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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盛捉妖錄

十八、貓鼠

天盛捉妖錄 尹雨文 4185 2023-04-04 21:29:35

  那身影初現(xiàn)是一只半人大的獸,在半空中化為人形,猛沖過來。

  段喻之擋在盛陽身前,恍惚中看到那妖怪張著爪子飛快地朝他們跑來,他手在身下起勢結(jié)法,還未等對方到跟前,一股法力從他手掌推出。

  那妖怪反應(yīng)也異常敏捷,往旁邊一躲,段喻之下一拿又接著打了過來,妖怪抬頭見躲不過,手在半空中起勢,也一爪子揮了下來,和段喻之正面硬剛,段喻之往后退了半步,妖怪結(jié)結(jié)實實受了一掌應(yīng)聲便倒地了。

  道士和胡欒剛才趁亂急匆匆躲進(jìn)了廊下,這下見妖被制服了,又帶著跟屁蟲一樣的侍衛(wèi)們跑得飛快迎了上去,看戲似地圍著那妖怪,見他狼狽倒地,還不忘恭維,拍著掌道。

  “段太傅好功法!”

  這道士像個流氓一樣又給了妖一腳,他這才抬起頭來。

  “是個女妖!”。

  “呸!”

  胡欒第一個看清她的樣子,受了她一嘴唾。

  “是你!“

  道士驚呼一聲。

  這妖怪看著和剛才那個一般大,留了頗為奇怪的齊耳短發(fā),長得還算清秀,一雙眼利如鷹視,橫眉對著道士。

  “忘憂,你這個狗道士!”

  “他認(rèn)識你?”

  胡欒還嫌棄地用袖子擦著臉,不忘吃驚地看向道士。

  道士瞪了妖怪一眼,“你這個女妖怪,勾引人家丈夫未果,我上次放了你,居然還敢在我面前惹事!”

  “呸,”剛才那小妖又啐了他一口,“你們?nèi)俗逭媸遣灰?,凈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姐姐怎么看得上人族那些惡臭男人,你為了掙那幾個臟錢隨便造謠誣陷她,還燒了她的頭發(fā),倒還把自己說的像主張正義的菩薩一樣!”

  女妖怪也啐了一口,轉(zhuǎn)過頭見到段喻之,眼神中卻多了一些意味不明,嘴邊還吊著一縷血,似乎是斟酌了片刻,下定決心朝他面前爬了過去。

  “大人!段大人!是我啊,您當(dāng)初把我從牢里放了出來,我還未對有機會向您報恩!”

  聽到這話,段喻之方低頭看她,努力回想一番,片刻后,他蹲下身子仔細(xì)端詳這女妖的樣子,確實是有些熟悉。

  “你是當(dāng)初因偷竊被抓,在大理寺牢中的那只女妖?”

  “是我,大人!我是遲蕓!”

  女妖見段喻之記起了自己,臉上掛起笑,扯住了段喻之的衣角,“大人,求求你,你放了我弟弟吧,我和你們走!我認(rèn)罪!”

  段喻之微不可聞地從她手中撇開自己的衣角,質(zhì)問道。

  “真是你們干的?“

  “是我,是我!”

  “姐,你不要胡說八道!這件事明明和你沒關(guān)系!你剛才見我被抓了,就應(yīng)該趕緊去老地方叫人,為什么要現(xiàn)身救我!以你的法力,根本救不下我!”

  “閉嘴,”女妖惡狠狠地對他叫道,“早就告訴你,你那些同流合污的根本就不是東西,你以為他們會來救你?少做夢了!”

  “我不信!”他頓時雙眼有些發(fā)紅,“他們都是我的好兄弟,一定會來救我的!”

  “我可去你的吧,你就是個大傻子,這世上會冒險來救你的,只有你大姐我!”

  能看出來女妖氣得恨不得給這執(zhí)迷不悟的小鼠妖兩拳。

  “好了,你們休要在公主殿下面前吵鬧!”

  溫明聽著頭痛,感覺他們立馬能打起來,連忙出來制止了這家子被抓的妖怪的內(nèi)訌。

  “這是公主?”女妖遲蕓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一番盛陽,眼中流露出兇狠的目光,“原來這就是盛陽,我們妖族之死,全是因為你!”

  段喻之頓時有些不悅,“你們妖族作繭自縛,干殿下何事!”

  她頗有深意地盯著段喻之,一瞬后好像突然醒過來了一樣,又對段喻之笑道,“大人,是小女說錯了,不是我們的錯,也不是盛陽公主的錯,是昭帝的錯!”

  她的笑里頗有些討好的意味。

  “休得胡言!忘憂大師,趕緊把她的嘴堵上!圣上豈是你們這些污穢小妖可以隨意編排的!”

  在胡欒的示意下,一群人一擁而上,抓胳膊抓腿,把兩姐弟往院外拖。

  盛陽這才開口道,“胡大人打算將他們兩拖到哪里去?”

  她聲音冰冷,眼中迷惘不知看向了何處,一時院中像結(jié)了冰似地,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這個祖宗,侍衛(wèi)們趕緊停了下來,胡欒拜了拜。

  “殿下,這兩只小妖出言不遜,冒犯了圣上和您,下官讓人把他們拖下去關(guān)進(jìn)大牢仔細(xì)審問,免得他們在這里再胡言亂語驚擾了殿下?!?p>  盛陽冷哼一聲,眼中似蒙了一層霧,“他們說的不無道理……”

  “殿下!”溫明在身后提醒她,“殿下怕是聽岔了,剛才他們編排的,是當(dāng)今圣上,您的父皇?!?p>  盛陽似乎這才醒神,收回有些迷茫的眼神,“是嗎?是本宮聽岔了?!?p>  胡欒心想,這盛陽果真是個瘋子,連她親爹的壞話都敢應(yīng)下。

  “這兩只妖留在院中,你們退下吧。”

  “大人……”

  胡欒本想說點什么,卻見段喻之此時臉色也有些冷漠,還時不時瞥一眼盛陽,氣氛有些怪異,心想還是別惹這兩個人為好,趕緊帶著他的道士和侍衛(wèi)退出了院子。

  一時院中無比安靜,只有香案上的東西還在隨風(fēng)而動,剛才插進(jìn)地里的香也快燃盡,有一張符咒可能是沒貼牢,已經(jīng)從柱子上散落,隨風(fēng)起舞,在院子中打了幾個圈。

  “說吧,是誰指使你的?你和誰一起偷的糧?!?p>  鼠妖抬頭嘲笑,“你以為我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

  “你已經(jīng)默認(rèn)有同伙了?!?p>  “哼,那當(dāng)然,還能真像那臭道士說的,我一個人把一個糧倉的糧盜完了?笑死人了?!?p>  段喻之沒理他,又轉(zhuǎn)向他姐姐問道,“你是他的親姐姐?”

  “不是?!迸蠈嵉?fù)u了搖頭。

  “不是親姐勝似親姐!”小鼠妖還不忘補充道。

  “是,我們從失去親人流浪到北關(guān)就相識,認(rèn)識快二十年了,比有些親姐弟還親!”

  “你也是鼠妖?”

  盛陽見她剛才并未露出牙齒,相貌也和遲強還有她這個弟弟有所差異,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倒是有些像尺玉一類的眼睛。

  “我是貓妖?!?p>  “你是貓妖!”溫明有些驚道,“貓和鼠不是天敵嗎?難道貓妖和鼠妖能和諧共處?”

  她輕蔑一笑,“貓妖和鼠妖自然是天敵,但是你沒聽過一個道理,讓兩個人最快成為朋友的方式,就是讓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她恨了盛陽一眼,“妖族之大,家族眾多,從前我們多有隔閡,才會讓你們無恥人族趁虛而入,害了我們整個妖族!”

  “如若再對殿下無禮,就休怪我不客氣了,”段喻之冷著臉,見她臉色收斂,方才繼續(xù)道,“你如果還想要命報仇,就老實交代糧倉一事。”

  女妖眼神一暗,“段大人,我知道你也是人,雖然你是善人,但你終究是人,我們之間注定有隔閡……但是我相信你的人品!如果我交代實情,你能否放我姐弟一條生路!”

  “可以?!倍斡髦敛华q疑地回答。

  “那她呢?你能說服她?”她指了指盛陽。

  段喻之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再說最后一次,不要對殿下無禮?!?p>  她有些窘迫地收回手指,“不好意思。”

  “看來這女妖倒是聽段太傅的話?!睖孛餍覟?zāi)樂禍在盛陽背后嘟囔。

  盛陽倒是從剛才就看出來了,這個女妖似乎對段喻之有點仰慕之情,只是剛才段喻之分明已經(jīng)忘記了她,她一時玩心起,裝作乖巧地樣子挽住了段喻之的手,甜甜回應(yīng)道。

  “我當(dāng)然都聽段太傅的。”

  吃醋倒不至于,段喻之對她的感情比磐石還堅,這點她比誰都清楚,只是她見這小妖對自己敵意很大,忍不住想氣氣她。再說剛才自己說父皇那句話被段喻之聽了去,似乎有些怪自己莽撞,看他沉著臉,她便故意討好一下。

  “狗男女!”

  鼠妖事到如今還不忘牙尖。

  段喻之卻毫不在乎他的鄙夷,他的心情完全被盛陽掌控,她這般明顯的親密舉動,很讓他受用。她剛才大庭廣眾之下無意透露出對昭帝的不滿,這讓他有些擔(dān)憂,正在心里怪她太過莽撞容易落人口實,這下更落人口實的事卻讓他將剛才的事拋諸腦后了。

  那女妖看著他們緊緊貼在一起,咬牙切齒,“好,段太傅莫要食言!”

  “姐,你要干什么!遲蕓,你有病吧,不許亂說!不許泄漏機密!”

  遲蕓瞪了他一眼,自說自話道,“這事我知道,糧倉確實是他偷的,他一個人怎么偷的完,他是和……”

  “遲蕓!不許再說!”

  鼠妖手被捆在身后,掙扎未果,嘴里吵著鬧著打斷遲蕓的話,段喻之實在嫌煩,朝他后頸給了一掌,他直直便撲在地上了。

  “無妨,只是暈了?!?p>  “好吧……”遲蕓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繼續(xù)道,“北關(guān)當(dāng)?shù)赜幸蝗菏笱?,平日隱藏在市井之中,頂著人的身份偷摸賭搶,無所不作,是出了名的小混混,此事你大可問胡欒知不知情。我弟弟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缺錢了,商量著要把糧倉偷空,賣給北麗國,我勸了他好久,他就是不聽!”

  “他不是把糧吃了,怎么能再賣出去?吐出來了?”

  遲蕓嫌棄地瞥了溫明一眼,“自然不是!那什么食饜獸都是傳說了,就你還信!他們就是用糧車裝的啊!只是他們習(xí)慣黑夜行動,沒有點燈,動靜也小,加上這北關(guān)縣衙的人都是酒囊飯袋,對鼠妖來說偷糧簡直易如反掌?!?p>  說完她竟還透著一絲得意。

  “糧食去往何處?”

  “段大人,您怎么也問這么白癡的問題,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早就賣給北麗國了??!”

  段喻之默然,雖然他還有許多不解,但是看遲蕓的態(tài)度,在她這里應(yīng)該也問不出別的了。

  “怎么樣,段太傅,能放我們走了嗎!”

  段喻之搖頭,“方才約定是放你們一條生路,并未說放你們先走。此事還未了結(jié),你們先在縣衙待著,待抓到他的同犯,便放你們二人走?!?p>  遲蕓似乎有話要說,復(fù)又忍了忍,道,“好吧,段大人說的也有理?!?p>  溫明叫來手下,幫著將還在昏迷的鼠妖拖進(jìn)了屋子,遲蕓也自覺關(guān)了進(jìn)去。

  由段喻之親自畫了一張符咒,設(shè)了禁錮法術(shù)在上,貼在房門上,這樣兩人很難沖出,再派幾個侍衛(wèi)將房間死死守住,確保無誤之后,幾人才回房間。

  折騰了一夜,已經(jīng)是子時了,段喻之坐在床頭陪著盛陽入睡。

  他從前那兩年每晚都做著這件事,那時溶月沒有他的陪伴是難以入睡的。剛進(jìn)宮時,雖然他很快掛名捉妖司統(tǒng)領(lǐng),實際捉妖的時候不比陪溶月的時間多,他只是圣上用來表明懲治妖族決心的定海針,當(dāng)然,他也出了一點力,比如提供了一些管用的法器。

  溶月的病稍微沒那么極端的時候,白天有溫明和岑兒能看著她,她整日躺在床上,盯著床頂,可以整日一言不發(fā),滴水不進(jìn)。他雖人在外除妖,心卻始終系著在宮中的溶月,天黑之前,他必須回到宮中,陪她用一日第一次膳食。夜深人靜之時,他點一個燈看公文或整理卷宗,溶月便坐在床邊蜷著腿,就那么看他,一直到眼睛看累了,倦了,才愿意躺到床上去休息。她那時候太小了,把自己當(dāng)成了能救先皇后和先太子回來的圣人,后來自己能力有限,讓她失望了很多。

  溶月病好了之后,他也再未被允許在宮中過夜,這樣毫不顧忌禮數(shù)的陪伴,已經(jīng)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自從鹿州驛站那晚之后,她竟又像從前那樣有幾分依戀于他,這讓他內(nèi)心無比喜悅,這才有些得意忘形,此一路他忍不住和她親密,怕是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回平陽之后,這樣的親密也絕不能再有了。

  “剛才那個遲蕓,她似乎對你有情。”

  早閉上眼的溶月突然輕啟小嘴道。

  “是嗎?”

  “是。”

  “乖,趕緊睡吧。”

  “你今日生我氣了?”

  段喻之擔(dān)憂地看著盛陽緊閉著雙眼的臉,“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無論如何,你不能與他為敵?!?p>  盛陽猛地睜開眼,“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倍斡髦畬捨康匦α诵Γ翱焖?。”

  盛陽并不情愿地又閉上眼,房中燭火忽明忽暗,有段喻之在身邊,好像身側(cè)有銅墻鐵壁,安心牢固,但這銅墻鐵壁又是溫暖柔軟的,讓她想要依靠……

  她恍惚間在夢中再重復(fù)今日發(fā)生的種種,隱約之中聽到有聲音傳來,“不好了!妖死了!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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