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頂著風(fēng),在夕陽下奔跑的是我們的青春。
姚夏漫無目的走在夕陽下,聞著周圍飄來的泥土的芬芳以及大街上青草香的馬糞味道,到現(xiàn)在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總體來說,這個時代姚夏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完全陌生。
1986年的安南縣,人口稀少,貴州全是大山,全縣只有一條主干道,四處都是彎彎曲曲的小路,甚至有許多地方是只有山路。
遠(yuǎn)處的梯田一層一層的從山上落下來,里面的水光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一個戴著棉帽的小孩牽著水牛從山坡上走下來,還頗有一點(diǎn)山水畫的意境。
姚夏看哪哪都有種奇怪的走進(jìn)了電視機(jī),老照片當(dāng)中的感覺。
他手里面拎著一瓶北冰洋,晃晃悠悠的,一瓶汽水被姚夏喝出了惆悵的酒味。
1986年,連瓶娃哈哈礦泉水都買不到。
礦泉水賣不上錢,人家小便利店都不惜得進(jìn)貨。
姚夏穿著一件來著2023年的羽絨服,穿著一條黑色的麻布直筒長褲,就像是游離在畫面之外的一個跟這個時代毫無關(guān)系的人一樣。
事實上,姚夏也確實跟這個時代沒有關(guān)系。
唯一能讓他跟86年建立聯(lián)系的,也就是他媽而已。
這不是罵人的話,是真的是他媽。
走了一會兒,姚夏老遠(yuǎn)就聽到有人在吵架。
定睛一看,巧了,這不是我媽嗎?
姚夏趕緊順著小山坡滑了下去。
……
山坡底下是一個石板鋪成的小開闊地,在靠山的位置有一汪清泉,在86年這個沒有自來水供應(yīng)的年代,許多人家都是要靠打泉里的水來生活。
這個地方距離徐清華的家大概有個2公里左右的距離。
挑一桶水來回要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一群人現(xiàn)在就圍在泉水旁邊,只見一個中年男人雙手抱胸,站在泉水前面,旁邊倒著兩個大水桶,徐清華和姚夏的大姨媽徐清瓊正跟這個男人理論。
“我說你這個人咋個能這樣嘞?為哪樣給別人就是2毛錢,到我們這點(diǎn)就要3毛呢,看我們小姑娘家家的好欺負(fù)是不是?”
姚夏他媽,現(xiàn)在16歲的徐清華,雙手叉腰,怒發(fā)沖冠,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她雖然個子有點(diǎn)小,但是性格非常潑辣。
在姚夏的記憶當(dāng)中,小時候徐清華還因為他爹在單位上被人欺負(fù),拎著掃把去跟別人打架。
現(xiàn)在那個潑辣的20年后的徐清華跟現(xiàn)在16歲的徐清華重合到了一起。
徐清華一馬當(dāng)先沖在前面,相反姚夏的大姨媽徐清瓊比她還要大兩歲,躲在徐清華的后面,輕輕扯著她的衣服,小聲說到,“算了老三,不然3毛就3毛。不耽誤別人打水?!?p> “不行!”
徐清華甩開手,將兩只袖子給擼起來,“我這輩子就是要講一個公平,看到我們善良又是小姑娘就欺負(fù)我們,就不行!”
姚夏趕緊趕過來,就是怕他媽被人欺負(fù)了。
好在現(xiàn)場還沒有產(chǎn)生什么沖突。
聽了兩耳朵,姚夏大概理清楚了事情的脈絡(luò)。
原來這個中年男人是挑水工,專門在這里給別人挑水賺錢的,給其他人都是2毛錢,到了徐清華這里卻要3毛錢一挑,一挑兩大捅水,估計能把家里面的水缸給灌個三分之一的樣子。
“哎喲,我講咯好多遍,你們家住得太遠(yuǎn)咯,而且你們看看你們自己帶的塑料桶嘛,比別人家還要大一號,我多收你們一角錢,也就是掙點(diǎn)辛苦費(fèi),我也沒得賺的。”
“為浪子你給我們隔壁周家就是2毛錢嘞?”徐清華得理不饒人。
中年男人噎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她們,難道我要說你們隔壁家雙胞胎姐妹態(tài)度比你們好,長得比你們好看?
他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扁擔(dān),怕不是一哈子要遭這個小姑娘拿扁擔(dān)敲腦殼哦。
注意到他的目光,徐清華心有靈犀趕緊將水桶上的扁擔(dān)一把抄了起來,作勢就要打他。
中年男人趕緊抬起手來,一把抓住徐清華的扁擔(dān)。
“我跟你說,就你這個臭脾氣,你今天就是給我1塊錢一挑我都不干了!”
“不干就不干,讓開!”
徐清華一把將扁擔(dān)從他的手上抽出來,扁擔(dān)刮得中年男人一陣手疼。
“哎喲,你不曉得輕點(diǎn)???”
“滾!不要擋我的路,老子自己挑?!?p> 徐清華用扁擔(dān)趕了一下,中年男人趕緊讓到一邊。
徐清瓊在后面皺著眉頭直搖腦袋。
自家妹妹這個性格,怕是以后要得罪好多人。
徐清華打滿了兩桶水,跟徐清瓊兩個人一起挑,奈何兩個大木桶加在一起估計有個70來斤的樣子,根本不是兩個小姑娘能承受的。
姚夏看不下去了,趕緊上前來把扁擔(dān)扛到肩膀上。
“我?guī)湍銈儯灰X。”
“真的乜?”徐清華眨了眨大眼睛。
……
那一年頂著風(fēng),在夕陽下奔跑的是我們的青春。
陽光將姚夏的影子拉長到地上,被前面一蹦一跳的徐清華踩在腳下。
她不時地回過頭來,看看姚夏的情況。
說真的,挑水這件事情真不是人干的,姚夏只覺得這兩桶水死沉死沉的,壓在肩膀上面,直接像兩條鬣狗用牙齒緊緊咬著上面的皮肉,而且你還得走得穩(wěn)當(dāng)扎實,不然水就會從里面灑出來。
姚夏剛挑著走了沒有兩百米,額頭上面就滿是汗水了。
徐清瓊看他累得不行,走到他身邊,從衣服兜里面將一條手帕拿出來,給他細(xì)細(xì)擦著額頭上的汗珠,還一邊關(guān)心的問到,“累不累?要不然放下來休息一哈?”
姚夏搖搖頭,“不累,謝謝大姨。”
“大……”徐清瓊愣了一下,“你喊我哪樣?”
“你長得太像我大姨媽,一下子就喊錯了?!币ο碾S口說到。
我長得有那么老嗎?叫我大姨媽?
徐清瓊一顆心哇涼哇涼的,握著手帕的手都不太淡定了。
“你說你,妄自長了這么大個個子,咋個一點(diǎn)力氣都沒得嘞?”徐清華不但不懂得憐香惜玉,還在嘲諷自己的兒子,姚夏心里面在滴血。
這可真的是親媽啊。
“以后我叫你姚夏哥好不嘞?”徐清華突然回過頭來,巧笑倩兮,咬著下唇說到,臉上是收不住的笑意。
自家老媽叫自己哥可還行?
“不行不行,這不是亂了輩分嗎?”姚夏說。
“嗯?”
徐清華微微一愣,眨巴著眼睛,不解地看向姚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