾縣的紙農(nóng)都翻山挑擔(dān)匯集到龜溪街，然后由這里的紙行裝船運往源江口碼頭，再通過海運轉(zhuǎn)運滬上十六鋪碼頭，在那里建倉庫中銷往全國各地，有的甚至運送香港、東南亞一帶，每年貿(mào)易量達(dá)數(shù)千萬捆，以張為單位計算達(dá)數(shù)百千億張。

　　龜溪老街現(xiàn)在保存下來的還陳昌記、王昌記、林正生等幾大紙行。

　　隨著貿(mào)易日漸繁榮，除紙行處，龜溪街又陸續(xù)開起了各種各樣的買賣小店，最后整條龜溪街挨家挨戶做生意：有賣小吃的、打金銀錫器的、賣百貨的、賣柴米油鹽的、賣布料的、染布料的、賣肉的、賣海貨的、賣山貨的、做農(nóng)具的、做家具的、做蠟燭的、做豆腐的、理發(fā)的、開診所的、開藥店的、開錢莊的等，店中買賣的大都是與老百姓生活形影不離、息息相關(guān)的必需品，可謂應(yīng)有盡有。

　　今天龜溪老街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一派喜氣洋洋，一問原來是龜溪河傳說中的千年老龜?shù)玫里w升日。

　　龜溪地名也由此而得，為慶賀老龜?shù)玫里w升修成正果也為祈福龜溪一方百姓平安順泰吉祥如意萬事興旺，祖上流傳下來每逢這一日起龜圣殿連續(xù)做戲三天，熱鬧非凡。

　　韓梓顏老師的姑姑在龜溪老街有二間店面，經(jīng)常布料，現(xiàn)在已交由兒子兒媳經(jīng)營，新建的二間三層房屋離老街也不遠(yuǎn)，座落在龜溪老街的北面龜北自然村，房子朝南靠北，前有溪水背靠山，環(huán)境很優(yōu)美。

　　同學(xué)們從老街過去走了10多分鐘，便到了龜北村韓老師姑姑的新房。

　　韓梓顏的姑父已煮好二大鍋稀飯，飯桌上還有幾大盤的花生米、蘿卜干和炒豆腐。

　　朱老師心中過意不去，說道：“叔叔阿姨，這次秋游給你們添忙煩了，真不好意思?！?p>　　韓梓顏老師的姑姑笑著說：“幾次叫我家梓顏來玩，她都說很忙，我都要責(zé)怪她連姑媽都不要了。今天她帶著同學(xué)們來此，我高興還來不及呢?！?p>　　這時，韓梓顏老師從同學(xué)們手中接過裝花叉魚和石斑魚的袋，笑嘻嘻地遞給站在她邊上的姑父，說道：“姑父，這是我們在古道山溪里抓的花叉魚和石斑魚，當(dāng)中還有好幾條山鯰魚，您一直對我爸說燒菜水平一流，今晚，大廚師好好顯一下身手，來一個色香味俱佳，怎樣？”

　　韓梓顏老師的姑姑聽聞，笑罵了一句：“瘋丫頭，哪有這么取笑你的姑父的?！?p>　　姑姑說了后，忽然覺得現(xiàn)在侄女是教師了，再在同學(xué)們面前稱呼侄女瘋丫頭有點不妥。

　　果然，有幾個女同學(xué)強抿著嘴在笑。

　　姑姑神色有些尷尬，看了侄女一眼，自語道：“真是的，說慣了，看見從小寵愛的侄女心中歡喜，習(xí)慣總改不過來，老了嘍?！庇众s緊到里面弄了一大碗菜干、幾個小辣椒和二塊生姜放在灶燥上

　　然后，她與丈夫解開魚袋子，一邊用小剪刀破開魚肚子掏洗內(nèi)臟，一邊樂呵呵地對朱老師接著說：“在我們這里，剛建的新房，講究人多興旺。今晚這么多同學(xué)們在此，熱熱鬧鬧，別人想請都請不到?！?p>　　韓梓顏老師的姑父確實好廚藝，又快又緊，不到半小時，幾大盤香味四溢的花叉魚和石斑魚已燒好放在桌子上。

　　同學(xué)們這一頓晚餐吃的無比充實，稀飯搭饃饃和馬蹄松，花生蘿卜干，特別是那幾大盤花叉魚，肉質(zhì)細(xì)嫩鮮美，不腥不膩，讓同學(xué)們吃得津津有味，停不下筷。

　　吃過晚飯，韓梓顏表哥的侄女就張開圓嘟嘟的雙手直嚷著“姑姑抱，姑姑我要吃糖人兒”。

　　小女孩早已與同學(xué)們稔熟，說的要吃糖人兒自然指龜圣殿今晚做戲的地方。

　　韓老師抱著小侄女來到林依曦身邊問道：“依曦，怎么樣？腳好點嗎？”

　　林依曦經(jīng)過幾次紅花油涂抹按摩，背部的紅腫已漸漸消淡，瘀青也不明顯了。

　　她由陳妍芳牽著，正試著用左腳走走看，聞聽答道：“不痛了，感覺好多了。”

　　韓老師的姑姑說：“這個孩子，晚上你就不要出去了，好好休息?！?p>　　陳妍芳說：“韓老師，你們?nèi)グ?，這里由我陪林依曦吧?！?p>　　呂麗玉在旁邊也說：“韓老師，我晚上也不想出去，與依曦妍芳一起?！?p>　　韓梓顏說：“那你們早點休息，我們轉(zhuǎn)一圈也很快回來的?！?p>　　從韓梓顏老師的姑姑家步行到龜圣殿只需要十分鐘，同學(xué)們到戲臺外時，還只五點半，離做戲正式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但戲臺下已聚集很多人。

　　前二排擺放著七、八張有靠背的木制長凳子，座位上已見黑烏烏的人頭攢動，大都是四、五、六十歲的大媽大叔。

　　凳子后面還有三三五五的扎堆人群，有歲長的也有年青的。特別是青年后生，都踮著腳尖往戲臺后看，有幾個口中還嚷嚷著：“小百花怎么還沒來，小百花怎么還沒來？”

　　小百花，即為陶美珠，瑞鳳縣城關(guān)人，原為瑞鳳越劇團(tuán)演員，后為杭海小百花越劇團(tuán)主要花旦演員，因出演《五女拜年》中的幼女五鳳，柔弱溫婉，美麗含蓄，特別是那一顰一笑的清純印象，讓觀眾如癡如醉如夢如幻。

　　小百花就是瑞鳳瞿溪一帶家鄉(xiāng)人對陶美珠的愛稱。

　　蘇一銘前世對演員關(guān)注不多，但對家鄉(xiāng)的陶美珠，卻記憶深刻，50多歲了，仍眉目如畫，膚如凝脂，溫婉清純，豐采不減當(dāng)年。

　　直到重生前，他的手機中仍保存了很多張她的照片。

　　小孩子們趕熱鬧，與韓老師的表侄女一樣，純粹是為了龜圣殿門口在做的好看又好吃的糖人兒。

　　買了二串糖人兒，同學(xué)們沿著龜圣殿右邊往上走，走了200多米，龜溪河三溪匯流處，有一大石巖，巖石頂端呈長方，上面有一只高大的石龜，此時在夕陽的余輝映照下，煜煜生輝。巖石前方呈斜坡到潭，四周圍著鐵欄桿。

　　王益舜指著那塊大巖石說：“這就是神龜巖，傳說每逢大雨后的晴天，神龜都會爬上巖石，躺在上面曬太陽，久而久之，上面就留下了龜印，我去過很多次，龜印確實很自然，沒有后天石匠鑿過的痕跡。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那只石龜是后人仿照那神龜跡印雕鑿的。你們可以從左邊堤壩上去，參加一下，但一次最多只能上去八人。”

　　于是一班同學(xué)分為八組，每組也是八人，都安排一個男生負(fù)責(zé)。

　　輪到最后蘇一銘那組時已是落日黃昏，離大巖石10米處的二根粗大的電燈桿上已華燈初上。

　　在大巖石的正中處，同學(xué)們可以淸晰地看見一個特大的龜印，長達(dá)50厘米，寬35厘米，巖石上還留下一個完整的神龜腳印痕跡，前腳五爪，后腳四趾。

　　此時涼風(fēng)習(xí)習(xí)，三溪匯流處嘩嘩作響，拍打在巖石上不時濺起一束束水花，不遠(yuǎn)處龜溪老街燈光搖曳，龜圣殿門口大紅燈籠下人流影影綽綽，兩邊屋檐上嵌著流光溢彩的琉璃，甚是璀璨。

　　“走了，大家都下去了?！?p>　　周曉潔的一聲呼叫驚醒了沉醉美景中的蘇一銘。

　　“喲，鄭銀紅，有個小女子終于開腔了，你知不知道，從古道石屋下來后，那個小女子一直噘著嘴，好象大家欠著她什么似的。”正走下階梯的張小龍轉(zhuǎn)過頭對后邊的鄭銀紅說。

　　“黑熊貓，管著你的嘴，你是不是想討打？”周曉潔從上面追下來。

　　蘇一銘正準(zhǔn)備步下大巖石，忽聽對岸堤壩有女子呼喊“痛”的聲音，他轉(zhuǎn)身跑向大巖石那邊，只見下面堤壩上有五個女子，其中有一個妙齡女子，她的左腳深陷進(jìn)一個石坑縫中拔不出來，此刻正蹲著身子用手捧住在腳腿。

　　雖然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臉，但根據(jù)那有點帶哭腔的聲音，一定很痛很惶恐。

　　旁邊四個容顏嬌媚的年青少女也都蹲下身子在幫忙，卻不知怎么才能搬開嵌在一起非常堅實的散石塊，越想撬開越捆住腳，妙齡女子痛得眼淚都流下來，只叫：“啊喲，痛啊，阿芳，你們四個到底會不會搬開石頭啊，痛死了，腳要殘了！”

　　蘇一銘趕緊跳下石階跑到她們面前，對著那四個束手無策的女子說：“你們可否先起來，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