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對于人心的把控還是很準確的。先前他曾想到對方會因焦急忘卻或是忽略自己的存在,這才有了當時對小廝補充一句的事情發(fā)生。而此時此刻,莊主完全沒有辜負對方的期望,悲傷使他亂了分寸,同時將道長與法師忘在的大門之外.....
聽到嬰兒啼哭那一刻,僧道二人便放下了心。兩個高人覺得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本著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則想要一走了之,可最終卻被小廝跪求著留了下來。
見到僧道出手的小廝,整個人的世界觀出現(xiàn)了不一樣的升華。他認為自己已經(jīng)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與那些小茅廁的蛆不可同日而語了,完全可以吹噓半輩子。同時意識到自家老爺可能急需二位幫助,故而便使出渾身解數(shù),終于成功的留住了二人,隨后又馬不停蹄的引著二人進了內(nèi)院。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忠心之舉為自己換了一場造化。
“對??!有道長,有法師?。∶米?,我這便去。你堅持住?!?p> 雖然莊主沒有親眼見到兩位高人的神技,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對二人的信賴。只因這儒道兩家都曾有過威能顯于世間。更可況這二人表示要出手后,自己的夫人便產(chǎn)下了孩子,這無疑讓他將二人列到神人這一檔次了。
“道長!法師!懇求二位出手相助,救救我的妹子?!?p> 人未出屋,求助之聲便先傳了出來。這哥妹的稱呼先是讓道長一驚,可隨后便不再掛懷了,畢竟夫妻間的稱呼外人不足道。更可況這種親昵的稱呼也更體現(xiàn)了莊主與夫人的感情深厚。
片刻間,哀求的莊主便由屋內(nèi)沖了出來,只見他額頭依舊留著血,形如枯槁,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剛剛生完孩子。待到近了僧道,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抱拳求告。
看到莊主的神情,僧道內(nèi)心均是有所不忍。二人一同將莊主扶起后,便順勢拉著他走入了屋中,似是不想再有片刻耽擱。
男人進入產(chǎn)房是不合禮數(shù),更何況進入之人并非產(chǎn)婦家屬,而且還是一僧一道。不過眾人并未出聲喝止與非議,因為他們也看明白了,這一僧一道怕是夫人最后的希望了。
三人剛?cè)胛輧?nèi),莊主便急令屋內(nèi)眾人出屋等候。
產(chǎn)婦在見到僧人與道人后,馬上明白了對方就是在自家躲雨的二人,本想出聲施禮,但道人動作更快,只一步便來到產(chǎn)婦身前,跟著劍指直抵她的眉心。
僧人道了一聲佛號,雙手合十先看了一眼婦人與一旁的嬰孩,之后才對著莊主言道:“道長正在為尊夫人傳送氣機,夫人氣血兩虧,又受了先前那氣障的影響,能否平安尚不得知啊。”
得知道長正在救治自己的夫人,莊主懸在心頭的大石才微微落了一些??筛呱囊痪渖胁坏弥瑓s又再次將其拉緊。而最讓他在意的,便是那氣障影響一說了。
“法師,我家有薄資,但均是取之有道。平生不曾與人結(jié)怨,還常做善事。若是道長與法師能救我妹子,我愿散盡全部家產(chǎn),修廟建觀,齋僧敬道,決不食言。您與道長所說的氣障,我不懂,可我能聽明白,這是要害我妻兒啊。到底是何仇怨?居然要對無辜的婦幼出手?若真是我的過錯,沖我來便是了?!?p> 一番說辭,既是表白,也是控訴。他控訴的對象不是高僧和道長,而是那素未謀面的兇手,只是這種控訴無力又無奈......
僧人聞言便又進行了一番勸慰,同時表明了自己與道長絕不會因黃白之物而動心,至于救人,則表示一定竭盡全力。
少時,道長終于收回了手,站立原地且雙目微閉,明顯是在恢復(fù)自己的精氣。
“尊夫人已睡去,暫無大礙了,貧道以氣機溫養(yǎng),莊主可先放寬心。只是尊夫人傷了本源,此非人力所能為。說起來還是那氣障過于陰毒,本是要加害這孩童,是尊夫人不愿放棄,透支自己壽元堅持產(chǎn)子,這才保住了孩子。實不相瞞,就算不停傳送真氣,恐怕也只能保尊夫人一年......”
得知夫人虛弱的前因后果,莊主顯得更加悲憤了。獲悉她的生命只有一年,便更是痛心疾首。
“好,好!能再照看我兒一年,我就滿足了。多謝道長,多謝法師?!?p> 原本在道長口中應(yīng)該睡去的產(chǎn)婦,此刻卻醒了過來,只是虛弱至極。其實支撐她的就是那份對孩子的掛念,她怕自己一睡去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這一變數(shù)讓在場的一僧一道均是感嘆不已,除了欽佩產(chǎn)婦人那驚人的意志,更是贊許一位母親對孩子的關(guān)愛之深。
“妹子...我的傻妹子,你...唉...”
莊主已是無語,他不知該喜還是該悲。原本要失去的親人,如今有了生機,只是這份生機十分短暫。
“好了,哥。孩子和我的命都是道長和大師給的,不可怠慢啊?!?p> 夫人的話提醒了莊主,面對救命恩人,自己確實太過怠慢。吩咐人帶領(lǐng)兩位高人前往客房暫休,又安頓了自己妻兒,同時履行了重賞的承諾。
下人之間的閑談與八卦是生活中的調(diào)節(jié)劑,此刻的焦點便是立下功勞的小廝。
“大柱哥,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會是騙人的吧?”
侍女香菱對于大柱的話表示懷疑,不是對人的質(zhì)疑,而是覺得所描述的神技場景過于玄幻了。
望了一眼周圍同樣懷疑的人,大柱并未急著強行辯解。他此刻有一種夏蟲不可語冰的心境。
“所以說,你們呀,呵呵。這夫人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吧,少爺遲遲難以生下,最終是不是兩位高人出了手才解決的。還有,夫人產(chǎn)后氣血兩虛,香菱你在里面伺候的時候應(yīng)該清楚吧?!結(jié)果呢,還是二位高人出手,救下了夫人。雖說現(xiàn)在還很虛弱,但終究命保住了不是。”
聽了大柱的分析,眾人皆是不由自主的點頭稱是。而幾個侍女的眼中則是對大柱有了些許敬佩,因為只有他親眼目睹了那些難以置信的場面,這無疑是份大大的機緣了。
看到眾人的表情,大柱隨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認為此刻適合再提高一下自己在眾人心中的地位,于是故作神秘的低聲言道:“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咱家少爺也絕不是凡人啊?!?p> “啥?你說咱這小少爺也不是凡人?”
“為什么?他才剛出生,我看和別的孩子一樣啊,也是出生便哭鬧,身份自然是金貴些,但也不至于不是凡人吧?”
“就是,你不會想說少爺是哪位高人轉(zhuǎn)世吧?難道是那兩位高人告訴你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恰在此時,莊主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大柱的身后。一旁的下人此時均是噤若寒蟬,本想向老爺請安,可生生被莊主一個禁聲的手勢給噎了回去。
大柱絲毫沒有發(fā)覺任何異樣,在他眼中自己依舊還是眾人的焦點。
“你們知道個屁??!方才我說到法師金光一現(xiàn)保住了園子,那道長又揮劍一斬破了虛空。可后面還有駭人的呢!”
眾人望了一眼大柱,欲要悄悄提醒對方慎言,可觀莊主似是也對此事極為好奇,便順勢問道:“啥駭人的?快說,真把自己當說書的??禳c快點!”
虛榮心得到滿足的大柱決定不再賣關(guān)子,只見他一拍大腿,聲情并茂的說道:“說時遲,那時快,道長一劍破空,就連外面的雨水也生生被斬沒了,也恰在此時,咱園子的東面竹林有一道紫氣飛奔而來,速度之快就好似脫繩的野耗子。紫氣沖入園中后,立刻飛到了夫人生產(chǎn)的那個方向。你們說,這說明啥?”
對于大柱奇怪的比喻方法,眾人皆是無語。而再看他本人,絲毫沒有用詞不當?shù)男邜u感,反而依舊興致濃濃的等著大家接自己的話語??闪钏f萬沒想到,接他話的聲音來自他身后,而且這聲音讓他不由得后背一涼。
“紫氣東來?這...”
莊主的自言自語徹底嚇傻了大柱,他甚至連回頭都不敢。反觀一旁聽閑話的下人們,個個面色發(fā)白,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可嘴角都隱約有一絲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
一個眼神,外加一個手勢,下人們立刻如釋重負的逃離了開去。大柱見狀本欲一起離開,可右腳剛抬起,左肩便被一只大手拍住了。
“你小子先別急著走,把事情經(jīng)過和我說說。”
得知老爺并未因自己講八卦而惱怒,大柱瞬間長舒了一口氣。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便將自己的所見如實告知了,就連自己被嚇得趴在地上的細節(jié)入微,也沒有保留。
大柱講完后,四周便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寂靜。莊主此刻雙眉緊皺,好像進入自己的世界。他身后站立自己的管家,同樣一言不發(fā)。這讓大柱有些心慌,就連喘氣都不敢聲音過大。
“嗯...行了,我知道了。哦,對了,大柱你及時請回了兩位高人,對老爺有大恩。一會讓管家單給你一份賞賜,回頭再給你尋門好親,去吧?!?p> 管家在莊主吩咐后,立即點頭應(yīng)諾,表示自己都記下了。而大柱則是呆立在了原地,只覺得小心臟一抽一抽的。
“哦,對了,你小子別再說什么紫氣了,尤其對外面人。”
莊主邊走邊又囑咐了一句,他急去的方向正是妻兒的屋子。管家并未及時跟上,留在原地,輕輕拍了拍大柱的腦袋,以此讓對方醒來。
“別傻愣著了,老爺要宴請兩位高人。你去問問,是否有禁忌,尤其是那位高僧。知道嗎?”
管家是莊主本家的遠方親戚,算是莊主堂兄。本名齊方海,自幼便跟了莊主,雖年長莊主幾歲,卻不以輩分自居,而且極為忠誠的安于自己的崗位。凡是對莊主有利的,他總是勤于奔走;可凡是對莊主不利的,他也總是極力攔阻。
回過神來的大柱立刻點頭應(yīng)允,而齊管家則是又低聲補充了一句。
“傻柱子,這紫氣東來是能隨便說的嗎?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到處宣揚。咱園子的人都受過老爺和夫人恩惠,都是可靠人,說說也就罷了??扇敉馊酥懒?,再傳到不該傳的地方......”
意識到自己錯誤的大柱,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好在管家的話更多是一種提醒,這讓他覺得事情并非無法挽回。
“好了,快去高人那問問吧?;仡^我再吩咐他們嘴嚴點便是了?!?p> 告別了管家,大柱飛快的前往了道長的房間。剛到房前,只見房門大開,道長此時與那法師對坐一起,像是在討論著些什么。
“道...道長,大師,吃肉嗎?”
冷不丁的一句讓兩位高人均是一怔,話語出口的大柱更是一肚子懊悔。他的本意是想問問對方是否有所忌口,可先前那神技的沖擊依然還在,這讓他見到對方便緊張,原本的腹稿也就變成沒頭沒尾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