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蓮骨
裴姜識海里的業(yè)火已然褪盡,殘留余溫。
裴頌沒有騙她,卻也完全沒說完實話。
體內(nèi)的寒毒是除祛了,卻也增了火毒。裴頌的這火非凡火,比那寒毒更勝一籌,故此能消除寒毒。
可,也正因如此,裴姜這幅本就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身體實屬難以招架這業(yè)火。
心境剝開了云霧,也讓她再添火毒。
此時此刻的裴姜醒不來,只能在自己的識海里沉沉浮浮。
不是她不想醒,實在是火毒快把她的神魂腦力都要燒干了。
裴頌道:“你墮邪道,以魘氣滋養(yǎng)自身,長年累月的浸淫,養(yǎng)就一身邪骨,業(yè)火雖助你祛除寒毒,也一樣成了你的催命符?!?p> 裴姜翻了翻白眼:“你既知道,卻還是要這般害我?我現(xiàn)在很懷疑你是不是我親爹?!?p> 識海中飄來裴頌的幾聲輕笑,卻震得裴姜腦袋發(fā)昏,裴姜心中暗罵了幾聲,又聽他道——
“破而后立,涅槃重生?!?p> “心魔幻境,不過是剛開始?!?p> 裴姜:“?”
“你還想整什么幺蛾子?果真是想要整死我不成?死了也挺好的,說吧,還有什么?”
裴頌的嗓音還是那樣縹緲,虛虛實實,如同虛幻一場夢中的遠(yuǎn)聲:“裴姜,我可暫時替你壓制火毒,期間你會如同廢人,不能動用任何真氣術(shù)法?!?p> “那不需要?!迸峤麛嗑芙^。
沒有人比裴姜更清楚廢人二字代表著什么。
裴頌:“既還想活,何必擺出一副求死的模樣?極北荊玉城,紅蓮骨,可助你脫胎換骨,再行新生……”
裴頌的聲音隱去了,再也沒有任何聲響。
——
“裴姐姐,你終于醒了!”魏頤玉這些天一直守在裴姜身邊,寸步不離,生怕裴姜再出什么意外。
裴姜醒來,她也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裴姜瞇著眼睛定定許久,才看清自己身處何處。
“裴姐姐可還有哪里不適?”魏頤玉扶她坐起,遞過來一杯水。
沈師兄說,只要裴姐姐醒來,大抵是無礙了??汕浦峤憬氵@幅有氣無力的模樣,她還是擔(dān)心。
自那天沈師兄去了裴姐姐的夢境出來后,至今日,又是五日。
裴姜喝了水才微微笑道:“無事。”
就是快死了而已。
她也本該早就死了,至于為何能茍延殘喘到眼下,她心里清楚。
是有人竭盡所能的,吊住了她的命。
房內(nèi)置放的長明燈是其一之因,幻境中的沈重華亦是其一。
有人百般想她死,原來也有人千方百計想讓她活。
“他們呢?”裴姜的嗓音還是有些微啞,顯得要低沉一些。
魏頤玉面上猶疑,將裴姜昏迷不醒的這些時日所發(fā)生的事情一一相告,卻對沈重華語述不詳。
裴姜深覺其中有異,卻也只笑笑不追問。
這倒是讓魏頤玉更加的糾結(jié),見裴姜確實對沈重華沒有追問之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分外難受。
只覺得有話卻不能說著實難受。
“沈重華在哪個房間?”裴姜問。
“裴姐姐你方才醒,何不多歇一會?沈師兄如今正在忙。”魏頤玉心知裴姜這是要去沈重華。
“無礙?!迸峤讶淮┮孪麓?。
從前只覺得冷,衣服穿再多再厚都無用,現(xiàn)如今只恨不得更涼快一些。明明是秋冬之季,她卻如身處火窟。
魏頤玉見裴姜執(zhí)意要去找沈重華,心道這可不是她沒攔,只是攔不住。
裝模作樣的往回廊一側(cè)一站,雙臂展開道:“裴姐姐,沈師兄真的在忙!”
這家客棧來往之人并不多,生意有些蕭條,裴姜粗粗掃了一眼,有些好笑的看著魏頤玉,“回去睡一覺吧?”
魏頤玉有些不好意思,“裴姐姐……”
“去睡一覺吧。”裴姜伸手在魏頤玉額頭上一點,魏頤玉只覺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的點頭,往房內(nèi)走去。
裴姜臉上的笑淡了許多,這才抬腳往魏頤玉攔著的那一方走去。
興許是在床榻上躺了太久,乍然醒來活動一二,還有些不習(xí)慣。
躺著也挺好的,什么也不必操心。若非業(yè)火難捱,裴姜還真不想起來。
“……你這傷勢太重,若不好好休養(yǎng),怕是會落下暗疾。”屋內(nèi)的聲音并不算清晰,裴姜聽的有些模糊,但依舊可以分辨這是褚季野的聲音。
裴姜雖于醫(yī)道不算精通,卻也知道,彼時她那種情況,非含生花與還魂草缺一不可。
含生花生在極北兇險之地,常人不可達(dá)。七月十五已過,鬼門不開,還魂草想拿到,亦是十分艱難。
裴姜置于身前的手手指微動。
又欠沈重華一份大人情啊……
裴姜眼下與凡人無異,五感亦有些退化,屋內(nèi)的聲音實屬聽不真切,索性也不聽,便也這樣站在門外。
等褚季野開門出來看見裴姜的時候,也是真真切切的嚇了一跳。他看看屋內(nèi),又看看裴姜,“你……”
裴姜笑笑:“來見他?!?p> 褚季野聞言當(dāng)即做了個請的手勢:“我想他應(yīng)該也很想見你,清醒的你?!?p> 裴姜卻沒有急著進(jìn),“他睡了嗎?”
“睡了。”褚季野嘆了口氣,“他為你,耗費了頗多心神,眼下身心俱疲,已然睡著?!?p> 任誰都不知道,原來沈重華對裴姜能做到如斯地步,命在他眼中如此不值一提。
褚季野掃了她兩眼,旋即眉心微蹙,“你……”
“毫無修為,靈氣全無,與凡人無異,是不是?”裴姜輕笑了兩聲,“這就是死而復(fù)生的代價?!?p> 褚季野沒有多問,“我想你是有事找我?”
不然站門口和他閑扯什么?
“幫我查一個人。”
“誰?”
“徐涇。”
“這不是那個什么玉華騙子說的那個……”褚季野想了好一會,“丹癡?”
“不錯。我不僅要找到他這個人,還要他在令少城所有存在過得痕跡,事無巨細(xì)?!迸峤疽膊幌肭笾壹疽埃l讓她如今一無所有了呢?
雖說本也一無所有,可好歹還有個百川教。可如今百川內(nèi)亂,一團糟,孔翎巍亦是焦頭爛額分身乏術(shù),還等著裴姜回去主持亂局呢。
“我一直便覺得奇怪,事情太順利了,這么容易便讓我們見著了幕后主使,其中必然有詐。”
褚季野笑的促狹,“此事沈重華已然想到,早已讓人四處去尋那徐涇了。你們二人倒是想到一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