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文試那天的重現(xiàn),兩位師傅在講臺后站定,轉(zhuǎn)身,目光剛掃過來,眾人都站起身來,聲音參差不齊的見禮,口稱“見過先生”,皇子也不例外,倒是還能聽到從屏風后面?zhèn)鞒雠⒆忧宕嗟穆曇?,跟國子學大不一樣。
紀澤點點頭:“免禮,落座!”說完在講臺邊跟李韜分別先坐了下來。
這個年代的先生全都是有座位的,不像后世課堂那般老師只能站著,學生反倒坐著,先生無座,會被這個時代的人們認為是不尊重先生而大力批判。
“內(nèi)書堂,乃是秉承圣命,為教誨皇室后裔而設立,故而功課必定要以各位皇子以及公主為主,循序漸進因材而施教,與國子學中授課方式不盡相同?!?p> 紀澤一開口就先給今后的教學定調(diào)子:“座中伴讀,所學功課必定與皇子們和公主有所差異,進度過的,可多加溫習,進度不足的,則要盡快趕上來?!?p> 緊接下來,紀澤便從年齡最小的芷苓公主開始,一一叫起,當場出題考核。
開課之前,紀澤明顯早有了解,從芷苓公主和七皇子都在學的論語,到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都在學的中庸、大學,以及大皇子的千字文,分階梯分層次的分別考核,或是要求背誦某段文字,或是要求解析某段課文,很快就完成了全部的摸底工作,對于皇子們和公主的知識掌握程度做到了心中有數(shù)。
而伴讀們也正好借此大概知曉了皇子們和公主的功課與自己有多少差距。
穿越而來的傅雪辰腦子里只接收到了少許原主的記憶,花半年多的時間才逐步掌握原主的親戚關系,并且繼承下來原主天天都練習的騎射和拳腳功夫,和一路劍法,但和武藝多數(shù)憑借的是肌肉記憶不同,文字上的記憶主要靠腦子,這個就無法繼承了。
因而傅雪辰閱讀這個時空的文字書籍,主要還是靠她自己從前世帶過來的相關知識記憶,好在兩個時空的文字基本上沒區(qū)別,而她對繁體字也相對熟悉,基本能認全,穿越之后再稍微練練,半年下來連書寫也沒了問題。
另外,這個時空的儒家基本理論以及經(jīng)史子集的發(fā)展也剛好跟前世大差不離,論語什么的更是從春秋戰(zhàn)國一直到漢末都跟前世的時空基本一致,她才能在銜接得不露痕跡的同時,還能抄襲前世漢末之后的詩詞文章來囫圇。
但具體到當前的功課,傅雪辰還是有一些抓瞎,論語她還懂個幾篇,中庸、大學是什么?她哪里知道!
她前世又不是漢語言文學專業(yè),只能慶幸這個時代的課本都是語文類吧,背誦課文對于記憶力還可以的她來說不是問題,閱讀理解對于前世已踏出大學校門的她來說更是不難,再不行文意的解析還可以回去讓傅玉辰教給她。
六皇子被考核的內(nèi)容是背誦“君子之道費而隱”并析意,統(tǒng)共一百多字,傅雪辰翻書找到這一段,迅速看了遍前文,默默松了口氣,從前文到這一段,統(tǒng)共不過八百多字,給她一天時間,必定也能背下來。
至于文意,憑借她前世十幾年的語文課文言文學習水準,一遍看下來,大概也能解個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明白不能精準把握的部分,找個機會請教先生便是,這個時代的先生貫徹著孔圣人有教無類的思想和德操,傳道受業(yè)解惑基本上都非常有耐心,完全不必擔心他們藏私。
感受著這個時空的教學方式,傅雪辰不禁搖了搖頭,不知道后世的高中生大學生真的來到了這個時空的課堂,會不會震驚意外于當前功課其實異常簡單,產(chǎn)生出“我上我也行”、“原來我這么聰明”之類的感覺。
沒有外語、沒有歷史地理政治,更沒有數(shù)理化生,就只有全文言文的語文,十幾門功課變?yōu)橐婚T,誰來會不開心,大喊簡單?
別的且不說,就六皇子正在學習的《中庸》,全文三千五百多字,還不如某些網(wǎng)絡小說其中一章字數(shù)多,而老師的要求,只不過是能夠全文熟練背誦,全文意思吃透,能夠發(fā)散思維把段落解析發(fā)展成一篇論文而已,這里的儒生等于從小到大一輩子只學語文課,可不就有許多人能夠?qū)λ臅褰?jīng)倒背如流了嘛!
紀師傅的教學方式非常靈活簡便,讓叫上去的學生先背誦自己學到的最新內(nèi)容,然后析意,有錯誤就當場被指出、修正,重復學習,再罰重新背誦、抄書或抄字N遍。若抽查之下應對無誤,才會繼續(xù)下一段文字的教學,由先生先給斷句朗讀一遍,然后初步析意,再叫回去背誦,如此反復。
斷句,就是給一篇文章標上簡單的逗號和句號,這是學堂里先生們之于學生的重要作用之一。
跟話本不同,這年頭新印刷出來的經(jīng)史子集都是沒有標點符號的。
也就明德堂中,不是勛臣之后就是文臣世家子弟,他們這些伴讀從家里帶來的書籍無不是早有人做好了斷句的舊書籍,這才能省了傅雪辰不會斷句的麻煩。
否則像某些國子學里出身寒門的學子般,需要去書市里購買或者和人借閱抄錄新書的,全書幾千字,沒有半個標點符號的話,那閱讀起來就太困難了。
大半個上午過去,紀大學士總算搞定了全部學生,點點頭,將接下去的監(jiān)督工作交給李翰林李師傅,自己離開了明德堂。
他每過三五日才會過來一次抽查考核學生們的功課,剩下的教學任務都會由李師傅來完成,包括布置和檢查隨堂作業(yè),隨時應對學生的提問請教,對學生的新課程多次多角度的分析講解等等。
學堂沒有課間休息的概念,講不講課全由先生決定,李師傅看上去頗為和善,是個不怎么管學生的,紀師傅離去,他便老神在在的穩(wěn)坐在講臺旁,自己拿了本書在手上看著,良久才會抬頭掃一眼學堂。
整個學堂,因著大家的尚未熟悉,而彌漫著一種歲月靜好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