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夕光溫和的灑下,德爾拉莫斯的呼吸遇光則散。
羅蘭一行離開仿佛籠罩在黑紗里的晦光叢林進入了夕光平原,空氣中粘稠陰冷的黑色塵埃終于完全消散。
這里已經(jīng)是頑橡迷鎖的最外層了,嚴格來說,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那個空氣中密布了陰冷如污泥般的混亂魔力、四處有掠影生物埋伏殺人的危險之地。
“從這里再往外走,就不會出現(xiàn)掠影了。”
羅蘭把半探出去的身子收回到馬車里,把門關(guān)上,回過頭去溫和的跟克勞迪婭解釋道。
“不光是它們的視覺無法在陽光中視物的原因。頑橡迷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封印德爾拉莫斯,因此為了以防萬一,任何擁有屬于德爾拉莫斯力量的生命都無法離開晦光叢林,其中自然也包括掠影。而夕光平原的存在,只是一個緩沖帶而已。是給那些誤入這里的冒險者一個提醒,告訴他們不能再繼續(xù)往前走了。”
羅蘭從容不迫的說道,心里卻嘆了口氣。
話是這么說……但這不代表夕光平原就絕對安全。
夕光平原挑戰(zhàn)等級是15級,也就是說沒有黑鐵階的實力,就算碰不上掠影也會遇到生命危險。
班薩那一側(cè)的夕光平原上危險的因素是司芬科馬賊。這伙馬賊陰險狡詐,雖然實力并不強大,但對附近的住民也是一害。
大約是瑪肯一行人從那里穿過來的時候,那伙馬賊的首領(lǐng)——一位被逐出白塔的黑巫師大約是偵測到了克洛德的實力,忌憚之下就把他們放了過來。
但是卡拉爾這一側(cè)的人卻不如對面的那么好糊弄。在卡拉爾這一側(cè)的夕光平原上駐扎的,不是別人,正是統(tǒng)治了卡拉爾整個地下勢力的瑟可薩芬黑幫,一個號稱只要給夠了報酬可以幫你殺任何人的組織。
在瘟疫復興來臨之前,這群家伙還沒有暴露出他們真實的面目,出生在附近的玩家都只是把他們當成了和班薩那邊馬賊相對應的小角色。
就連卡拉爾實際上的掌權(quán)者白金橡木——一名在一百年以前就覺醒了起源的半精靈督依德也沒想到他們的勢力范圍早就已經(jīng)覆蓋全國了。
在無可抗拒的瘟疫降臨到卡拉爾的時候,絕望和痛苦在全國范圍內(nèi)與瘟疫一同擴散。這群家伙這時突然揭開了身上的偽裝,暴露出了自己真實的身份。
他們并不是普通的黑幫,而是強大神力的暴力之主的信徒。
暴力之主掌管了暴力、強盜、黑幫、爭斗的神職,最近還準備把手伸到盲目、保護和暗殺的領(lǐng)域上。在瘟疫到來之前,他貪婪而殘暴的視線就投到了卡拉爾身上。當瘟疫降臨,那些喜歡多管閑事的神明自顧不暇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將本體降臨在了卡拉爾,親自顛覆卡拉爾的統(tǒng)治。
在瘟疫復興后期,他與其他神明被圣者信徒大批獵殺以前,他確實的掀翻了卡拉爾的統(tǒng)治。
如同舊時代對督依德的迫害一樣,他下令在全國范圍內(nèi)追殺督依德和普通的德魯伊,燒毀書籍,禁止種植糧食,廢除了近乎所有的法律。
于是卡拉爾就變成了荒野一般的場合,唯一的規(guī)則就是沒有規(guī)則,拳頭大的就是老大。在那時,雖然住在里面的是人,卻也和野獸無異。
羅蘭就是在那場風波中選擇離開卡拉爾,前往白塔發(fā)展。
而瑟可薩芬這伙人,在瘟疫復興來臨之前,就是把大本營駐扎在夕光平原的。
他們厭惡所有的法律,崇信拳頭大的就是王者。而頑橡迷鎖這種上古封印,按照神圣法典的解釋,它們不屬于任何國家,處于絕對的中立地帶。任何國家的居民聚集地距離上古封印至少要退出五公里。
這是為了防止跨過戰(zhàn)爭和沖突破壞這些上古封印,把里面的邪物解放出來。
但是,這群暴力之主的信徒卻認為這個地方相當安全。夕光平原作為隔離帶,本身并沒有什么危險,但也確實屬于“要退出五公里”的地帶,除了這群暴徒以外沒有任何其他居民。
在這樣一個既不屬于班薩也不屬于卡拉爾的地方,瑟可薩芬的暴徒就把大本營駐扎在了這里。因為這里不受班薩的法律保護也不屬于卡拉爾的法律保護,是一片完全的無法之地。
在這里,無論是搶劫還是殺人,都屬于無法上訴的那一種——這一條一直持續(xù)到宗教改革也從未改變。
羅蘭幾個小時前和克洛德瑪肯提到了那個混進來的人,瑪肯表示自己無法保證瞬間殺死一個青銅階強者,于是克洛德神父就當機立斷的決定等到了夕光平原就立刻把他抓起來審問。
他們畢竟是從班薩偷渡來的,一旦在卡拉爾境內(nèi)當街殺人很容易惹出事端。所以他們必須在進入城市以前就解決這件事。
雖然在白塔傾塌以前,一般國家的圣職者對平民都享有絕對的殺戮權(quán),但這些“一般的國家”里并不包括卡拉爾這個提倡無神主義的國家。
不過,羅蘭強烈建議一進入夕光平原就立刻殺死那個混進來的人。因為瑟可薩芬很有可能會來打劫他們,那個人可以說必然會趁亂逃走——他收集的情報已經(jīng)夠多了。
沒錯,瑟可薩芬那群人可以說必然會來打劫。
雖說瑟可薩芬那群腦子里被烈酒和肌肉充滿的人多少還是有蒼蠅那么大的腦子。以至于他們不會隨意打劫路過這里的人——比如來往的卡拉爾正規(guī)軍,還有那些沒有從卡拉爾這里進去,直接從晦光叢林里出來的那些橫穿無光之痕的強者。
可偶爾,烈酒會讓他們本就不富裕的腦漿被擠走。他們像蒼蠅屎一樣微小的智慧在眼前一轉(zhuǎn),認為一些以車隊方式穿過無光之痕而不是單獨幾個穿過的,不可能全部是強者,至多也就一兩個。
他們會派遣一些強者牽制住車隊里的強者,然后依據(jù)強者的具體能力和車隊所帶物品的價值,再選擇是殺光其他人、搶了貨就跑亦或是殺光其他人然后回頭過來圍殺少數(shù)的強者。
因為他們的聚集地在地下而且極為隱蔽,卡拉爾的軍方前來圍剿好幾次都失敗了。那并非是普通程度的躲藏,而是使用了神術(shù)加強隱蔽,就算是瑪肯這樣的斥候擦著洞口路過也發(fā)現(xiàn)不了。
不過羅蘭還記得他們老巢的位置。對這伙強盜深惡痛絕而且遭到深深迫害的羅蘭決定,一旦這群家伙趕來打劫他,就一定要把他們往死里整。
而以他們車隊的長度,基本上可以說這群家伙一定會來的。
羅蘭并不指望克洛德能干掉全部來犯者。你不得不承認,不愧是靠拳頭吃飯的人,他們的武力的確是有的。在游戲里,卡拉爾這邊的夕光平原是被稱為“標注錯誤”的典型。也就是說系統(tǒng)在這上面的建議等級標注和現(xiàn)實情況完全不搭邊。
當然,那并不是系統(tǒng)出錯,而是設計了這里劇情的程序員不希望玩家從異常的地圖等級上提前猜出這里的劇情。這種為了防止劇透堪稱殘忍的手法之前也見過很多——比如不讓玩家在系統(tǒng)提示里看到NPC的姓氏。
現(xiàn)在,時間差不多了。
“克勞迪婭小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到瑪肯隊長那邊去一趟。”
羅蘭看了看,現(xiàn)在距離晦光叢林已經(jīng)夠遠,不用擔心一開打那人就竄進去找不到了,于是他笑著對克勞迪婭輕聲說道。
“保重身體,還有,注意安全?!?p> 克勞迪婭用那雙如同藍寶石般清澈的眸子看著羅蘭,臉皮厚如城墻的羅蘭一瞬間竟然有些心虛的把自己的眼神移開了。
并非是荷爾蒙干擾了思緒。而是羅蘭聽到了克勞迪婭的回話,心跳驟然急促了幾分。
不對,她的回話不對。
就好像知道羅蘭要去做什么一樣,羅蘭有種完全被那眼睛看穿了的感覺。
為了不打草驚蛇,羅蘭三人決議好之后沒有跟隊伍里任何人說過有人混進來這件事,包括克勞迪婭和安若思。但是此刻克勞迪婭卻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樣……
當然,羅蘭并不怕這件事被克勞迪婭拆穿,因為這個秘密毫無價值。
只是,此刻克勞迪婭所表現(xiàn)出來的智慧與之前截然不同。之前的克勞迪婭就仿佛一個花瓶一樣,沒有提出任何有價值的意見。
假設那種天真只是她的偽裝,那么她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毫無心機的人的原因就值得探究了。
畢竟這里不是地球,裝純也不會釣到王子。這年頭,貴族都喜歡讓聰明的女人當主母,畢竟無腦的女人只會招致禍端。
而且,她之前在無光之痕前對車隊里的仆從表現(xiàn)出來的圣母心態(tài)究竟是不是演出來的也值得思量。羅蘭總感覺,這個人沒有那么簡單。
假如她真的騙了所有人,那為什么又要對羅蘭暴露出自己呢?
心中有了些猜測,羅蘭沒有回應克勞迪婭,甚至也沒有停下馬車,他握著瑪肯送他的那把練習用斬劍就這樣輕巧的躍下了正在奔行的馬車,然后幾個跳躍便鉆進了最前方的馬車。
“瑪肯隊長,是時候……”
羅蘭找到了身披有些微焦硬皮甲已經(jīng)全副武裝的瑪肯,正色說道。
還不等羅蘭說完,突如其來的危機感讓他往后一跳,一支全黑的羽箭貫穿了加厚的車廂猛然射了進來,釘在另一側(cè)的車廂上。馬車夫慌亂的制住了受驚的馬匹,卻也因此停了下來。
見到前面猛然停下,又聽到那聲呼喝,后頭的幾輛馬車一陣混亂,好不容易才沒有撞到前面的馬車。
是瑟可薩芬黑幫!
羅嵐心里一沉。
奇怪了……他們怎么會來的這么急?就像是早就等在這里一樣。
這時,外面?zhèn)鱽硪宦暣趾赖暮嚷暎骸翱伤阕屛业鹊搅耍〗怀瞿莻€姓克勞利的小妞,我們瑟可薩芬就讓你們過去!”
“慢著?!?p> 羅蘭低聲喝止了想要下車去交涉的瑪肯,眉頭皺緊。
這不像是一場搶劫,反倒更像是一場謀殺。
“瑪肯隊長,你先去看看。一會見機行事?!?p> 意識到自己又被卷入什么麻煩里的羅蘭淡聲說道,他的臉上漸漸掛起帶著一點血腥味的笑容,在那張清秀的臉上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好在他帶著兜帽,在他身后的瑪肯正好沒看到他的表情。
“這群瑟可薩芬的雜碎居然敢給我找麻煩,我還沒去找你們呢?!?p> 羅蘭以只有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低聲念道。
正好,連本帶利的,一起都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