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的燈光在亮馬河兩岸撐起片片霓虹色光影。
夜幕漸沉,淡淡的白霧從河面升起,帶來一陣陣奇特幽靜的古怪味道。
多少男女用嬉笑聲點(diǎn)綴著口中酒液的苦澀,少了些溫暖的濕潤晚風(fēng)直熏得人心跳加速,曖昧難言。
耳邊傳來略帶憂傷的爵士,架子上擺著的是落滿灰的古舊黑膠唱片。
而有人卻專門把身體沉入某個晦暗的角落。
眼前這男人三十出頭,眼中卻少有這個年紀(jì)常見的疲倦或迷茫。
他帶了一個簡單的黑色棒球帽,口罩把臉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一身舒適合體的運(yùn)動服。眼睛自然掃過路過的帥哥美女,卻一句話都不說。
不只是不愛說話,就連喝酒都很少與我碰杯,只是自顧自小抿一口。
坐在這里當(dāng)然不是我的主意。要我說,就該找個光線最好、視角最寬闊的河邊卡座,點(diǎn)上一盤五顏六色的小吃,談笑著成為別人眼中的焦點(diǎn)。
而他一眼看中了這個邊緣的角落,似乎一低頭就能與夜色融為一體。
但他又偏偏安安靜靜地坐著,觀察著,不進(jìn)一步也不退一步。
“你是在看我么?”他的嗓音低沉且溫和,仿佛充滿了一個個底色溫潤的故事。
我不適應(yīng)這種氣氛。
他把口罩摘下??谡窒率且粡垬O為干凈的臉,不像明星般帥氣,可無論誰看了都自然而然生出親近之感。
他眼神不算凌厲,也不如何深邃,起碼比那些我見慣了的大老板單純許多。但特別的是,他看人看物從來不會晃動視線,盯住了就一動不動,直到收集完所有想要的信息為止。
我知道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他跟以前判若兩人。
男人從來都不是成熟的動物,他們只會一層層穿上外套,把那個躁動不安的小孩裹在里面。
那些“外套”,有的叫作工作,有的叫做老婆,有的叫做孩子。
但它們又有一個統(tǒng)一的名字——生活。
“不是不成熟,而是我們成熟的太慢了?!蹦腥说穆曇羝椒€(wěn),但并不有力。
更像是他其實(shí)不在乎眼前看到的任何事。
他不在乎美食,不在乎美景,不在乎讓所有人陶醉的當(dāng)下。
他更不在乎人,不在乎那個青澀畏縮的男生,不在乎那個花枝招展的女生,當(dāng)然也不在乎我。
甚至,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在乎自己。
我想,他的樣子終究不適合在這種場景下出現(xiàn)。雖然他不在乎,但他怕麻煩。
對面的他調(diào)整坐姿,讓自己更舒服地與我對視。
“自從我還完債,再也不想多做一件事。我把公司交給別人,把財(cái)產(chǎn)全部贈送給親朋好友,跟父母告別,和愛人決裂?!?p> “他們好像很傷心。我也想傷心,因?yàn)槟蔷鸵馕吨疫€有在意的東西……”
我評估著對方的精神狀況,心里慢慢充滿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不是憂郁更不是傷心,像是一種無色無味卻又真實(shí)存在的霧氣。
“——真的沒有??粗鴦e人喜笑顏開或悲痛欲絕,我都沒有感覺——連開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