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百麗是有員工宿舍的。但是她怕白書璽會有一些特別關照，有一些人情她還不起。

　　索性現(xiàn)在的租房軟件比較成熟，有不少離公司近的房屋出租。

　　其中有一個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價錢也合適的小公寓，江姝看了一會兒，在軟件上發(fā)過去信息：老板，房子現(xiàn)在還在出租嗎？

　　那邊回的很快：“還在出租，是一個人嗎？”

　　“是的?！?p>　　“唉好，隨時可以來看房?！?p>　　江姝想了一會：“明天下午吧?！?p>　　越快越好。

　　………

　　收拾完東西，掛鐘上的時針已來到下午兩點。

　　陽光還很烈，透過玻璃窗照進室內(nèi)，她有些恍惚的看著空曠豪華的房間。

　　似乎和她剛來時沒有什么區(qū)別。

　　程西瑜發(fā)來信息，說晚上會晚點回來，不用等他。江姝靜靜的看了一會，沒有回復。

　　只有她一人的房子實在空蕩的讓人難以忍受。

　　江姝打了個出租去了醫(yī)院，江母的病房在最頂層。她乘坐電梯到達的時候，遠遠看見有幾個醫(yī)生從病房出來。

　　為首的那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是治療植物人這種病例的專家，江姝陪著母親入院的第一天見過他，

　　是程西瑜請來的。

　　走在一側的顧婷應該是看見了她，態(tài)度恭敬的和那位老者說了些什么，便向她走了過來。

　　顧婷目光復雜的看著她：“昨晚我發(fā)現(xiàn)你母親的數(shù)據(jù)有點異常。”，她看著女孩染上擔憂的面容繼續(xù)說道：“你知道的，什么事都有兩個極端?！?p>　　江姝心像是被破了一道裂縫，空空蕩蕩的。

　　她有些不明白顧婷的意思，剛想開口，卻沙啞的有些說不出話：“………什么意思？”

　　哪……兩個極端？

　　“意思就是你母親的身體闞值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臨界點，近兩天可能會醒過來，也可能會……”

　　也可能會就此結束…生命。

　　顧婷看著面前清冷漂亮的女孩臉上有過幾瞬迷茫，不知所措，突然就有些心軟了：“其實這也算是件好事不是嗎？”

　　她看著不為所動的女孩：“喂，江姝，有我們在呢，肯定是醒來的幾率大！”

　　這不就是她們這些千千萬萬醫(yī)生該做的事么，從死亡線上搶人。

　　“…………”

　　“……謝謝，我…，我能做些什么嗎？”，江姝垂著眸，聲音微微有些沙啞。

　　她突然覺得母親就這樣也很好。這想法來的突然，她回過神來也覺得自己自私的厲害。

　　顧婷看著她低著頭，像是要哭的樣子，在心里暗自糾結了一會，別扭的開口：“你……你振作一點！這還沒怎么樣呢，”

　　哭什么哭，難看死了，她小聲嘀咕著。

　　“當然有用的著你的地方了，你這兩天沒事的話，就多來陪陪你媽媽，跟她說說話?！?p>　　處在這個臨界點上的病人，意識其實有些醒過來了，時不時能聽到外界的聲音，有家人在身邊的話，對刺激病人的求生欲也有很大幫助。

　　“………好?！苯f。

　　顧婷：“…………”怎么也不動？

　　顧婷心里糾結的厲害，你這個脆弱的狀態(tài)，我是走還是不走……她和江姝又不是什么友好的朋友關系，留在這陪著她會不會有些奇怪。

　　顧婷腳步動了幾下，還是認命的停下了——

　　算了……

　　就當發(fā)善心了，看她這么可憐的樣子，現(xiàn)在走了，她肯定得偷偷蹲在這哭鼻子，她要是哭鼻子了，被其他人看見，影響多不好。

　　她在怎么不待見江姝，也不得不承認，江姝也才是20多歲剛畢業(yè)的小姑娘。

　　又是這么個家庭情況……

　　“喂……”，顧婷剛想說些什么，前方迎面走來一個小護士，看著兩人猶豫了一會還是打斷道：

　　“顧醫(yī)生，小顧醫(yī)生來了，在辦公室等你呢。”

　　兩姐弟都姓顧，小護士和其他醫(yī)生為了好區(qū)分兩人，一直都是叫顧照——小顧醫(yī)生。

　　護士話音剛落，前方傳來一個清亮的男聲：“姐，我這正找你呢，我聽說小嫂子——”，他看清處在陰影處的江姝后，他聲音緊急就卡住了……

　　這什么情況？

　　顧婷身高足有170，是氣質(zhì)型的美女，顧照看著自家姐姐嚴肅著一張臉站在江姝面前，而江姝此刻該低著頭……

　　這場面怎么看怎么……

　　“姐！你這是干嘛呢！”他保護欲爆棚的拉過顧婷，擋在江姝前面，隔開兩人，小聲咬牙切齒道：“你怎么還把小嫂子說哭了？！”

　　顧婷：“……………”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她弟弟就是個傻子，今天再次印證了這一點。

　　她剛想反駁，江姝微微抬眼，面上情緒已經(jīng)看不出什么異樣，只是眼眶微紅：“……二少，你誤會了，顧醫(yī)生剛剛跟我說了關于我媽媽的病?！?p>　　“我一時有些控制不住……，抱歉?！?p>　　顧婷挑了挑眉，對著自家弟弟生動的翻了個白眼。

　　顧照：“…………”

　　他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頭：“哦哦哦，這么回事，是我誤會了?！保牭浇f已經(jīng)知道了江媽媽的病情，看著她周身情緒都很低落，平時說話一套一套的的顧照突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干巴巴的：“啊…小嫂子，我…我剛才問過王教授了，他說希望是很大的，你別這么沮喪?！?p>　　王講授算是他家醫(yī)院頂尖的老醫(yī)生。他說希望大那肯定就差不多了。但總會有一些小的概率，小嫂子擔心也是理所當然。

　　已經(jīng)快到冬天了，醫(yī)院走廊的空氣里夾雜著早冬寒意，顧照看著穿的單薄的江姝：“小嫂子，要不咱去辦公室說吧。”，他看了眼默默在旁邊站崗的顧婷，有些疑惑：“姐，你還不下班？”

　　瞪我干啥？他滿臉懵的看著側身對著江姝的自家姐姐對著自己狠狠一瞪。

　　顧照：“？”

　　顧婷：“…………”傻子。

　　顧婷：“…咳，怎么說我也算是主治醫(yī)生，了解的比你清楚，我和你們一起去辦公室說吧，別誤會，只是我下班了也沒什么事，正好，一會我開車帶著你，和你一起回家。”

　　“我開車了啊。”顧照疑惑的說。

　　顧婷：“………”閉嘴吧你。

　　兩人僵持間，江姝開口：“謝謝顧醫(yī)生。”，她眼中像有一汪清水，長長的睫毛落下半圈陰影：“…也很謝謝二少?！?p>　　顧婷的辦公室只有她一個醫(yī)生。空收拾的很整齊，窗臺上擺著一盆鮮花。

　　空調(diào)打的很足，剛進辦公室，就覺得渾身被暖意包裹著，在走廊上沾染的涼氣慢慢褪去。

　　“坐吧?！?，顧婷把旁邊一個座椅拉過來，自己坐在辦公桌后面的黑色座椅上：“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要提前告訴你?！?p>　　“……………”

　　旁邊的顧照臉上透著些復雜，觸及道她的視線時有些不忍心的躲過去。

　　“沒事，顧醫(yī)生，您直接說就可以，”，她的食指無意識的扣著大拇指，心下不安更加加重：“不用組織語言，我……可以接受。”

　　“你媽媽是由于車禍的原因才成了植物人，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么？”，顧婷看著她繼續(xù)說道：“當時她的腿遭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她同情的說道：“就算醒了，她也站不起來了?！?p>　　“………………”

　　醒過來了但永遠不能站起來了和醒不來永遠離開她，，哪種才是最殘忍的？

　　也許剛才知道了另一種更壞的結果，聽到這話，她反而沒有太大的反應：“……能醒過來就好。”

　　后半生站不起來也沒有關系，她長大了，可以照顧媽媽。

　　以后等她再賺一些錢，就和媽媽回塘里，只有她們兩個人，這樣的生活也沒什么不好。

　　“…咳咳，小嫂子，這件事需要告訴瑜哥嗎？”顧照說。

　　怎么說也是一件大事，雖然和瑜哥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但和小嫂子關系可大了去了……

　　江姝沉默了一會兒，語氣莫名而平靜：“……不用告訴他。”

　　以往她媽媽的費用都是直接從程西瑜綁定的卡上扣的，江姝猶豫了一會兒：“……顧醫(yī)生，可以讓我媽的醫(yī)療費用換一張銀行卡綁定嗎？”

　　她媽媽當初省吃儉用攢下了一比錢供她讀書，再加上在南大期間，任老師會經(jīng)常帶她出一些項目，還有每年的獎學金，算下來也是一比不菲的收入，最重要的是這些年在網(wǎng)上直播她也攢下了小幾百萬。

　　“啊？瑜哥這張卡沒錢了嗎？他沒跟我說啊”，顧照滿臉疑惑。

　　倒是顧婷皺了下眉頭，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兒：“你要換卡？”，她緊盯著面前面色平靜的江姝：“你要換誰的卡？”

　　“我的?！?p>　　顧婷愣了下，似乎意會到了什么，她目光復雜的看著江姝，半晌：“你確定？”

　　明明這是她一直想要的結果，可看著這樣的江姝，不知為何，她心里忽然有些說不出的難過。

　　“什么?。啃∩┳?，怎么突然換你自己的卡？”，他一臉不解，心里卻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

　　顧婷沒有理他，她盯著辦公桌上的她、顧照、程西瑜的三人合照，半晌：“好。”，她深吸一口氣：“晚點，你把銀行卡號發(fā)過來就可以?！?p>　　…………

　　顧照提出要送她回去，江姝委婉拒絕了，說想要自己透透氣。

　　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街道上來往的車輛絡繹不絕，大城市的霓虹和昏黃的路燈。

　　江姝有時候會想，是不是每個人走到最后都是一個人?？伤€那么年輕，就已經(jīng)是一個人了。

　　她的人生好像被下了什么惡毒的詛咒。人家都是得到了什么便會失去什么，可她直到現(xiàn)在還什么都沒得到，卻已經(jīng)失去了太多太多。

　　小時候一個很平常的午后，她永遠失去了爸爸。

　　那段昏暗的日子，命運可能是有點可憐她了，于是她擁有了一股江南的春風——阿程哥哥。

　　那時候的媽媽雖然和以前不一樣了，但還是會笑，會安慰的撫摸她的。

　　然后啊，好高好高的樓臺永遠的帶走了少年。江南的春風過了季節(jié)，就再也沒能留住。刺目的車燈下鮮紅的血，她不能看到媽媽笑了。

　　人生來就是一個人，一個人也沒什么不可以的。

　　………

　　她把錢分別存在了三張銀行卡里，一張發(fā)給了顧婷。一張數(shù)目比較少的重新綁定了微信，當做未來生活的開支。

　　還有一張…

　　…………

　　那邊，顧照回到家心里怎么想怎么覺得奇怪，最終還是發(fā)信息告訴了程西瑜。

　　【顧二】：你在忙嗎？偷看jpg.

　　盛景頂樓。

　　程西瑜剛剛看完莫謙發(fā)來的關于城北那塊地皮的內(nèi)部的各家競標價格。

　　由于前段時間把莫家打壓的太狠了，莫父硬是逼著莫謙道歉，后得知盛景對城北那塊地皮也有意向，于是就有了現(xiàn)在這樣一個局面。

　　手機響了一下，他手里拿著各家資料瞥了一眼，沒有回復。

　　過了一會兒，又傳來兩條信息——

　　【顧二】：我今天見到小嫂子了，來看她媽媽的。

　　【顧二：她媽媽可能要醒來了?！?p>　　“……………”

　　要醒了？程西瑜心里有些意外，卻沒多大觸動。

　　只是小姝肯定特別高興，想到這，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冰塊瑜】：“她高興嗎？說了什么？”

　　他有點迫不及待想知道小情人的表現(xiàn)了。

　　那邊的顧照滿臉糾結，不知道該不該說。

　　他有預感，冰塊瑜和小嫂子之間絕對是發(fā)生了點什么！所以小嫂子才不樂意用他的臭錢，可看程西瑜這個樣子，分明又是風平浪靜的很。

　　顧婷看著他拿著手機在陽臺走來走去，被他晃的心煩，一把奪過他的手機：“天天這么婆婆媽媽的，隨誰啊你！”

　　“唉！姐！你趕緊給我，我還有正事呢！”

　　“什么正事，你不就想問西瑜知不知道江姝把他卡換了的事嗎？”顧婷忍住打弟弟的沖動，深吸一口氣：“這有什么好問的，你是不是傻，他的手機肯定能收到解綁的信息！”

　　………………

　　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顧二的消息，程西瑜感覺有些沒意思，剛想放下手機，突然進來一條手機短信：

　　【您尾號為5354的銀行卡于20：50分在中心醫(yī)院解綁，如有問題，請立即聯(lián)系本醫(yī)院，祝您生活愉快?！?p>　　“………………”

　　他幾乎有些愣住了。

　　與此同時，微信頁面彈跳出一條新信息，

　　他突然有些不敢看，點了好幾次都沒點開，

　　點開后，是江姝發(fā)來的信息，只有一句話——

　　【小姝】：程西瑜，我們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