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已過了六點，西方還殘留紅霞?？蓮团d西路、永福路一帶的街燈已亮了。這里有一幢老式公寓，雖然有些年代了，但石崗巖壘砌成的黃色粉墻仍然具有誘惑。秋美住在這幢公寓的南向四樓，八十多平米，兩居室附帶客廳和一個室內(nèi)小陽臺，裝修雅致，布局合理，倒也顯得干凈利落，很實惠。

　　這套房子，原先公公婆婆也住在這里。等到了確定她和李志勤結(jié)婚后，公公婆婆才搬到了泗涇老家去了。小兩口子收拾收拾，倒也比較舒適、樂惠。由于這套房子所處地段好，買賣東西和出行方便，林秋美就一走住到了現(xiàn)在，也沒有考慮換房。當時，林秋美不曾考慮買房的原因，主要是買房要一大筆開銷，家里的日常生活會有所影響。而這里的房子的確比較滿意。后來房價逐年上升，買房的賺了。林秋美就后悔了。覺得自己一生聰明，卻恰恰敗在了買房上。自己這么也沒有想到形勢會變得這么快，房子一下子就變了樣。當初自己和丈夫咬咬牙，可以挺得過去。現(xiàn)在好了，這輩子是勿買房了。后來，聽說爸爸家里的老房子要動遷，這下子給自己注射了一針強心劑，渾身來勁了。因為自己的兒子李潔明已經(jīng)到了結(jié)婚的年齡，沒有住房，即便是律師、研究生畢業(yè)，也沒有用。兒子是優(yōu)秀的，但是沒有房子，與新移民打工仔一樣，找女朋友同樣困難。此刻，林秋美正在廚房里煮著莫醫(yī)生開給林友蘭的湯藥。可腦子里卻想著動遷房子的事。今天給爸爸送藥，趁機再好好問問他。

　　林秋美的人生要比兩個妹妹幸福。她是67屆高中畢業(yè)生，分配在區(qū)中心醫(yī)院藥房工作。后來考上醫(yī)科大學，畢業(yè)以后，到了仁濟醫(yī)院，當了一名藥劑師。一直在醫(yī)院工作，相對穩(wěn)定。秋美個子不高，但五官端莊，為人坦誠，性格直爽，藥房的十多個同事中有事，林秋美樂意相助，且與副院長莫荃的關(guān)系很好，上下左右、周圍前后，都與她相處融洽。老同事相繼退休后，秋美自然成了藥房的大姐。在整個藥房里，她和另外一個叫張萌的同事，幸福指數(shù)最高。因為兩人不需貸款購房。林秋美原來是與公婆共住。公婆退休后，搬到了泗涇老宅，永福路公寓自然成了林秋美夫婦，同時，她和兒子的戶口在娘家，如遇上動遷，還可分配住房。張萌公婆是老干部，也住在XH區(qū)，且住房寬敞；故藥房同事都很羨慕她們。但，隨著大城市住房價格持續(xù)上漲，秋美和張萌的內(nèi)心不是滋味。記得有一天在走廊盡頭相遇，兩人就對當前的買房有想法。

　　“秋姐，最近忙什么呢？好幾天沒看到你了?！睆埫葐柕?。

　　“剛分來幾個大學生，組織他們培訓，領(lǐng)導抽我?guī)椭嘤??！鼻锩勒f道。

　　“秋姐，最近房價漲得很厲害，XH區(qū)中心地帶每平米要漲到三萬五了，我們不買房子吃虧了?！睆埫日f道。

　　“是啊，我也很郁悶，不買是吃大虧了?！鼻锩勒f道。

　　“是啊，你不買，還不要緊，我倒霉了。我家房子是大，但如果兒子結(jié)婚，三代人一起住，肯定要鬧矛盾?！睆埫日f道。

　　“你公婆這這么有錢，當初，為什么不買房子作投資呢？”林秋美說道。

　　“你不提還好，一提，我快氣暈了，老爺子全買股票被套牢了，沒戲！還是你家老夫子好，一板一眼，不但風險?！睆埫鹊?。

　　“嗨，彼此彼此，反正這次不買房子是虧大了?！绷智锩勒f道。

　　“你怕什么啊。你還有娘家私房。這年頭，有房是土豪。沒房，有錢也算窮富！聽說，你娘家要動遷了？”張萌說道。

　　“說是這么說。不過，怎么分配，現(xiàn)在還沒影！”秋美說道。

　　“秋姐，這次可要上心啊，你兒子李潔明全靠房子，才能討娘子啊!”張萌說道。

　　張萌的話，一針見血地刺中了秋美的心窩?；氐剿幏浚智锩浪紒硐肴?，覺得張萌的話似乎很有道理。這次，無論如何，家里的動遷房一定要爭取一下，否則，要靠自己買房，一輩子都難翻身。掙錢全都要仍在貸款上了。林秋美與林秋茹是差不多時間退休的。林秋茹工廠轉(zhuǎn)型，五十歲就下崗了；林秋美是事業(yè)單位，五十五歲才退休的。剛退休下來，林秋美一點兒也不習慣。每天領(lǐng)個馬夾袋上街，像個家庭婦女，一天忙買汰燒三頓飯，時間都荒廢在家務(wù)上，成了鐘點工阿姨。再說，一退下來，就窩在家里，人家要議論這個人沒花頭。單位沒回聘，還稱什么大姐？同時，平常呼風喚雨，東咋呼、西吆喝，指揮別人慣了。現(xiàn)在，似乎好像沒人可以聽指揮，全要一個人干，的確不習慣。好在莫副院長識時務(wù)，看在多年與林友蘭的交情，便幫林秋美找了個返聘的工作機會。在一家街道社區(qū)醫(yī)院藥房工作，負責藥方審核。每天工作六小時，月返聘津貼3000多元。工作還輕松，工資也不低。雖說林秋美不缺錢，在外工作即可排遣郁悶，又可不做家務(wù)。因為，林秋美家的家務(wù)，一般都是李志勤包了。但自己退休在家，不好意思再讓李志勤做了?，F(xiàn)在，重新上班，家務(wù)自然是李志勤承擔了。林秋美返聘，林秋茹自然不能再工作了。她擔負起照顧父親的主要責任。而林秋美每個星期，一般晚上也去兩次看望父親。父親的配藥和煎藥自然由林秋美承包了。

　　林秋美在沙發(fā)里，想著心事的時候，一股中藥味彌漫進了客廳。

　　林秋美走進廚房，掀開蓋子，看了看藥罐子里的水，已經(jīng)差不多干了，馬上關(guān)掉煤氣，準備打包上路了。

　　“嘀鈴鈴”，電話鈴聲響了。林秋美趕忙拿起了電話。

　　“媽媽，是我，潔明。我明天晚上回來，你幫我把被子曬一曬。還有方便的話，幫我買兩件襯衣和內(nèi)褲?！崩顫嵜髡f道。

　　“那明天晚上回來吃飯嗎？秋美問道。

　　“明天可能要晚一點，但是回來吃飯的。”李潔明說道。

　　“兒子，襯衣要買什么顏色的？內(nèi)褲是平角褲還是三角褲？”林秋美比較仔細，因為兒子比較疙瘩、挑剔。

　　“媽媽，襯衣就買白色的吧。內(nèi)褲還是平角褲，顏色深色的。大號的?！崩顫嵜髡f道。

　　“那我明白了?！绷智锩勒f道。

　　林秋美知道，兒子為辦案出差在蘇州。自己沒空去百貨公司?？磥?，自己要多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