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乍見一片蔥蘢，最美不是春華秋實，而是月光姣姣。”
祁肅安上假肢，告別兄弟正式退伍后，果真是服從組織安排，成了一名護林員，看守邊境兩萬多公頃的森林。
這里雖緊靠邊境，由于地形復(fù)雜，走私很少經(jīng)過，秩序相對穩(wěn)定，因此護林員的工作與過去的野戰(zhàn)生活相比，著實閑散極了。
一起看守的同事，還有四個都是因傷退役的編制軍人，不過年齡都至少大祁肅十歲。五個人，祁肅是最不合群的那個。
雨淅瀝瀝的連續(xù)下了四天，第五天天氣卻異常的晴朗，林朝暮從大巴車上走下來，撥開層層濃密的綠葉出現(xiàn)了，隨行的還有一位實習(xí)小記者，叫楊羔，大家都跟著林朝暮叫她小羊羔。
“沒辦法，上次報道還挺成功…工作調(diào)動，請多多指教嘍”林朝暮笑著對祁肅說，嘴角弧度溫暖得像一抹淡淡的霞光飄過去，“這次，怕是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
兩個人，一臺設(shè)備，開始了對祁肅以及這片林海的實錄。
林朝暮永遠都記得這個時候的祁肅，站在逆光的方向，穿著軍綠色工裝，戴著假肢卻依舊站的筆直如松，他的臉龐線條分明，顯得硬朗而英俊，透著一股子雕塑般的凌厲之色。
讓人總能想起曾經(jīng)少年錚錚鐵骨的模樣。
不知為何，后來的祁肅變了，起碼他的同事覺得。
比如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祁肅開始與一群人圍坐在一起，在星光朗照的河邊吃晚飯。“李團長”講自己過去從軍時如何驚心動魄地從敵營里死里逃生，其他同事對此早已不以為意，只有林朝暮和“小羊羔”在一旁一面認真做記錄，一面露出看大英雄般驚羨的眼神，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片歡笑中，祁肅坐在林朝暮旁邊，暗戳戳地盯著她，柳葉似的的眉毛下，林朝暮的眼神如柔美的月光一樣歡樂。
林朝暮：“好看嗎？”
祁肅：“好看……”話音剛落，祁肅立馬回過神來，見林朝暮笑的猖狂，祁肅低下頭紅了臉，連耳尖尖都紅的滴血。
從前的祁肅，一般會端一只碗做在某棵大樹下，就著月光沉悶地扒著飯，然后一個人巡邏，采樣本，返回。如果將來有人問起祁肅是從如何改變的，多年后雙鬢斑白的他一定會想起某個夏夜：
“帥哥，一個人啊？”林朝暮突然從祁肅身后的樹背后跳出來，然后發(fā)現(xiàn)祁肅不為所動，且余光一直落在自己跳出來的位置上。
“后腦勺也長眼睛，真沒勁。”林朝暮撇撇嘴。
祁肅低低的笑了笑，搖搖頭，扔給林朝暮一個東西：“別管我了，快去吃飯吧。”
林朝暮摸了摸接住的大橘子，說：“你這樣可不行，你知道嗎，有句話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說著順勢剝開橘子。
“你說我怎樣，爺樂意”，祁肅語氣很不在乎，但林朝暮分明看見，月光下少年的眼睛，泛著渾濁的光，卻有粼粼的星光蘊在眼眶。
仿佛晶瑩的淚光。
“誒，這兒的條件可不比你那兒，千金大小姐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這是我的工作，我會盡我所能把它做好”，林朝暮咬了一瓣橘子，接著又吃了兩瓣，心情似乎很好，“你也喜歡吃橘子?。俊?p> 祁肅摸了摸頭：“那當(dāng)然！”
林朝暮看著祁肅，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聲音清冽且堅定：“大家都在都在默默關(guān)心你，我剛來沒多久他們都爭著來問我你的性格喜好，你一定也能感受到。祁肅，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永遠記住，祁肅很好，世界上沒有比祁肅更好的祁肅了。”
林朝暮站在月光下，像披著神袛光輝的女神，張揚且肆意，仿佛只要她一伸手，任何陷在自卑陰暗泥潭里的人都能重新獲得自由。
“橘子很好吃，走了！”
祁肅這輩子聽過許多關(guān)于自己的話。上學(xué)的時候，聽到最多的是老師對自己無奈的否定，軍營里聽到最多的是，兄弟們之間臥底敵營前一起暢想回家的日子，把每一天都當(dāng)作最后一天也格外有意義，當(dāng)臥底的時候，那些暗無天日不見光的日子，耳朵只能用來聽著惡意，仿佛自己早已滿身污泥。
但從未有人對他說，你很好。
沒有人比祁肅好。
祁肅抬頭看向月亮，眸底掠過一抹隱隱的執(zhí)著，蘊含傾盡一生的等待和無望的期許。
樹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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