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鎮(zhèn)欠餉三十三年的情況給江越留下深刻的震驚。
如今連一口軍糧都吃不到,更是讓他不明白大明邊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榆林邊鎮(zhèn)在如此情況下居然還能為朝廷賣命,固守原地,在江越看來這就是某種程度上的震撼。
榆林邊軍對得起朝廷,不吃餉還能干活,對朱明皇室已經(jīng)仁至義盡。
見江越從屋子里走出來,錢均猛地走過來。
“江哥,我們接著做什么?!?p> 自從江越有可能晉升為總兵后,西安營內(nèi)再沒有叫江越為千總了。
總兵任命還沒下來就先叫江哥,總之千總是不能喊的。
江越很無奈,但這些人有自己的堅持,他也就隨著他們?nèi)チ恕?p> “先前讓你打探陜西境內(nèi)有名有姓的豪紳地主,你有收獲了沒。”
“嗯。”錢均當即點頭:“都列了出來,只等發(fā)話?!?p> 接過單子,江越仔細閱覽。
名單上的人物不少,包括他們家產(chǎn)的大概情況,背后的人物,都被列明。
甚至,江越在其中看到了秦王。
秦王朱存樞。
去年孫傳庭在西安聚集,這位秦王大人只是簡單的與大軍打了個招呼,就再沒有聲響。
一個西安城,被分成兩個部分。
孫傳庭按照規(guī)矩不與藩王交流,秦王則過自己的好日子,也不與將官有聯(lián)系。
雙方互相搭不搭理。
江越對錢均露出一個笑容:“把秦王列入名單?你的膽子倒是比我大?!?p> 錢均憨憨一笑:“是趙哥跟我說的,他說西安城內(nèi)最富有的無疑是秦王本尊,列入名單也無錯?!?p> 秦王,天下第一藩。
當然,這種形容只是尊貴程度上的,并不代表這就是天下第一有錢。
江越最終還是模棱兩可,有些事情不能這么快給出答案:“這件事先放著,其他大戶的家就不要留了。”
錢均點頭。
第二日,朝堂上關系孫傳庭上書的回復抵達。
對于孫傳庭,朝堂予以勉勵,對他的一系列要求給予允許,包括調(diào)九邊之兵,包括凝七省之力討伐李闖。
除了錢糧,其他什么都允許。
恰好孫傳庭現(xiàn)在最缺乏的就是錢糧。
對于江越,朝廷任命他為榆林鎮(zhèn)總兵,可統(tǒng)領榆林鎮(zhèn)兵馬,協(xié)助孫傳庭以九邊之軍對抗李自成。
同樣的,也沒錢。
對于榆林鎮(zhèn)欠響的事情,朝廷一字未提,好像就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等待江越自行解決。
雖然知道大概率就是這么個結(jié)果,但江越依舊會明廷這種有麻煩要你上,有事還要你抗的作風表示沉默。
任命下來,自然也不需要多說。
對于江越麾下士卒的人員配置,孫傳庭索性交代。
按理來說,一個總兵麾下的常規(guī)人馬應該是五千到一萬,這是尋常時候的數(shù)字。
如同左良玉那種,麾下動則數(shù)萬乃至十萬的畢竟少數(shù),屬于是異常情況下的特例。
江越麾下原有西安營編制其實是一千,只是江越在葉縣時通過分田地,招募大量士卒進入,從而擁兵三千。
對于這個情況,孫傳庭認下。
他把多出的兩千人歸有編制,算作正式戰(zhàn)兵,由大營負責錢糧。
西安營的待遇遠超普通士卒,能認下這兩千戰(zhàn)兵,給足錢糧,對于如今缺錢少糧的孫傳庭而言已經(jīng)很盡力了。
頭上頂著一個榆林鎮(zhèn)總兵的名號,榆林鎮(zhèn)的戰(zhàn)兵也可以調(diào)用。
根據(jù)孫傳庭所說,如今榆林鎮(zhèn)的戰(zhàn)兵估摸萬人,抽調(diào)五千之余力戰(zhàn)不會是問題。
當然,前提是你在進榆林之前要備足錢糧。
榆林人的心酸不再多言。
孫傳庭繼續(xù)道:“我以讓人向尤兄寫信,讓他保舉你?!?p> 說完,怕江越不清楚里面的道道,孫傳庭繼續(xù)說:“尤世威將軍,榆林人,長我十歲,昔日昌平總兵。”
“曾守護皇陵有功,陛下授予他左都督之職,為正一品武官。”
“尤家在榆林經(jīng)營數(shù)代,根深蒂固,有他為你說話,你在榆林做事會方便很多?!?p> 說完,孫傳庭拍拍江越肩膀:“去吧,江總兵,做你該做的事情。”
江越跪服。
這個總兵,是用孫傳庭的自罰換來的。
…………
潼關城外,某家豪紳。
主堂內(nèi),豪紳跪在牌匾面前,念念有詞。
“王家列祖列宗,保佑王家日后不要有事,保佑王家一帆風順。”
說完,豪紳狠狠一拜,再給祖宗們上了幾柱香,終于停下。
他剛走出祠堂大門,在外等候多時的夫人便滿臉擔憂的問道:“老爺,不就是官兵嗎,當真有如此兇險?”
豪紳聽到這里,滿臉平淡的看了一眼夫人,眼神中充斥著不滿。
“婦道人家懂什么,五兒照顧好了?”
夫人也不在乎自家相公的話,只是道:“五兒已經(jīng)在奶娘懷里睡著了?!?p> “倒是你今日起一直惶恐不安,來回走動,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再來問你。”
豪紳終于緩過一口氣來:“官兵來了。”
“官兵來了又如何,”夫人道:“我們不是早早便與軍中將軍交好,平日里上供的錢糧是白花的不成?!?p> “更何況大伯如今在南京做官,也是步入六部的人,他們莫不是這點面子都不給?”
豪紳卻是怎么也不認為自己安全,他來回踱步。
“這回來的是孫傳庭?!?p> “怎么了?!?p> “怎么了?他們在西安城外抄了多少戶,廖家都被他們殺了個干凈?!?p> 豪紳用左手錘自己的右手手掌:“聽人說,當時廖家堡城里全是廖家人的尸體,堆積成山。”
“他家下人全部分得田地,將廖家抄得一空?!?p> “聽說直至今日,廖家堡城內(nèi)還有惡鬼白日浮現(xiàn),殺人害命?!?p> 豪紳越是說,夫人的臉色越是慘白。
“現(xiàn)如今孫傳庭就在潼關外,他麾下士卒已經(jīng)開始抄掠我等家財,這豈不是要把我們往死路上逼?”
夫人大驚失色:“朝廷怎么不管管他!”
“去他媽的朝廷,”豪紳破口大罵:“朝廷說話早就不管用了,李自成現(xiàn)在在湖北稱王了!現(xiàn)在湖廣都有兩個朝廷了!”
“亂世之下,這些個丘八當?shù)?,我等卻是怎么也沒能阻攔,沒天理了!”
“難不成我王家百年積蓄,就要毀在我手中?”
話音落下,外面突然一片尖叫。
一下人奪門而入,哭道:“老爺,那些個亂兵的來了!”
?。ㄗⅲ簩τ谀┐赝?,從西安出土的部分文物有與明史不同的說法,不過觀點太多,只能取其一,故采用明史,即是崇禎十六年李自成攻進西安,秦王朱存樞受降,被李自成封為西安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