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仙人撫我頂
她說完也不再言語，冷漠的看著李錦年大喜過望的在她面前磕著頭。
聽她這樣講，幾位長老好似松了一口氣，卻都沒有注意到虞婳眼眸里晦暗的神色。
她說不殺她，是殺不了她，也是不想給清云門的諸位添麻煩。
若是此刻那道魔氣還在她身上，大可將她同那魔道一起殺個魂飛魄散。
但是現(xiàn)在，她卻只是個凡人。
作為凡人，清云門可以罰他，卻不能殺她。
不過虞婳不急，她知道李錦年的恨意不會消散，殺意也不會消散。
“既然如此，那便廢你資質(zhì)，毀你氣運(yùn)，詔令天下，從此不得踏入修行之路！”二長老的聲音響起，他一掌揮出去打在李錦年背上，李錦年噴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她模糊的視線里只看見被自己鮮血染紅的雙手，看見虞婳那雙繡著蓮花的鞋面。
她緩緩握緊了拳頭，咬牙一字一句道：“多謝，不殺之恩?！?p> 清云門的升仙大會最終只舉行了五日就草草收場，無非是因?yàn)殛P(guān)卡太難，而許多人又因規(guī)則的引誘被排出了試煉場，氣得二長老破口大罵，罵人才凋敝，連帶著將人家祖宗一起問候了。
“明明是他自己設(shè)置的太難。”夜蘇小聲吐槽道，“不堅(jiān)守仁義之心的不收，投機(jī)取巧的不收，沒有慧根的不收，沒有善心的不收，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牟皇?，這些也就罷了，還把規(guī)則設(shè)置得那般迷惑人心，場地拉得又臭又長...”夜蘇一般嘟嘟囔囔著，一邊采藥材，虞婳只在一邊靜靜的聽著。
升仙大會結(jié)束后，勉強(qiáng)湊齊了五個人，除了她和暮山景，剩下的三個里，有位姑娘還稍微能得一點(diǎn)二長老的青眼，另外的兩個都有些差強(qiáng)人意。
眼下定下來是虞婳收為真?zhèn)鞯茏?，只是因?yàn)楝F(xiàn)在掌門還未出關(guān)，便由代掌門收她為徒，但和她一起的暮山景卻和另外三位一起被收做了內(nèi)門弟子。
虞婳為暮山景不平，本想去找?guī)孜婚L老理論，卻被暮山景攔下了。
暮山景風(fēng)輕云淡的說自己也不圖真?zhèn)鞯奈恢?，現(xiàn)在這樣就是最好的安排，但虞婳心里總覺得不舒服，似乎這早就是他們一起商量好的，就只不給她知道。
她心里不快，于是這兩日的以來，同暮山景講的最后一句話便是自嘲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就再也沒同他講話了。
又因拜師儀式還未開始，故而借著調(diào)理身子的借口躲在藥廬，天天和夜蘇待在一起。
“誒，那個誰被譴出山門后，沒再來找你吧？”夜蘇問道。
虞婳微低頭，手法利落的摘下一株草藥，嘴角閃過一絲笑意，搖了搖頭。
“唉，那種人，空子都被她鉆完了...”夜蘇還在說著什么，但是虞婳卻沒有再聽進(jìn)去。
因?yàn)樗齽倓偛]有說實(shí)話。
李錦年，找她了。
她給她以舊友的身份寄了一封信，信上面字字肯切，贊揚(yáng)著她的菩薩心腸，說自己家準(zhǔn)備了黃金萬兩準(zhǔn)備答謝她，邀她拜師大會后的午夜，前去清云門前的山頭上相見。
虞婳欣然答應(yīng)，不過在回信中又說，她選的那個山頭不方便，若是有誠意，便在清云門左側(cè)的山頂相見。
她將話說滿了，李錦年就沒有可以回旋的余地，也只能咬牙答應(yīng)。
“明天就是拜師大會了，你準(zhǔn)備得怎么樣？”夜蘇又問。
“哦，你同說講那些，我都記得差不多了?！庇輯O回過神來回她，順手將踩好的草藥扔進(jìn)藥兜里。
“差不多，怎么能差不多呢？”夜蘇的聲音大起來，“那可是代掌門收你為弟子，禮數(shù)一定一定不能出錯?！?p> 虞婳無所謂的笑笑，撒嬌道：“到時候不是還有你在嘛，你就在臺下看著我些?！?p> 她原以為這個熱鬧夜蘇一定會去的，但沒想夜蘇臉色微變，有些僵硬的移開了目光，她摸了摸鼻子，開口道：“那什么，到時候我要在丹藥房里看著煉丹爐，去不了?！?p> 見她有些奇怪，虞婳以為是她為去不了而覺得愧疚，立馬出聲安慰，“沒事，我不會出錯的，我有信心?！?p> “嗯，嗯...草藥采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币固K說著將還沒裝滿的藥兜往背上一背，轉(zhuǎn)身大步的往回走。
虞婳跟著她剛從藥林里面出來，就瞧見暮山景和青闕正站在門口。
從藥林里一出來暮山景就看見了她。
他高興的向她招手，但虞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別開了目光，正打算繞道走暮山景卻兩步就追了上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你別生氣了?！蹦荷骄伴_口便是這句，亮晶晶的眸子委屈的看著她。
虞婳的腦海里突然想到了自己家里以前養(yǎng)的那只毛茸茸的小狗被她訓(xùn)了后委屈巴巴的模樣。
此時青闕笑著上前問道：“聽說虞姑娘認(rèn)為此次的名額有所偏頗？”
虞婳看了眼暮山景，又對青闕行了個禮道：“是，他和我一起通的關(guān)，為何我是真?zhèn)?，他卻只是內(nèi)門弟子？”
“你能為人他人打抱不平是有一顆俠義之心，但是，這般安排自有我們的用意，試煉確實(shí)是你們二人一起通過，但是你的悟性與聰慧更甚，自然先收你，再者，長老門下已各有真?zhèn)?，二長老門下有寒天霜還同時監(jiān)管刑堂與內(nèi)門弟子，四長老門下有寧水柔與衢衡子，同時還要監(jiān)管天心閣和外門弟子，我門下有夜蘇，監(jiān)管藥廬和醫(yī)堂，還有一個它?！鼻嚓I說著著指了指腳下，“除去代掌門外，還有就是三長老，可三長老有要務(wù)在身在外云游，不在門中又如何收徒，你要知道，為保師父沒有偏頗，真?zhèn)飨騺碇皇找粋€，四長老已是例外，不可再破例?！?p> 聽青闕這樣說來確實(shí)有理有據(jù)，但是虞婳總覺得事情誒這么簡單，不過她一時半會兒也挑不出什么漏洞來。
于是她回頭瞪了暮山景一眼，豎起一根食指，氣乎乎說：“看在我們也算是同患難共生死的份上，就這一次?！?p> 暮山景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他抿唇點(diǎn)頭，“最后一次?！?p> 虞婳這才哼了一聲，獨(dú)自往內(nèi)室走了。
“呵，我就說她天資聰穎，你瞞不了她多久的?！鼻嚓I看著虞婳的背影笑著的道。
“唉——我知道?！蹦荷骄伴L長嘆出一口氣，“但至少，在解決掉背上的東西之前，我不想讓她知道我這副模樣?！?p> 翌日一早，清云門上上下下都在準(zhǔn)備拜師大典，虞婳也早已換好了行裝。
少女秀發(fā)束高冠，露出姣好的面龐，身著黑領(lǐng)白衣長袍，腰束朱褐色錦帶，配玉佩。她身姿窈窕，潔白如脂玉的肌膚襯真烏發(fā)，眉如飛羽，眼若桃花，明明仙姿裊裊卻又被這身衣裳勾勒出幾分英氣。
她整理好后推開房門，外面陽光正好，一片明媚。
拜師大會需到授天門前，暮山景等她一起前行，他早在外面等著，但看見虞婳出來時還是一愣。
原知她是那如畫如月的美人，卻不想今日卻是另一種風(fēng)景。
暮山景忽的想到他曾在冷宮里看見的一種花。
潔白，挺拔，嬌貴，而又生機(jī)勃勃，總在他以為它將死去時挺直脊背，熬過一個又一個寒冬。
“咳，你來了，我們走吧?！蹦荷骄白呱锨暗馈?p> 虞婳點(diǎn)點(diǎn)頭，提步朝授天門前去。
仙門弟子縱列兩行，身著藍(lán)白長跑，云紋腰帶。
寒天霜，寧水柔，衢衡子身著各自的真?zhèn)鞯茏臃?，站列前方，高臺之上，鼎分兩側(cè)，兩只白鶴立鼎旁，諸位長老站在爐鼎之前。
虞婳抬頭，看見立于正中的皓桑，他白發(fā)束起，戴玄石銀邊冠，劍眉星目，讓人一眼見了就能認(rèn)出他是天上客。
“拜師大典——啟?！?p> 隨著一聲鐘響，虞婳趕緊收回了目光。
仙山門下，三千弟子齊震聲。
“入我仙門，守我仁心。”
“亂世護(hù)蒼生，盛世安己身?！?p> “諸天一炁，庇佑萬國！”
宣誓聲震蕩九霄，虞婳深吸一口氣，記著夜蘇所告訴她的，一步接著一步，并未出錯，最后，她來到皓桑面前。
“從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師父了?！别┥５穆曇繇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伸手撫上她頭頂。
一股溫暖的力量從頭上傳來，虞婳瞬時明白了，此是謂——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