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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huán)伺

第十一章 波瀾

環(huán)伺 蝎月十一 4568 2022-12-11 09:00:00

  侍仆拿酒的時候里,幾人也只不過動了幾筷子軟酪和糕點(diǎn),那些正菜都沒有動等著那三人來,幾人就聊些隨意的雜事。什么那邊院子的花開的好,哪處湯泉值得去,那家的公子看上了那家的姑娘之類的。待宮娥們將酒拿來,安瑜、翎云、蘇暮三人也到了。

  “見過長公主殿下,長公主萬歲永安。”

  楚瀛揮揮手道:“行了,別據(jù)那些禮了,落座吧。駱公子說安瑜喜歡這道水晶柿子,特留著的。”

  秦政川適時出聲:“就是平日里尋常的晚宴,你們就別據(jù)著禮了。翎云和蘇暮可有什么想加的菜,也可吩咐廚司去做。安瑜也是,不必太過拘謹(jǐn)?!?p>  安瑜略略頷首道:“多謝長公主和秦大人,也多謝駱公子記掛了。不想前些日子隨口一提,駱公子竟記得。”

  “記得記得,我心也挺細(xì)的哈。”駱聽白笑鬧道,“翎云蘇暮,你們要加什么嗎?”

  翎云抬頭望了長公主一眼,拱手道:“長公主,這黃耆羊肉很合小人胃口,不過,可否加一道玉露團(tuán)?!?p>  “自然可以?!?p>  駱聽白驚異道:“你不是向來無肉不歡嗎,怎么也喜歡上玉露團(tuán)這種涼甜的點(diǎn)心了?”

  楚瀛吃著面前的菜,看著幾人一句一句有來有往的聊天搭話,總算....有了些....熱鬧的感覺。

  說實(shí)話,入公主府的幾個月來,她一個人吃飯確實(shí)孤寂。從前刷劇下飯,一個人也能吃的香甜,可公主府內(nèi)一個人面對滿桌珍羞,難免不習(xí)慣。這把酒言歡的滋味,確實(shí)比一個人好太多了。

  翎云回道:“這玉露團(tuán)是念斯喜歡的,這幾日暑熱他總是不舒服,所以想加一道。不過,駱公子如何得知我的口味?”

  楚瀛湊近秦政川輕輕問道:“念斯是誰?”

  秦政川在她耳邊回應(yīng):“是蘇暮。不過,你叫他蘇暮就是了,不必叫那么親熱?!?p>  富有磁性的聲音響在耳邊,大庭廣眾之下秦政川同她咬耳朵也是...挺不像話的。楚瀛微紅了臉頰輕聲道:“知道了...”

  駱聽白咬著一塊炙肉,抬了抬下巴道:“喏,你家念斯告訴我的。”

  蘇暮在一旁用勺子輕輕攪動著胡麻粥,猛然聽到駱聽白這樣說不禁有些慌張。他看了看翎云,又望向了楚瀛。見幾人面色上沒有異象才安下心來。

  “我...駱公子好歹有些分寸...”

  翎云卻向身邊的蘇暮笑了笑說:“多謝念斯記掛?!?p>  楚瀛瞧著蘇暮的臉頰和耳朵泛著微微的紅暈,翎云的眼神也頗為沉溺,不禁微微睜大了眼睛,心里浮出一點(diǎn)點(diǎn)甜蜜蜜的八卦影子。

  她不動聲色的戳戳秦政川,卻被秦政川一下抓住了手。

  眼瞧著蘇暮就要急了,楚瀛適時的將小手抽出來向眾人舉起了杯子打圓場:“行了行了,什么分寸不分寸今日都不提了!魏候夫人府上釀的荔枝酒一絕,今日高興不如多喝幾杯!”

  駱聽白舉杯立刻迎合道:“來了來了!這荔枝酒香醇濃郁還留了荔枝的果香和甜味在里面,當(dāng)真是一絕!可說好了,我今日若是喝多了,明日都不準(zhǔn)笑我!”

  “哈哈哈哈哈哈!好!不笑你!”楚瀛大笑道。

  日暮西斜,霞光落了下來。從淡粉漸至暖橘,自暖橘慢慢緋紅,自緋紅悄悄的黯淡。月色浮動了起來,柔在一片深沉的暗藍(lán)里飄飄然的舞。

  小山細(xì)河之景朦朧在月色里,男男女女爽朗的笑聲與雜談從畫一般的景象里傳了出來,傳到了柏泩和景善璇的耳朵里。

  柏泩說:“今天是真熱鬧。”

  “是啊,真熱鬧。你同我吵了一架,如今你疑心我,我疑心你。”景善璇原本圓潤的面色上浮現(xiàn)出了疲憊,這一日的爭吵和猜忌讓她身心疲憊。

  柏泩聽著那處傳來的歡笑,不禁回憶從前他也同楚瀛在一張桌子前跟著大家一起談天南地北的事。他也曾坐在楚瀛身邊陪她一起縱聲大笑,看她豪放飲酒,聽她婉轉(zhuǎn)碎念。如今,他再也見不到那樣的楚瀛了。

  他原以為是楚瀛變了,如今發(fā)現(xiàn),不是的。

  楚瀛還是楚瀛。

  只不過在他面前,楚瀛不是楚瀛罷了。

  柏泩說:“我不疑你和陸延有什么,你別老天天往外跑。這里局勢復(fù)雜,我擔(dān)心你。你也別疑心我?!?p>  “你讓我如何能不疑心你呢?楚瀛與你相處的樣子,太刻意了不是嗎。”景善璇滿眼疲憊,她側(cè)目抬頭望著柏泩的面龐,微微出神。她突然覺得疲憊,這幾個月來從沒有過的疲憊。

  人都是多面的,她也不能不一味保持天真不變。她比楚瀛大些許,很多事她其實(shí)都明白。景善璇覺得她可以遲鈍,可以一味信任,可以天真。但她不能視而不見。

  “許多年前的事兒了,早過去了?!卑貨埲栽诮忉?。

  “楚瀛看著不像是過去了。”

  “那又如何?”

  “那你呢?”

  “什么?”

  “柏泩,你過去了嗎?”

  一片融融的月色里,一對男女并肩站在月下。月落下的微光投散到兩人身上,在青石磚上賴下一對朦朧模糊的影子,癡癡纏纏。

  這個問題柏泩沒有回答。

  當(dāng)然,興許不是柏泩不知道答案。而是楚瀛不知道答案。

  這句話為何在此,以后我們再詳談吧。

  駱聽白是個實(shí)誠的爽朗人,有他在時,大家的氣氛都是格外的好。像是老友在聚,熱鬧又真摯。安瑜很溫柔,說出的話常通情達(dá)理善解人意。翎云冷冰冰的,只對蘇暮一個人柔和。而蘇暮呢,小巧秀氣的一個靈秀公子,很惹人疼的。

  而秦政川...唉,楚瀛有時候覺得絕世佳公子也不過如此,有時又覺得,這就是個流氓無賴。在人前擺出一副清流門第的高雅樣子,很有正宮的樣子。人后抓住機(jī)會就湊在楚瀛面前,鬧的她哭笑不得。

  公主府不再是楚瀛孑然一身,而是周圍有了所謂的親近朋友。

  興許是朋友吧,原本是面首來著。人總是在五花八門的身份里取舍不是嗎?找到一個更適合自己的,丟掉一個不再適合的。

  若有貪心堅毅者,也會選擇兩者兼顧。

  “長公主在想什么?這墨都要染了奏文了?!卑茶ぴ谝慌暂p聲提醒。

  恍惚間,楚瀛回神??戳丝词种械墓P,筆尖上掛著半滴近乎渾圓的墨,搖搖欲墜的抱著筆尖不肯滴落到整潔的奏文上去。她放下筆,向后微躺,靠在椅子上。合上眼睛用手輕輕揉捏鼻梁山根以緩解疲勞。

  朝堂上也不知是怎么了,近日貪官污吏抓了許多,又大肆夸贊劉國公家忠廉,尤其是那劉國公長女才氣逼人。一個國公爺?shù)墓?,何苦將折子奏到長公主這里來?還是皇帝和她這里都有?

  近日來政務(wù)繁忙,隨著楚瀛對朝堂的了解越來越深,更有風(fēng)雨欲來之感。她不知那位皇帝弟弟要做什么,但她也順應(yīng)著他的意思將長公主府日夜笙歌的事放出風(fēng)聲,引朝野非議。那些商量著給她選駙馬的人多少要顧著自家的顏面。

  一來是不能娶一位這樣放誕的媳婦,二來是不能讓人瞧出太鉆營。為了軍政閣的權(quán)力富貴,恨不能也將兒子賣進(jìn)去。想來看笑話的不少,楚瀛在名節(jié)這些事上也談不上顧惜。

  肩頸上被搭上了一雙有力的大手,勁道均勻的揉捏著她酸痛的脖頸和僵硬的肩胛。楚瀛不禁舒服的長吁一聲,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南硎芷鹈滥械姆?wù)。

  余香繚繞在內(nèi)室,氤氳在一片寧和的空氣之中。

  楚瀛在按摩的松弛感下昏昏欲睡,半夢似醒之間感受到一瓣溫涼的綿軟落在自己敏感的耳垂間,細(xì)細(xì)輕碾,慢慢的下滑到細(xì)嫩的脖頸。那柔軟的唇瓣所過之處引起一陣戰(zhàn)栗與酥麻。

  楚瀛如夢初醒,猛然站起了身。她略帶驚詫的回頭看著安瑜,他面色上的一抹眷戀還未收拾干凈,殘存在眉目之間。

  “長公主恕罪?!卑茶ご瓜卵酆?,還是那副溫和的姿態(tài)。

  “安瑜,你...知分寸些?!?p>  “長公主恕罪,安瑜身為公主府的面首,服侍公主本是分內(nèi)之職。您于我們相處卻遲遲不招幸。安瑜心中惶恐。”

  “你們?nèi)缃裨诠鞲畠?nèi)只是門客,不是面首。”

  “安瑜若不甘只做門客呢,您可愿成全我?”安瑜突然抬頭看向楚瀛,繼續(xù)道,“這些時日來,秦大人對您一心一意,駱逸對您鞍前馬后,尋了那許多物件為討您歡心,我日日在書房陪侍左右。長公主,您看看我們的心,當(dāng)真只想做門客嗎?怕是只有翎云和蘇暮不愿叨擾您,只求他兩人在這兒討個名分長相廝守罷了?!?p>  這一席話聽的楚瀛半晌不語。這些人的心意,她興許是知道的。翎云和蘇暮兩人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可她至今不愿意松口,哪怕特意放風(fēng)聲出去說這幾人深受她寵愛,也不愿真的落實(shí)在枕席上。

  枕邊之人啊...哪里是輕易去定奪的呢...

  興許在楚瀛內(nèi)心深處,還是在意柏泩的看法。她不愿意將這份平靜打破,不愿意做出改變,寧可執(zhí)迷在這里動彈不得。

  正巧在楚瀛欲開口之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低沉的聲音穿透了一室的深情幽怨:“安公子如今倒是膽子大了,在書房就敢勾引公主?”

  “政川?!背_口喚他。

  秦政川大步流星走來,越過安瑜便將楚瀛摟在懷中。

  “秦大人所言,安瑜不敢。你我同為公主府內(nèi)之人,想服侍長公主又何錯之有。”安瑜第一次露出了一點(diǎn)點(diǎn)尖銳的味道。

  “她自有打算,不需你來邀寵,催著她寵幸你?!鼻卣ǔ谅暬貞?yīng)。書房之間忽然多了許多火藥味,兩人明爭暗斗好不熱鬧。

  楚瀛連忙出聲:“行了,不用在這里說這些了。今日奏文看的我乏累,先回房休息了。你們要是沒事兒,去駱逸那看看,他最近不知道折騰了些什么小東西,還挺有意思的?!?p>  小娥走上前來,陪同著楚瀛一起快速離開了書房。兩人踏出書房時,小娥悄悄詢問道:“您真的不招幸他們啊?雖然這些日子咱們放出風(fēng)聲,但府里人多眼雜,外面也快知道您只是做做樣子了?!?p>  “這府里埋的釘子太多太深,正好你也趁此機(jī)會再拔些出去?!?p>  “是。今日景姑娘來問,明天劉國公夫人的詩會她要不要去。說是拒了劉國公夫人好幾次帖子了,再不去不合適了?!?p>  “她即早有了主意,又何須來問?!?p>  “那就允了?”

  “允吧。是近來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劉國公嗎?”

  “是,就是那一位?!毙《鹚紤]了一下,答道。

  “劉國公勢大,他女兒的風(fēng)頭也高的很,為人難免倨傲。若要選衣裳也別選太艷色出挑的,免得起沖突?!?p>  “是。御醫(yī)說柏公子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夏日里有些反復(fù),等入了秋也就沒大礙了?!?p>  “吵個架還撕了傷口,他現(xiàn)在就這點(diǎn)子出息了?!背阶宇D了一下,“方將軍給我送來的藥,你今日給他送去。他若是無聊,去聽聽前院的學(xué)士們論時政也行?!?p>  柏泩和景善璇的事情,楚瀛雖然從未出面可公主府上下的事情她卻都知道。柏泩的傷勢反復(fù),楚瀛也難免跟著揪心。說來也怪,楚瀛昨晚又夢見柏泩了,一天過去楚瀛也不記得到底夢見了什么,就是有個影子烙在心里。一晚上的夢全是他,可醒了卻什么也記不得。

  有人說,你時常夢到誰,就證明你正在遺忘誰。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第二日,楚瀛同秦政川一起在駱聽白的院子中看他那些小機(jī)關(guān),安瑜在一旁為幾人焚香煮茶,蘇暮和翎云在一處擺弄物件。

  這一室美男環(huán)伺,雖做的是清雅事,卻有說不出的旖旎。

  正當(dāng)楚瀛用一把小彈弓墊著布球彈射駱聽白之時,小娥疾步走進(jìn)內(nèi)室,言語十分焦灼:“長公主,景姑娘在宴上同人起了爭執(zhí),一言不合動起手來,毀了...劃傷了劉國公長女的臉!劉家扣下了景姑娘,如今不知關(guān)在何處,劉夫人請您過去給個說法呢!”

  “你說什么?”楚瀛面色凝重起來。

  “景姑娘出事了,劉家...”小娥很是為難,不知所措。

  “行了!”楚瀛大手一揮拂了拂衣袖起身道,“她那膽色我也是知道的,如何能跟人動手打起來。”

  “公主,這是真的。千真萬確是動手了,那邊護(hù)著景姑娘的人來說,還是景姑娘動的手。”

  “侍衛(wèi)呢,我不是派了侍衛(wèi)護(hù)著她么?”

  “景姑娘...今日出門沒讓侍衛(wèi)跟著....”

  聞言,楚瀛不禁翻了個白眼。

  這事不好辦。若是尋常人家,打鬧的事情怕是她上門賠禮也是做的??蓜患胰缛罩刑烨嘣浦鄙希@速度太快太惹眼,怕是跟朝中大局有關(guān)。偏這個節(jié)骨眼上,景善璇竟同他們糾纏上了。

  小娥還說:“公主,咱們要去嗎?”

  楚瀛思慮片刻,斷言道:“去,還要大張旗鼓的去。”

  秦政川在她身側(cè)出聲:“我陪你一起,若是劉國公家有什么說法,我也好幫襯你?!?p>  楚瀛搖搖頭,她說:“我一個人去,你顧好公主府?!?p>  話罷,楚瀛抬腳正欲離去,卻不料被秦政川攥住了手腕。

  未等秦政川開口,楚瀛說:“這些內(nèi)宅事,你去不合適。不是什么大事兒,你們安心等我回來就好?!?p>  楚瀛神情堅定一片坦然自若的姿態(tài)晃了秦政川的神,他望著她遠(yuǎn)去的身影,在一片郁郁蔥蔥的枝葉下漸行漸遠(yuǎn)。

  艷陽高照,初秋的熾熱盤桓在大地上,焦灼出艷色的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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