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葛東商廈的周圍趨于平靜。六樓605室的燈光依然亮著。穿著碎花睡衣的顧明站在窗戶前，望著遠方的星星點點的璀璨燈火，今天晚上與威海立豐果品公司簽約很順利。自己完全沒有想到白玲美是立豐的董事長。與白董事長見面，使他感到意外且又情理之中，怪不得這幾年與立豐貿易很順利，其中也有白董事長的作用。與白董的見面，勾起了對往事的眷戀。
這個城市和這個酒店對他來說，是非常熟悉了。他記得最初是和梅大嫂創(chuàng)辦了崖東鎮(zhèn)顧村食堂。當時是******的年代，各行各業(yè)都在大煉鋼鐵。崖東都是漁村，沒有鐵窗、鐵門，只有鐵錨、鐵鏈，那也不能砸了賣，或者砸了煉鋼。上級批評了村長，對******不積極。村長以年歲大了，提出辭職。雖說是叫顧村，但村里其實有兩大姓，即顧姓和姜姓?；ハ嘤幸庖姅[不平，最后選了顧明當了村長。雖然，顧明也姓顧，但大家心知肚明，原先他是姓魯，到了崖東顧村才改的姓。顧明雖然年輕，但他耿直、善良，公正，有愛心，樂于為村民服務。因而，兩大姓村民沒有異議和意見。
開始，大家背后也有些議論。雖然梅平大顧明十來歲，但孤兒寡母與二十來歲的青年住在一起，難免有閑話。但后來，大家從村支書那兒了解到顧明的背景，了解到他到崖東鎮(zhèn)的目的，特別是抗美援朝的志愿軍，大家對他刮目相看。尤其是顧明沒有架子，愿與大家融合。他和梅平辦起了食堂，起早摸黑買菜做飯，任勞任怨，沒有怨言。同時，他還主動為村民服務，大家小毛小病，都喜歡找顧明，喜歡叫他顧醫(yī)生。雷雨天，姜大爺的孫子發(fā)高燒，顧明及時為他診斷，并送榮成急救。因為小孩患的是急性心肌炎，晚了就誤事了。他還為村長的兒媳難產奔波。他和梅大嫂、五家五保戶在村西頭開墾閑置地，種了紅薯和花生。還種了蘋果。那時的蘋果桿子高。容易被風刮倒，個子長不大，青澀、果酸。沒到季節(jié)。就讓小孩摘完了。但顧明覺得還是有收獲，畢竟都是崖東村的孩子吃的。為了考慮讓出海漁民消除后顧之憂，他又發(fā)動村里辦起了幼托所，自己掏錢買了玩具，送給幼托所。
特別使村民感動的是顧明和梅大嫂辦起了合作社。拿出了傷殘軍人的補助款，去榮成買了頭老母豬。每天將大家吃剩下的食物喂豬。在村支書的指點下，母豬終于降下了七頭小母豬。后來發(fā)展到二十多頭。顧明大公無私，胸懷坦蕩。后來，又當了鎮(zhèn)委副書記。鎮(zhèn)上辦起了小學。請來了畢業(yè)于威海師范學校的家住石堡鎮(zhèn)的吳靜嫻老師。后來，吳老師與顧國強戀愛結婚。顧明和梅大嫂為他們蓋了三間大瓦房。結婚那天，辦了十六桌。全村人都來祝賀。顧明破例喝了酒。村支書的女兒姜玲娣看中了顧明。那天，顧明喝醉了酒，走到了紅巖礁下，臨風一吹，嘔吐起來。恰好姜玲娣趕來，一把抱住了他，幸好顧明沒有倒下去。姜玲娣道出了心聲。
“顧大哥，你不能在這樣過下去了，整天東奔西跑，日曬雨淋，沒有人疼著，怪可伶的。要是你不嫌棄的話，我愿意跟著你，照顧你?！?p> “大妹子啊，真謝謝你了。我知道，這么多年，你非常關心我。夏天的時候，你幫我納鞋底；冬天的時候，你送給我圍巾；我生病的時候，你幫我請過郎中，還抓過藥。我知道你對我好?？墒?，我已經四十歲了，這幾年老的很快，頭發(fā)也脫了，臉曬得這么黑，而且又是二等殘疾，你爸姜支書對我這么好，我不能對不起你爸，也不能對不起你啊。你比我小七、八歲了，你也是個老師，人也聰明漂亮，在鎮(zhèn)上也是個名人，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你不嫌棄我，我很感激，但我并不適合你。我愿意當……”
顧明話還沒說完，人卻往后仰了，就在這時，梅大嫂趕到，一把從前面抱住，“哇”的一聲，一大堆污穢物從嘴里吐了出來，賤了梅大嫂一身。而這時顧明卻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妹子啊，不是我說你，”梅大嫂在說著，姜玲娣在低聲抽泣。驚醒了里屋的顧明。
“這么多年，你也應該看得出來，顧明是個俠義肝膽、忠孝兩全的咱們威海的漢子，有膽有識、有情有義。要是他想女人，他第一個想娶得人肯定是你，嫂子敢打包票。誰不知道你是咱們這鎮(zhèn)上有名的“姜牡丹”，白凈、******?！?p> “嫂子，你說哪兒去了”，姜玲娣臉漲紅了，把辮子一甩，嗔怪道。
“玲娣啊，嫂子是跟你開個玩笑。顧明啊，腦子受過傷，腿受過傷，更重要的是心受過傷，是個徹底的殘疾人，配不上你姜大美人。”梅平說道。
“什么，心藏也受過傷，我怎么沒聽說過？”姜玲娣說道。
“不是心藏。是內心受過傷。他心中有女人?！泵菲秸f道。
“啊，有女人。他看上鎮(zhèn)上那一個女人了。我倒要和她比一比?！苯徭氛f道。
“我看，你緊張了啊。他過去有個初戀。是他心中的最美好的人。不過人家已經在國外了，而且是在顧明沒受傷之前就有的。”梅平說道。
“那也沒關系。既然不在國內，又是過去的初戀，只要現(xiàn)在不來往就行了。誰沒有初戀呢。況且初戀往往是理想情人，事實上的情人才能過一輩子。”姜玲娣說道。
“大妹子啊，你說的很對。不過，你顧大哥，與別人不一樣。他是認死理的。他要是把初戀忘了的話，早就有對象了。還等到現(xiàn)在？先前白縣長的妹子、在縣廣播站的那個白記者，早就看上他了。來采訪好幾次，說是采訪，其實就想談戀愛；還托鎮(zhèn)長做媒，被顧明婉言謝絕了。還有惠欣的小學的班主任，向往嫁給抗美援朝的英雄，也托縣上的干部來做媒，也被顧明謝絕了。顧明自己早說了，他的心已死了。他不想再連累別人，如果要娶別人，是對別人不公平。說是面對眼前的女人，而卻想到心中的女人，他做不到?！泵菲秸\懇的說道。
“那，我怎么辦呢？我心里就想嫁給他?！苯徭氛f道。
“大妹子啊，你也不要跟他學。他認死理，他是生理、心理都受過傷，而你是健康的人。你就認他做個哥哥吧。嫂子替你在威海找個對象，你也可以安心了?！泵菲秸f道。
三個月后，姜玲娣嫁到威海了。據說，是梅平介紹的。他的對象是在威海遠洋公司工作。她的公公是國強的師傅，以前紅星機帆船隊的。顧明和梅大嫂一起幫大家度過了************。但一直沒娶女人。姜玲娣覺得梅大嫂的話是真的。顧明是真的死心了嗎？
顧明的眼睛一直望著葛東大廈對面遠方的一排排高樓。因為姜玲娣和白玲美都住在那些高樓里。此刻，他想姜玲娣、或者是白玲美是否也會望著這里呢？
“篤、篤，”有人敲門。顧明去開門。
“顧叔，還沒睡？”
“還沒?！?p> “剛才，一凡來了，帶來了她媽媽送的黃魚干、蝦米還有干貝，讓你帶到上海去?！眳庆o嫻說道。
“我知道了。你放在里屋吧?！鳖櫭髡f道。
“顧叔，我看你這次來，好像心神不寧，你有心事?。俊眳庆o嫻說道。
“靜嫻，沒有。我只是擔心這次臺風比較猛，我們果園那些果子會不會出問題。另外，昨天見了白梅，我才知道，為什么我們與立豐的生意這么多年這么順利，價格這么優(yōu)惠，原來是白董在里面起作用??！“顧明說道。
“是啊，這么多年，全是她幫忙啊。白董對我們公司有嗯啊?！眳庆o嫻感嘆地說道。
”今后我看有機會，我們也要回報她?！鳖櫭髡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