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雪夜接人
用完晚餐,葉寒酥就被老爺子單獨叫去了二樓書房。
“青城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間里點上了龍涎香,白色的宣紙鋪展在古色古香的梨木桌前,老爺子俯身,凝神提筆,寫著大字。
她幫忙研著磨。
“已經(jīng)有了頭緒,具體的,清潯還在查?!?p> 聞言,老爺子扔下毛筆抬頭,橫眉看她:“再給我打馬虎眼!”
“只是有猜測對象?!?p> “等查清楚了,一定跟爺爺交代清楚?!彼O聞幼?,把滾落的毛筆放好,有些無奈道。
老爺子皺了皺眉,見她不肯說,沒再追究,脾氣不好地把人趕了出去。
夜色降了下來,葉寒酥心里惦記著事,和母親秋媣與葉父說了聲,準(zhǔn)備回自己的獨棟小樓換衣服離開。
剛踢掉高跟鞋,臥室的門就被敲響。
“妹妹?!?p> 是葉藍兒。
她在床邊坐下來,盯著那一身藕粉旗袍,有些冷漠,毫不留情地撕開對方的偽裝。
“裝模作樣地討好人,有趣嗎?”
“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氣了?你說出來,姐姐改好不好?”
恍若未覺,葉藍兒輕笑了下,蹲下身,清澈的小鹿眼望向她。
葉寒酥卻不耐煩和她周旋,俯身挑起她的下巴,話里帶刺。
“葉藍兒。”
一字一頓,念著她的名字。
“姐姐妹妹的戲碼玩了十幾年了,你膩不膩?”
“不會還覺得,我傻乎乎地被你蒙在鼓里吧?”
“我出了意外,葉家的繼承人就會變成你?別天真了。”
葉藍兒的笑容,隨著她的話,一點點消失。
然而,她卻沒有停止,朱唇輕啟,冷不丁吐出一個更為殘酷的現(xiàn)實。
“葉氏,從來不會讓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外人來掌權(quán)。”
松開對方的下巴,葉寒酥取過一張紙巾,擦了擦白皙的手指,猶如拂去不小心沾染的一粒灰塵。
被嫌棄的灰塵,又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
只是塵粒太小,還用不著大動干戈去清理,時機成熟之際,自然有的是人收拾。
有些敏銳地察覺出自己被嫌棄,葉藍兒咬緊嘴唇,垂下眸。
再抬起頭來,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絲笑容。
“妹妹怎么會這么想呢?我從來都沒肖想過這些。當(dāng)初要不是妹妹肯帶我回家,我還一個人呆在冷冰冰的孤兒院里呢?!?p> “說起來,我最應(yīng)該感激的人就是妹妹了?!?p> 她的笑,愈發(fā)得甜,像是嚼了一顆最美味的糖果,只是眸子深處藏著的蓬勃野心,讓人不寒而栗。
前世的自己,不就是死在她這副最虛偽不過的皮囊之下么?
葉寒酥沒有錯過,她那絲一閃而過的破綻。
她冷了眸子,拎起床頭柜的包,拋下人,兀自下樓。
“小小姐!”
阿蕊在門前叫住她。
“山茶花已經(jīng)叫花匠都拔了,只是光禿禿的,總是不太好看?!?p> “您看,要不要重新種上點什么呢?”
葉寒酥順著她的話,望向那片被翻過的泥土,不知想到什么,眸子里的寒冰慢慢融化:“就......雪片蓮吧。”
“雪片蓮?”
“這花倒是挺少見。”
阿蕊留在原地愣了愣,看著遠(yuǎn)去的倩影,自言自語。
隨后,又掏出手機檢索雪片蓮的相關(guān)介紹,打算晚點聯(lián)系花店,看看有沒有花苗。
界面跳出來,阿蕊的視線落在花語那一行,頓了幾秒秒:“浴火重生?這花語聽起來挺悲壯的,小小姐應(yīng)該只是單純覺得好看吧?!?p> 又翻找起關(guān)于培育的知識。
葉藍兒來時沒有留意,看到站在那里的阿蕊,才發(fā)現(xiàn)她身后被摧殘過的空地,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阿蕊?!?p> “門口的山茶花怎么沒了?”
阿蕊:“???藍兒小姐,小小姐她說不喜歡,要換成雪片蓮呢。”
“換了?”
葉寒酥。
她真的變了。
從前,她不會如此駁了自己的好意。
這一刻,葉藍兒終于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點。
她飛快驅(qū)車離開老宅。
現(xiàn)在,她必須要去見一個人,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從前那個一口一個‘姐姐’的女人,怎么在青城走了一遭......莫非,她真的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不!
這不可能!
她只不過是告訴了那個人,她在青城拍戲,根本沒有動手腳。
絕不可能留下任何證據(jù)!
“你在哪里?她可能發(fā)現(xiàn)了?!比~藍兒心急地?fù)芡娫?,語氣急促。
“紫園1棟?!彪娫捓锏娜苏f了地址。
她掛了電話,提起車速。
雪忽而變大了起來,車前的雨刮器,來回頻繁地掃蕩。
離弦的車,駛在高速公路上,猶如一只飛箭,在懸崖的邊緣徘徊。
另一邊,白色某田埃爾法打著雙閃,卻被困在了半路。
葉寒酥不得不撥通電話:“恩奈,車胎爆了,再派輛車來南江中路這里接我吧?!?p> “什么情況?我馬上來!”
電話被匆匆掛斷。
下車檢查車胎的司機老王坐回駕駛位,回頭看向后座,懊惱地皺眉:“葉小姐,車胎好像被人動了手腳?!?p> 動手腳?
葉藍兒剛剛被她警告過。
在戒備森嚴(yán)的老宅,完全有作案時間,但絕無機會,選擇在全方位無死角的攝像頭底下作案,除非她小腦發(fā)育不完全。
那又有誰,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動手腳。
葉寒酥靠向椅背,翹起腿,右手指節(jié)輕點了下膝蓋,沉思著。
人,肯定還在老宅。
她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交給秋媣女士,于是撥通電話:“媽,我車胎在老宅被人扎了,你幫我查一下。”
過了小半個鐘頭,雪勢仍舊不減,車前的引擎蓋已經(jīng)堆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葉寒酥側(cè)著頭,半倚著身子假寐,車窗突然被敲了兩下,她睜開眼看過去。
被霧氣熏得有些模糊的玻璃窗外,男人微屈的指節(jié)隱約垂落到身側(cè),額前微卷的發(fā)絲上,墜著幾片雪花。
“你怎么來了?”車門被打開,她順勢下車。
從身后的宋頌手里接過傘,江清潯循著聲音,將她護在傘下。
“馮郁過來復(fù)診,你的經(jīng)紀(jì)人打電話給馮郁,我在他邊上?!?p> 他牽住了她的手,一陣溫?zé)醾鱽怼?p> “先上車吧?!?p> 葉寒酥頓了頓,回握住他,十指相扣。
“好?!?p> 她小心領(lǐng)著他,他認(rèn)真撐著傘,緩慢走向不遠(yuǎn)處的黑色邁巴赫。
明亮的遠(yuǎn)光燈,在黑夜中,有些刺眼。
車前,落下來的雪花,飄散的方向,被照射得一清二楚。
這些,他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