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趙慧英算是個精明的人，但也沒有買房，但不能算是瞎子和瘸子。她是有苦衷的，而且，可能將和秋茹家的命運連接在一起。

　　還是先回到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公社下通知給高寨大隊大李莊和小高莊一個上大學(xué)的推薦名額。趙惠英知道后，第一個先告訴了沈吉慶；然后，找大隊黨支部書記，要求推薦沈吉慶，結(jié)果還真讓沈吉慶上了大學(xué)。后來，淮南招工，趙惠英就找姐姐秋葵幫忙，要求推薦她上淮南，這樣可以縮小與吉慶哥的距離。凡是有利益的事，總是先替自己著想。一事當(dāng)前，先替自己打算。

　　在集體戶里，她們?nèi)齻€住在一起。林秋葵負(fù)責(zé)外部，屋前開個菜園，種些蔬菜、蘿卜、扁豆之類；屋后自留地里，種些花生、大豆、棉花之類，刨曬紅薯、收割黃豆、打高粱面、準(zhǔn)備口糧等，都是林秋葵為主。每天買菜、洗菜、做飯、打水和收拾屋子都是林秋茹為主，趙慧英最多搭把手，而她喜歡唱唱歌、編織編織毛衣之類。有時喜歡貪小便宜、掰人家自留地的小玉米、摘別人家的棉花，更有甚者，追逐鄰村的小雞，結(jié)果被狗咬了，還是林秋葵送趙慧英去公社衛(wèi)生院包扎。林秋茹有時看不下去，林秋葵總是勸林秋茹忍住。特別是沈吉慶來看趙慧英，更要熱情相待。后來，陸陸續(xù)續(xù)有招工，林秋葵總是謙讓，而等集體戶大家都走后，才考慮姊妹倆自己的未來。林秋葵常說，我們和姚姨、七媽比比，我們幸福多了。集體戶的知青們對林秋葵姐妹很尊重，即便到了上海，大家還保持著崢嶸歲月時期的插隊友誼。不久，街道招工，姐姐讓林秋茹去了街道縫紉組;而自己經(jīng)過努力，才考取了華東師范大學(xué)，而汪文華已是外國語學(xué)院的三年級學(xué)生了。

　　林秋葵和汪文華在讀書的時候，沈吉慶已從華東紡織工學(xué)院畢業(yè)，進入手工業(yè)局所屬服裝研究所工作。后被寧波一家民營企業(yè)看中，跳槽當(dāng)了副總，幫助設(shè)計“獵人”牌男士系列服裝并自創(chuàng)品牌，很受歡迎。從而，獲得不少經(jīng)濟效益。趙惠英也從淮南針織廠調(diào)回上海，進入公司。與林秋葵、林秋茹姐妹接觸更緊密了。但由于農(nóng)村的一段淵源，林秋茹在與趙慧英的交往中，還是保持距離，敬而遠(yuǎn)之。姐姐和汪文華去日本以后，林秋茹與趙慧英的接觸漸行漸遠(yuǎn)了。但，趙慧英的五十歲生日聚會，又將林秋茹一家的命運拴在一起了。

　　大李莊和小高莊的知青們回到上海后，幾乎每隔一、二年都要相聚一次，互相交流情況，彼此增進感情。趙慧英幾乎每次都參加，但自己沒有請過別人?？蛇@次自己五十歲的生日，卻與往常不一樣，居然自己打電話，給每一位在滬的同學(xué)或室友；同時，還書面通知，請大家務(wù)必在2002年三月春風(fēng)、這一天晚上五時三十分，出席在衡山賓館舉辦的“趙慧英小姐生日答謝宴會?！笔艿酵ㄖ?，大家覺得奇怪。特別是林秋茹覺得是否搞錯了，鐵公雞還能拔毛？于是，便打電話給沈吉慶核對，竟然沒錯。沈吉慶這時已任深圳分公司的總經(jīng)理。

　　“秋茹啊，這是慧英的誠意啊，這么多年，也沒好好請你們，這次要好好聚一聚，你一定要來啊。要把彤彤也帶上，上山下鄉(xiāng)也已三十周年了，我們的下一代還沒見過面？不應(yīng)該啊。秋茹，無論如何給個面子！”沈吉慶很誠懇。

　　說得這么誠懇，秋茹也不好意思。的確沒想到時間過得很快，上山下鄉(xiāng)已是三十年了。而且，這次是趙慧英夫婦親自出面，自己再退卻，有點卻之不恭了。沒過兩天，姐姐給彤彤發(fā)了個郵件，說自己沒時間回上海參加同事的聚會了，自己在美國挑了個禮物，會寄到家里。到時，幫助代收一下，請轉(zhuǎn)交給趙慧英。竟然也請了美國的姐姐，林秋茹決定不推辭了，而且，也帶上女兒彤彤！

　　趙慧英這次請客，絕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鐵公雞拔毛，的確是是有意圖的。一是這么多年沒請過大家，確實過意不去，當(dāng)初是自己家庭困難，沒請過人家?，F(xiàn)在條件這么好，不請人家。與沈吉慶的身份不符；二是上山下鄉(xiāng)三十周年了，大家也該聚一聚，特別是下一代也該見見面；三是沈吉慶晉升老總也應(yīng)該慶賀一下；四是兒子沈立新也該與大家見見面，平常在華東師大藝術(shù)系讀博士，沒時間找對象，這也是個機會，也不要輕易錯過。再說，人家也不可能是空手的。精明的趙慧英算盤的確打的太精細(xì)了，不愧為鐵算盤。

　　春分那天晚上，天氣晴朗，星光燦爛。衡山賓館內(nèi)燈火閃爍。穿著綠絲絨旗袍的趙慧英和西裝筆挺的沈吉慶夫婦站在大廳門口，喜氣洋洋地迎接客人。受邀客人們陸陸續(xù)續(xù)進場。

　　“喲，趙大姐，你今天真漂亮啊?！比巳褐杏腥斯ЬS道。

　　“哪里，哪里?！壁w慧英客氣地說道。

　　“喲，沈總，你老婆越老越時髦了，這件旗袍蠻合身咯?！庇钟腥苏f道。

　　“喲，趙大姐，你身段越老越豐滿了，沈總，‘扎臺型’咯?！崩^續(xù)有人贊揚。

　　“謝謝！”

　　“不好意思?！?p>　　得意神情寫在沈吉慶的臉上，而趙慧英并沒陶醉在一片贊揚聲中。趙慧英清楚地知道，如果虛榮地陶醉在亦真亦幻的眾人的恭維聲中，那就意味著慢性自殺。風(fēng)姿綽約也好，漂亮豐滿也好，那都是過眼煙云，自己已是五十歲的人，半老徐娘，根本是黃土埋半截的人了，

　　應(yīng)該不是當(dāng)代時尚的主角。而是兒子他們這一代才是時代的精英，鎂光燈聚焦的寵兒。于是，盡管繼續(xù)有人贊美，但，趙慧英仍把眼光巡脧在要等的人身上。要等的人終于來了。

　　“秋茹，你終于來了，我一直在等你。你今天好素雅啊?！壁w慧英熱情的恭維道。

　　“哪里，你今天才真正是美人啊，這件旗袍太耀眼了?！绷智锶阗澷p地說道。

　　“過獎，過獎，這是你女兒？”趙慧英把眼光盯在了于彤云的身上。

　　“是。彤彤，快叫大媽媽。”林秋茹說道。

　　“大媽媽?！庇谕撇缓靡馑冀辛艘宦?。

　　“噯，彤彤是越長越漂亮了。怎么有點像秋葵了?！壁w慧英發(fā)現(xiàn)于彤云長得很漂亮。

　　“是啊，人家都這么說?！绷智锶阏f道。

　　“彤彤，什么時候畢業(yè)?。俊壁w慧英問道。

　　“還要二年吧，現(xiàn)在進去時間不長?！绷智锶阏f道。

　　“時間很快的，眼睛一眨，很快就過去了。”趙慧英說道。

　　“是啊，一晃上山下鄉(xiāng)已經(jīng)三十年了，我們彤彤也長大了，讀研究生了，我是真沒想到。那時我們插隊的情景好像就在眼前。”林秋茹說道。

　　“是啊，我也經(jīng)常做夢，夢見安徽農(nóng)村，我們插隊的集體戶。沒想到我們還能回上海，那時做夢也沒想到。當(dāng)時，我進了淮南針織廠，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現(xiàn)在我的兒子已經(jīng)是博士生了?！壁w慧英說道。

　　“趙大姐，秋茹。”李馨在一旁說道。

　　“啊，是李馨啊?！壁w慧英說道。（李馨原是高寨西莊插隊的知青）

　　“李馨啊，這是你女兒，很漂亮啊?！鼻锶阏f道。

　　“哪里，比不上秋茹你的彤彤啊。人又漂亮，又在外國語大學(xué)讀影視專業(yè)的研究生?！崩钴罢f道。

　　“哪里，你女兒是公務(wù)員，在市旅游委工作，有出息啊。我女兒到時還要找工作?！绷智锶愀懈诺卣f。

　　“李馨啊，你女兒叫什么名字，我還不知道啊?！壁w慧英問道。

　　“我女兒叫高凌。小名凌子。大學(xué)畢業(yè)馬上就參加工作了。你兒子今天來了嗎？”李馨說道。

　　“哦，馬上就來。”說話間，趙慧英迅速看了一眼凌子，又巡脧一下彤彤，覺得兩人不分上下?！翱爝M去吧，客人都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