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
嗒——
一滴水滴輕輕滴落,周圍木質(zhì)的裝飾,傾然間褪色,變成了密不透光的鋁制鐵壁,空無一物,沉寂的可怕:“嘶,角斗場。”
鄔爾踉蹌的退后了兩步,栽倒在地上。
嗡——
鄔爾忽然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一旁的觀眾席上忽然坐滿了一群面相丑陋的好賭觀眾:“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鄔爾,不,五夜拼了命的向那個冰冷的鐵門跑,他越跑,那個鐵門離他越遠,越跑越遠,越跑越遠,啪嗒,跌倒在了地上。
刺啦——又一道皮鞭的聲音劃過,五夜抬頭望向筒狀的木質(zhì)墻臂,老虎鉗,鐵鏈,電鋸,骨釘?shù)仁謬樔说男叹邟煸谒闹車咚傩D(zhuǎn)著,叮當叮當?shù)那米嘀裁创潭慕豁憳贰?p> “哦,天哪,多么美好的實驗品,不會哭泣,不會求救,世界上還有這么完美的東西么?”
一副難聽煙嗓唱著不著調(diào)的歌劇,仿佛迎合著著金屬摩擦出來的刺耳音樂。
“嘶呼,煩人,閉嘴?!编w爾捂住雙耳,緊閉雙眼,牙齒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瘋狂的搖著頭。
“叮鈴鈴鈴——”一陣風(fēng)鈴聲再次響起。
“鄔爾,請克服恐懼,想起我是誰?!?p> 一陣聒噪的機械聲,腳下木質(zhì)地板忽然旋轉(zhuǎn)城一個巨大的機械門,轟隆隆的緩慢打開,五夜雙手伸向了天空,不斷的下墜,下墜。
咚——
“別怕,有姐姐在,別怕?!?p> 鄔爾看到眼前一個穿著實驗服的女人抱著昏沉的小男孩,那個小男孩只是目無表情的盯著那個女人。女人在樹林間匆匆跑過,潔白的實驗服已經(jīng)破損的猶如一塊桌布,被血液與泥土弄得污濁不堪,后面槍林彈雨不斷襲來,不斷擊中她的后背與大腿。但她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拼命狂奔著,躲在了一顆巨樹后面。
他想伸手,想去幫眼前幼年的自己和保護自己的米若姐姐。
“請堅定信念!”
轟——
一道響雷霹向了她們兩個,剛剛還陰云密布的天氣忽然傾瀉暴雨。
剎——
一道白光閃過。
雨水漸漸消停,米若抱著年幼的他力竭的倒在水泊中,消失在了土地里。
陰暗的叢林里,綻開出五顏六色的花朵。
叮鈴鈴鈴——
藤蔓隨著巨樹的樹干盤繞而起,纏在樹枝上,編繞成了兩個花秋千。
鄔爾望向那里,一個黑發(fā)的背影已經(jīng)坐在了上面,一個別致的蝴蝶發(fā)飾,宛若活了一般,在她的頭發(fā)上方揮動著翅膀。
“抱歉讓你回憶起不好的事情,但我無法左右你的噩夢,未來,還請靠自己的毅力解決夢魘?!蹦莻€聲音如銀鈴般清脆,卻異常平靜。
“是倪克斯姐么,你們在哪里?或者,您還是不愿意說么?”鄔爾熟練的坐在了另一個花秋千上,一群蝴蝶環(huán)繞著,那個地方。
“十三個實驗品早就分道揚鑣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誰和誰都不在一起,減少一些猜忌,才能減輕騎士團的憂慮,另外,還是叫我一夢吧,黃粱一夢,我覺得挺美的?!币粔綦p眼直勾勾的盯著前方。
“二妹,她怎么樣了。”
“米若姐,她貌似越陷越深了,貌似,她把鏡中世界也當成真的世界了。但是,如果按她所說,在另一個世界的病情減輕了,也說不定呢?!编w爾看著悄然變化的景象,和剛剛的噩夢截然不同。“她的那個鏡中世界也有一個你,她一直在念叨著你的名字,您有光臨過米若姐的鏡中世界么?”
“沒有,她的那個世界,我只聽她描繪過,在她睡著時,我曾嘗試造訪過她的世界,我只能看見一面鏡子,空白中的,一面鏡子,我觸碰它,完全沒有變化,就是一面普通的鏡子”
“不是夢境啊,那是真實么?真的像騎士小說里那樣,一個完全有實感的平行世界,米若姐自己也講不清楚自己的魔法,我只能像這個方向猜測,更可怕的一種可能性是,在她最近的夢囈中,那個世界可能是這個世界更高位的存在?!?p> “表象,虛像,這重要么?于你,于世界,于心靈,世界在誰眼中什么樣,就是什么樣,一味的因為和自己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事情迷惘,這重要么?知道末日而憂心忡忡和不知道末日無憂無慮的人,都會死,這也重要么?”
好像旁邊沒有人一樣,一夢自顧自的嘟囔著什么。
周圍的花田隨著思緒開始瘋狂的變化,時而置身于廣袤的銀河里,時而置身于空無一物的鏡面上,時而是沙漠,時而又是雪原,最終停在了一個溫吞的湖畔上。
“幫我把這些話帶給她吧,我雖然無法完全理解她,但我們的癥狀性質(zhì)相似,我作為病友,也或多或少能給出些許建議?!?p> 看著映射在水面上的月亮,一夢好似又想起了別的什么。
“你提到,那里有另一個我?嗯?或許,那里也有另一個你?孰真孰假,你有頭緒了么?”她手上的蝴蝶忽然旋轉(zhuǎn)成了一個蘋果,遞給了周圍一直耐心聆聽的鄔爾:“吃么?”
鄔爾接過了蘋果,看著那個東西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呵呵,誰知道呢,我們生在這個神奇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總會有人尋找答案的,那個人反正不是我?!?p> 鄔爾將蘋果拋向了高空,那個株蘋果在空中旋轉(zhuǎn)著,爆開了,一株株車厘子分裂開來,落在地上,漸漸的腐爛,破開,鉆出了許許多多迷你的蝴蝶。
“你真的就打算,持續(xù)這種得過且過的生活么?不想去了解那個神奇的鏡中世界,抑或,不想去像四弟一樣,查清實驗室的真相?”
“嗯?嗯,你知道這個國度,不久的歷史前,這個國度的人,僅僅是茍住性命,就竭盡全力了,作為經(jīng)歷過生死劫的我,還有什么需要抱怨的么?或許我就是這么沒上進心吧,這就是我的答案。”
“呵呵?!?p> 叮鈴鈴——
又一陣風(fēng)鈴聲響起,周圍淡藍色的夜空如油漆般褪去,地下的湖泊也隨著地板縫隙輕輕滲透,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溫馨的木質(zhì)公寓。
他看到了自己躺在床上,不知道誰給自己蓋好了棉被,周圍放好了一鍋熬好的土豆湯,燼環(huán)坐在他身邊焦急的拍打著他的臉頰,帶著哭腔的說:“你別裝死啊,我,我以后不氣你了,你,你要是死了,我只能被迫回去繼承家業(yè)了,我不干!”
看著眼前的燼環(huán),鄔爾有些哭笑不得,她擔心別人的方式,依然這么不著調(diào)。
“她,是你做出這個選擇的理由么?”一夢嘆了一聲,指向了前方這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姑娘。
鄔爾走向前去摸了摸她的粉色的頭發(fā),卻摸了一個空,他向那個虛影摟了過去。
“別把她扯進實驗室的事情里來,她和你們無關(guān)?!编w爾突然面露兇光,他自己也詫異起來。
“嗯?小女朋友?在我的夢游記里確實紀錄了許多為女人做傻事的男人,說起來,一直在隱忍的米若妹妹,也是這樣,改變了想法么?”剛剛還在秋千上故作神秘的一夢手里突然多了一塊兒西瓜,她連皮帶瓤的像倉鼠一樣啃了個凈。
“啊,這個,怎么解釋呢,我們只是認識了三個月,還是同事關(guān)系?!编w爾揮著手還想辯解著什么,忽然感覺一條拉鏈被拉到自己的嘴上。
“我懂,我懂,看過無數(shù)人夢境的我,全都懂了?!?p> 叮鈴鈴——一片樹葉飄到了他的手里,那個早已經(jīng)掛在天花板上的秋千,坐在秋千上的一夢,還有他的身體,一并化作一群五顏六色的蝴蝶,向窗外飛去。
鄔爾匆忙的拿起那片葉子——靈溪鎮(zhèn)。
“以后有空的話,來看看大姐吧,總是看你二姐,就算是我也會吃醋的哦。”風(fēng)鈴聲散去,鄔爾掙扎的睜開雙眼。
卻發(fā)現(xiàn)燼環(huán)叉著腰氣鼓鼓的嘟著嘴,眼神瞥向了別處,用一種慵懶的語氣忿忿道:“你怎么回事?喝湯都能睡著,先聲明啊,我可沒有放任何藥。”
鄔爾看了看她眼眶的那一抹紅色,呵呵,表情管理的真快。
“我怎么覺得,你就是放了藥了呢?”鄔爾一拽,燼環(huán)一個重心不穩(wěn)倒在了她身上。
“現(xiàn)在,是不是,有點早?”燼環(huán)的臉色一下和她的發(fā)色一樣粉紅,就差像蒸汽機一樣噴出蒸汽來了。
“啊不對,你想干什么!我報警了?。 彼蝗汇哆^神兒來,掙扎著想站起身來,一時之間竟忘了怎么使用魔法。
“噓,麻煩的家伙來找我了,快配合我一下?!?p> 窗戶外,瞥見房間里的打情罵俏的兩個人,一個神秘的身影嘆了口氣,抱著一個匣子悶悶不樂的離開了。
愚人喜劇團,收留自己的在塞爾尼達活動的桑塔納國的幫派組織,一直用他們的各種辦法想拉他回去活動,可是自己用有家業(yè)這件事情推脫掉了。
靈溪鎮(zhèn),正好是愚人喜劇團的窩點之一,但以他們的魔法,雖然厲害,但遠遠不及一夢姐的程度,除非現(xiàn)在他們恰好在合作。
算了,不去想了,好不容易甩開了這些事,既然對方不著急找自己,自己也不用太在意他們的情況。
“啪——”一個巴掌輕輕的拍在了他的臉上,鄔爾回過神來時,燼環(huán)已經(jīng)滾到床的另一頭,看也不看他的嘟囔到:“切,別對女生毛手毛腳,真想讓我演你妻子,那是另外的價錢?!?p> 鄔爾會心一笑:“我會把你娶到的。”
燼環(huán)一激靈直接在床上彈了起來飛到空中,把桌子上的戳了兩個洞報紙擋在臉前:“別,別,別,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煩死了,我回房間休息了,記得把湯喝了,你就感激我大發(fā)慈悲吧?!闭f完就急速的逃出房間去。
咚——,很明顯是對方飛的太快撞墻了。
“哈哈,這你都信了”鄔爾向外面嘲笑道。
是啊,這么不切實際的承諾,怎么自己都信了呢。
鄔爾拆開繃帶,望著手心丑陋的裂口,又看了看自己貼在床頭的“淡泊寧靜,隨遇而安”的格言,不禁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