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遍地,長空褪色。
搖搖欲墜的夯土上一坨坨才澆筑上的沙石正在簌簌地肆意紛飛,吹得那群曲身拱背的身影不住地悶聲咒罵,佝僂著身體蜷縮在那半人高的土堆下咳嗽。
“呸,呸,呸……?!?p> “你瞅瞅,這破土堆見天兒的壘,能干個啥?”
“等那些蠻子一來,還不是一刀就能給嚯嚯了……?!?p> “可不是,我看就是成心的折騰咱們。”
“入了這流放之地,就沒人能活著回去?!?p> 說話的男人裹了裹自己身上那已經(jīng)皸裂破爛的皮子,內(nèi)里的夾絮早就已經(jīng)磨完了,就光溜溜的一層皮罩在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當初綿軟跟厚實了。
可就是這樣一張皮子,也是他娘熬了好幾個晚上給他趕出來的,一針一線里都是對兒子的牽掛與擔念。
想到這里,瘦弱的男人眼眶已經(jīng)開始泛紅了。
這里是暗城,也就是邊陲的流放之地。
被丟到這里的人,都是有過有錯或者是窮兇極惡之徒。
這里面唯一的差別,或許就是死在路上的和死在這里的。
總之,只有死路一條。
邊陲之地,緊靠蠻荒,蠻荒之上,有更加兇惡殘忍的蠻子。
那些蠻子,燒殺搶奪,無惡不作,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蠻人身形高大,體格魁梧,一人就足以抵好幾個漢人,在他們眼里,這里的罪人就如同螻蟻一般,輕輕一捻,都能掐死好幾個。
渺小,無助,貧窮,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晦澀腐敗到令人窒息,就如獸困牢籠掙扎不出。
…………
“打死他…咳………打死他……?!?p> “還敢跑,還……咳……跑不……跑……?!?p> “你……個……棺材子,還敢還手……?!?p> “抓住……他,弄死……他?!?p> 昏暗的視線里闖入了三五幾個奔跑的身形,前面那個瘦小而矯健的身形突然停下來,對著后面沖上來的幾個人撞了過去,那個小小的身體里爆發(fā)了巨大的力量,一頓拳打腳踢后把所有人都撂翻在地。
當然,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自己也傷得不輕。
“你……你你……想干什么……。”
“別……過來……?!?p> 癱倒在地上的幾個少年驚恐地朝后退,仿佛身前站立的是洪水猛獸一般的存在。
“我……不會殺你們?!?p> “但,這是最后一次?!?p> 干澀的聲音墜落到在場的每一個人耳中,那黝黑的瞳眸里赤裸裸的展示著令人心悸的平靜涼薄。
那種口吻不慌不亂,卻沉穩(wěn)到讓人不得不相信。
少年伸出粗糙而又臟污的雙手扯了扯裹在臉上的頭巾,把脖子上露出來的皮膚迅速的遮蓋好后,又轉(zhuǎn)身跑開。
地上的幾個少年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可那滿眼的怨毒卻絲毫不減,不甘和憤懣充斥著整個胸腔。
“呸……,爛東西?!?p> “走著瞧,棺材子?!?p> …………
這一幕落到了這群正在夯土的人眼里,人們的眼神里或是不屑,或是嘲諷,或是有些麻木……。
是,那個……棺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