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望著梅玉兒遠(yuǎn)去的馬車,心中頓生絕望。
突如其來的大量信息,如狂風(fēng)暴雨般轟炸在她腦中,本就混亂的思緒還沒理清,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渾身是傷。
腦海中無數(shù)次慰藉自己,這一定是在做夢吧!可口中血腥味又告訴她,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夢,為什么身上的疼痛會如此真切?
眼下,她心肺劇痛,喉嚨中帶著濃烈的腥咸,體力接近透支,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
在剛才刀疤大漢的從天而降之腳下,她傷得不輕。
“把她帶進(jìn)去好好洗洗,今晚有她一個!”白婆子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來。
于是,虛弱的肖雨再次被那二人叉了起來,朝著百悅樓深處走去。
百悅樓,火黎國皇城最大的花樓,這里有著火黎國最美麗的姑娘。
彈琴,跳舞,唱曲兒。
賣藝,也賣身。
稍許,只聽撲通一聲!肖雨如同一個物件,被人丟入一個巨大的水桶,那桶中早已盛滿熱水,水汽混著異香裊裊飄出。
半人高的木桶中,肖雨渾身顫抖,虛弱地靠著木桶邊緣,面露驚恐,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此時,她不敢說一個字。
水面漸漸平靜下來,已經(jīng)能夠映照出自己的臉。而直到這一刻,肖雨才真正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實(shí)的!
水中映照出來的面孔,竟不是她!
任她無數(shù)次撥亂水面,可每每水面再次恢復(fù)平靜之后,那張臉依然在那里。水中的她面色驚懼,更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喲,很沉得住氣嘛,竟然不哭不鬧,一聲不吭!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只逃跑了一次就這么識時務(wù)的,在這回魂水中好好洗洗吧。”這時一個非常好聽且嫵媚的聲音。
說話的是給肖雨洗澡的中年女子,名叫晚娘。別看她已半老徐娘,但卻風(fēng)韻依舊。眉目間仍然能看出她年輕時的俏麗。
“我……咳咳……”
肖雨剛要開口,一口堵在胸口許久的血,在這一刻終于噴了出來!
剛剛那一腳正中她后背,之所以不說話是因?yàn)楸成咸弁措y忍,連喘口氣都疼得她直哆嗦。
并非是她不哭不鬧,而是根本沒有體力。
不過幸運(yùn)的是,水中的香料好像有些奇特,晚娘把香料倒進(jìn)水里的時候,這東西似是有生命一搬,在透明的溫水中形成一縷縷白色光絮,不斷游動。
這回魂水不僅散發(fā)著一股奇異的香味,好像還有著治愈的功效。
在這水桶中,肖雨感覺自己的體力在漸漸恢復(fù),身上的疼痛也在快速散去,連頭腦也開始變得清明起來。
之前發(fā)生的一幕幕如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中輪轉(zhuǎn)。
那陣颶風(fēng),讓她和自己的身體分開,將她的魂帶到了這個世界,進(jìn)入到這具身體。
而這身體的主人究竟是誰,成了肖雨無數(shù)疑惑中最主要的一個。
氤氳的水汽充斥著整個房間,一片朦朧中,肖雨被晚娘攙扶著從木桶里走出,來到早已備好的屏風(fēng)之后。
那屏風(fēng)上畫有一幅山水圖,將水汽完全隔絕在外。肖雨怯怯地踏進(jìn)屏風(fēng)內(nèi),呈現(xiàn)在她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銅鏡。
在銅鏡前,眼前的人兒,她的容貌和身形一覽無余。
肖雨不知這個給她洗澡和穿衣的晚娘是什么身份,可晚娘從未對她打罵,甚至還有些討好在里面。
肖雨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打罵,更沒有無緣無故的討好。一切也只不過是聰明人給自己留的那么點(diǎn)余地而已。
就比如,此時晚娘就在一邊不斷稱贊她,說著一些恭維的話。
肖雨仔細(xì)打量鏡中人,發(fā)現(xiàn)這身體的主人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一雙眼睛生得大而漂亮,瞳仁漆黑,眼神干凈,好像清澈見底的深潭。
此時肖雨身著一身白衣長裙,衣袖和裙邊有紅色花紋。頭發(fā)簡單梳成發(fā)髻,半披在身后,而頭上別著的,只有那一只金釵。
金釵已被晚娘仔細(xì)洗干凈,幫她戴在了頭上。
這個晚娘對她不似那些大漢那樣粗魯,反倒十分友好??闪钚び赀z憾的是,盡管她多次打聽,那中年女子都沒有告知她今晚會發(fā)生什么。
只告訴她一句話:先活著。
這身行頭是肖雨自己選的,因?yàn)樵诖x的上百件華麗衣服中,這一件最為低調(diào)。
甚至……還有些老土。
在她看來,弄清楚一切之前,如果想活,還是不要太高調(diào)得好,還是盡量丑一些,普通一些。
她清楚這是什么地方。
“哎?你這乞丐怎么進(jìn)來的?這是我們姑娘更衣的地方,哎哎哎,你別進(jìn)去啊,還要不要臉了!”
外面?zhèn)鱽硗砟锏暮艉奥?,顯然是在攔著什么人,可是顯然也沒攔住。
肖雨聽見有腳步聲正朝著自己走來,她猛然回頭朝屏風(fēng)外看去,發(fā)現(xiàn)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出現(xiàn)在門口!
“哎呀,終于被我找到了!”老乞丐面露喜色。
這乞丐臟兮兮的模樣著實(shí)嚇了肖雨一跳,正要喊人,那老乞丐黢黑的手突然指向肖雨,圍著她神叨叨地轉(zhuǎn)了一大圈,露出一副驚訝和崇拜模樣。
“哎呀呀呀呀呀!我說這屋子怎么透著一股祥瑞之氣,原來是從你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姑娘,我觀天象,得知你非凡人,你三日內(nèi)必將脫困!近期雖有血光之災(zāi),可你非池中物,定能逢兇化吉!你有大機(jī)緣,只待擇日飛升啊!”老乞丐張口就來,說的十分順溜。
這突如其來的一大波吉言讓肖雨猝不及防,頓時心生警惕。她往后退了幾步,心想這乞丐莫不是有啥毛病。
“你隨颶風(fēng)而來,他日也必將隨颶風(fēng)飛升而去。姑娘,行行好,我和我幼子已經(jīng)好些天沒吃飯了……”
說著,那老乞丐語氣一變,便朝著肖雨跪了下去,開始不斷磕頭。
颶風(fēng)!
這兩個字如同寄生在肖雨心頭的死結(jié)。對于那颶風(fēng)的來歷,她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可這老乞丐卻知道自己是隨颶風(fēng)而來!難不成是個世外高人?
肖雨心中狂喜!連忙將那老乞丐扶了起來。
這時,她瞥見門口站著一個矮小的男孩,一身破爛衣裳,瘦弱可憐。心想,這想必就是老乞丐口中的幼子。
肖雨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將頭上的金釵摘了下來,仔細(xì)放到了老乞丐手中。那老乞丐面色狂喜,緊忙爬起來連聲道謝。
“這是我身上唯一的東西了,拿去賣了給孩子換一些吃的吧。你能告訴我……”肖雨的話還沒說完。
突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肖雨的話再次被打斷,那腳步如飛一般,很快就到了門口。
緊接著,便有兩個大漢闖了進(jìn)來,其中一個正是那個刀疤。不由分說,他們迅速將那老乞丐叉起來就走。
“哎?我還沒問完……”
可那兩個大漢卻充耳不聞,無視肖雨的任何叫喊,只做分內(nèi)之事。
“把人家賣了不說,還回來找人家要金釵子,這世道,都什么人??!”其中那個叫刀疤的,走到門口卻停了下來,搖頭嘟囔了一句。
雖是嘟囔,可肖雨卻聽得再清楚不過。這話如晴天霹靂,劈在肖雨心中那唯一的一丁點(diǎn)希望上。
瞬間破滅!
肖雨根本沒想到,這老乞丐,這老不死的,竟然就是那個把自己賣到這里的惡人!事后竟然還敢裝可憐來找自己要飯,甚至還拿走了自己唯一的金釵!
無恥之極!
“你這個臭不要……?。 ?p> 肖雨“臉”字還未罵出,只覺腳下忽然騰空,整個人墜了下去。
肖雨心中怒罵:這一天,竟是沒讓她說過一句完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