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鏢至
曹年回過神來時已不知過了多久,城隍廟外的大雪已然越積越厚,輕易便能沒過行人的腳踝。他坐起身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有些恍惚。
“我這次神游了多久?”曹年輕聲發(fā)問。
“兩個時辰了。”鄧言應(yīng)道,“你就躺在那,眼睛也不閉,叫你也不應(yīng)。如果不是還有呼吸,狗哥都打算把你埋了。”
曹年輕輕嘆了口氣,一次神游四個小時,光陰攸然而過,自己的日子不知道還有多久了。
就在這時,鄧言輕輕拽了拽他的粗麻爛衫,臉上掛著一抹擔(dān)憂。
“我沒事啦!”
他笑著摸了摸對方的頭。
后者沒再說話,曹年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從自己的衣衫里掏出了一串銅幣,然后遞給了自己,臉上的猶豫瞬間蕩然無存。
“你要不去看看?郎中說不定會有辦法?”
曹年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自己又怎么會沒有去看過呢?但是最后依舊是一無所獲罷了。
“有心了?!辈苣旰莺萑嗔巳鄬Ψ降念^,輕輕捻下了對方頭發(fā)沾著的一抹灰塵。
就在這時,一群乞丐沖了進(jìn)來,為首的便是那名為狗蛋的瘦子。眾人臉上喜憂摻著半,但看到坐起來的曹年后,臉上的笑容都要掛不住了。
“先生醒了?”
連稱呼都換了,曹年有些詫異,緊接著便看見自己那乞討的熟練度一下子便漲到了四百有余,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果然還是人多力量大啊,怪不得那些個老板要死命往自己公司里塞人。曹年心里暗暗想。
“聽說了嗎?好像有什么重要物件入涼州,那隨車隊的官兵愣是從涼州西城一直延伸到了咱東城呢!”竊竊交談聲傳來,曹年也敏銳地捕捉到了。
曹年抬頭望向那說話的乞兒,對方殘缺著一條腿,是典型的殘乞。
“過來說說?”
那乞兒一步步挪著走到了曹年的身邊,興致勃勃道:“先生不知,就在一個時辰前啊,大楚有個關(guān)系國運的東西送進(jìn)了咱們涼州,東西就放在悅來。不少兄弟們都去那里討錢,人流可多了……”
“其他地的那些乞丐啊!今個還來問我們受了哪路高人指點呢!”
曹年擺了擺手,已經(jīng)了然那東西是什么。這趟鏢,他一定是要奪下的;但是這病,他也是一定要先在這個世界看好的。丟他來這個世界的東西一定不會無的放矢。
一陣寒風(fēng)吹過冷得一眾乞丐瑟瑟發(fā)抖,緊接著便看見曹年站起身便向外走去,眾人心一驚,這是先生要親自下手了?
曹年沖著鄧言微微招了招手:“走了,做廚子去了?!?p> “……先生這會的還挺多的啊!”乞丐竊竊私語起來,臉上是遮掩不住的艷羨。
能夠謀得正經(jīng)差事的乞丐說明其多半是混出頭了,他們中大部分都因為流亡而被迫在涼州當(dāng)了乞丐。眼下南邊蠻夷戎狄大軍越發(fā)迫近,流亡的百姓一多,他們的乞討日子也不是那么好過了。
但是有曹年為他們打開了乞討的一扇新的大門!短短的兩個時辰中便有不下十個其他城區(qū)的乞丐來詢問他們了。
……
此刻的悅來酒家。
曹年剛一踏上商街的時候便感覺到了一股肅殺之氣迎面襲來,整條街道上站滿了人,卻都不是那些以往熙熙囔囔的百姓們,而是穿著黑甲的大楚官兵。
每一個人神色平靜地直視前方,筆直站在街道的兩端。
曹年領(lǐng)著鄧言匆匆而過,打眼便看見那胖子掌柜正領(lǐng)著一個熟悉的人站在門欄處交談,諂媚之色隔著一條街都能夠看到。
“掌柜的……”穿著金甲的陳思剛想開口,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依舊是灰頭土臉的曹年向著這邊走來。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了起來,暗暗琢磨著自己什么地方惹到了這位爺。
緊接著他剛想開口沖著曹年打招呼時,身邊的掌柜率先發(fā)聲。
“怎么回事,來得那么晚!沒看到這么多軍爺?shù)戎鴨??趕緊滾去后廚!”胖子擠著眉目,威風(fēng)凜凜地站在陳思面前沖曹年呵斥道。
曹年急忙點頭,而后輕輕瞟了陳思一眼后向著后廚走了過去。
后者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沒來由地想起了那天輪著與這位鏢師陪練的情景。但是他沒有作聲,因為他終究不是今天的主角,這一眾大他一頭的將領(lǐng)都正坐在二樓的包廂中。
曹年一頭扎進(jìn)后廚,原本就忙碌的廚子們手上的火燒得更加旺盛,在曹年到來后,平日里有些好吃懶做的他們也不得不勤快起來。
畢竟這樣的活可不好找??!
鄧言站在后廚的角落里,看著曹年行云流水地生火炒菜,技藝之嫻熟令他有些吃驚。但他很快便想起了對方每天偷偷帶回鏢局里的那些炒菜,恐怕就是出自于對方手上。
就在他看著鄧言看著曹年發(fā)呆之際,靳修走到了他的身邊,遞給了他一個橘子。
“之前見過你,你是他孩子?那么大了?”
“你爸可……太勤快了,估計就是想要賺錢供你讀書吧!”
鄧言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話來。
后廚忙得熱火朝天之際,一道道菜品也被相繼端了出去。曹年透過后廚的門縫看見一個甲騎具裝的男人揣著一柄劍緩步走下,這樣的一身盔甲直接表露出了對方不凡的身份。
街道上眾士兵紛紛喧鬧了起來,緊接著揚起的塵土便席卷著到了悅來的門前,一個個穿著妥帖的人跟著黑甲士兵魚貫而入,其中還有剃了胡子的羅洼,不知從何處搞來了一套長衫。
但是相較于其他人的穿著打扮來說還是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將軍,這座城里鏢局當(dāng)家人全部在這里了?!蹦呛诩资勘鴨蜗ス蛟诹思昨T具裝的男人面前。
后著只是輕描淡寫地擺了擺手,手上夾菜的動作沒有絲毫止歇,對于這一個個鏢局當(dāng)家人很是不屑。而那眾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曹年只看見羅洼神色平常,只是輕輕撫著自己腰間的藤制酒壺。
“找你們送這趟鏢,送好了,什么都有?!?p> “送不好……”那甲騎具裝的男人輕輕敲了敲桌子,靳修快步端著一道菜走上前去。
就在他將要走到對方的桌邊時,眾人只聽“磕巴”一聲。靳修瞬間哀嚎起來,菜也灑落在了他的身上。慘叫聲響在了整個悅來里,聽得站在門口的掌柜都縮了縮脖子。
那甲騎具裝的男子緩緩收回腿,擱在了長椅上,重新夾起了菜。
手上動作一直沒停的曹年頓了頓,眼睛微瞇。
那將領(lǐng)夾起菜后舉著筷子指向了羅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