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瑜在寒風中又等了好一會兒,當看到一輛閃著大燈向她開過來的汽車時,幾乎喜極而泣。
司機是一名中年男性,看起來溫和儒雅,文質(zhì)彬彬。沈思瑜坐在后座上,在室友群里發(fā)了一條“上車啦,馬上就回來”的信息。
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她一眼:“這么晚才回學校,做家教啊?”
他的聲音和他的外形一樣,清朗中透著幾分磁性,并不令人反感。
沈思瑜在不知不覺間被他的外表卸下了幾分防備:“嗯,是啊?!?p> “你是建安大學的學生?”
“是的。”
司機“哦”了一聲不再說話。這一問一答沖散了車內(nèi)原本有些凝滯的氣氛,沈思瑜看向窗外一盞一盞飛速后退的路燈,真皮座椅很是舒服,車載輕音樂悅耳動聽,她安坐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起了幾分倦怠,于是輕輕地打了個哈欠。
……
沈思瑜是被凍醒的,她眨了眨眼,腦海里暈暈乎乎的還有些不清楚,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墨藍色的夜幕,間或點綴著兩三顆稀稀拉拉的星子。身下硬邦邦的很不舒服,她扭了扭,一時分不清這是在夢里還是在哪。
夜晚的涼風激得她打了個寒戰(zhàn),仿佛被漿糊塞滿的大腦終于稍微清醒了一點,思維也發(fā)散出去,她終于記起來睡過去發(fā)生了什么——今天做家教回來得太晚,好不容易才打到了車,她在車上忽然覺得有點累,然后……
“現(xiàn)在空氣污染太嚴重了,在城里再也看不到星星了。”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幾分追憶與思念,聽在沈思瑜耳中,卻宛如黑夜中的鬼魅,嚇得她毛骨悚然。
她終于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正躺在一艘小船里,手腳均被捆住,動彈不得。
那個聲音繼續(xù)道:“還是20年前好啊,那時候像這樣的夜晚,漫天都是星子,我們像這樣租一條小船,漂在情人湖上,躺著看星星,一看就是一整晚?!?p> 情人湖……
沈思瑜對這個地名并不陌生,就在大學城里,是一個人工湖,因為風景優(yōu)美,周圍幾所高校的學生情侶都喜歡晚上到這里來散步,因此得名“情人湖”。
那個聲音的主人轉(zhuǎn)過臉來,他的半張臉掩在黑暗中,半張臉沐浴在月光下,神情既溫柔又詭異。
他深情地看向倒在船上的沈思瑜,像是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靈魂。
“那個時候也沒有這種電動船?!彼哪抗饴湓诖砩?,“下午沒課的時候,我們就會到這里來劃船,劃到湖中心劃累了,我們就會把船槳收起來,讓小船隨意漂著,而你就會像現(xiàn)在這樣靠在我的懷里?!?p> 沈思瑜被他抱了起來,又被攬進懷里,她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她能感覺到那個人在親吻自己的頭發(fā),他的氣息密密麻麻地噴灑在她的耳后,激得她直犯惡心。
“唉,一切都變了……這世界變得太快,我和你的回憶越來越少,我不喜歡這種變化,若是能永遠地留住這一切該多好啊……”
沈思瑜感到他的手繞過自己的脖頸,好似給自己系上了什么物事,這東西冰冰涼涼地環(huán)繞在自己的頸項上,像是死亡的項圈。
……
警方從楚景成的“秘密基地”出來后,聯(lián)系上了他上大學時的室友,順便得知了他放在密室里的那張照片是他大學時期的女朋友。兩人曾經(jīng)有過一段浪漫的時光,后來畢業(yè)后因為現(xiàn)實原因而分手。那條廉價的珍珠項鏈是楚景成送給女生的生日禮物。
孟圓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他不會就因為這個事情心理變.態(tài)了吧?”
“這些應(yīng)該算是導(dǎo)火索?!备邓构逡贿吇卮穑贿呍诘貓D上勾勾畫畫,“我不是說過么,對于這種人,千萬不能以正常人的心理去揣度。也許對你來說可以一笑了之的事,對他們來說不見血就過不去這道坎?!?p> 這話說得孟圓打了個哆嗦,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更多了。
“這都快一天了,人還是不見蹤影?。∥艺媾旅魈煸绯恳槐犙?,又是哪邊發(fā)現(xiàn)了一具年輕女尸……”許戈轉(zhuǎn)悠來轉(zhuǎn)悠去,差點連鞋底都磨薄了一層,“傅教授,你倒是說句話??!”
傅斯瑰將地圖拍在他身上:“這幾個地方,都找一遍吧?!?p> “這是什么?”
“剛剛楚景成的室友說了幾個他上學時經(jīng)常去約會的地點,行到末路的時候興許會去這些地方追憶一下當年呢。”
“好?!?p> 因此,當楚景成將沈思瑜綁到了情人湖,一邊看星星一邊談人生的時候,警方也終于排查到了這里。
傅斯瑰:“這輛黑色奧迪……”
許戈扭過頭來:“奧迪怎么了?”
“之前林軒排查楚景成名下車輛的時候,我記得這個車牌號?!?p> “這么說,這小子應(yīng)該就藏在這了?!”許戈一邊咬牙一邊摩拳擦掌,“總算找到他了?!?p> “許隊!”周珉放下手機,一臉凝重地跑過來,“剛剛110指揮中心接到報案,建安大學一名大四女生坐網(wǎng)約車失聯(lián),報警的是她的室友。失聯(lián)女生叫沈思瑜,今天晚上在富虹路小區(qū)做家教,23點17分,沈思瑜在宿舍群里發(fā)消息稱自己已經(jīng)打到車,半小時后回來。但一直到0點10分,都不見人回校,其室友撥打其手機但一直無人接聽,于是報警?!?p> “壞菜了……”許戈的目光落在靜靜停在車位上的黑色奧迪,“這姑娘不會倒霉到正好打到了兇手的車吧……”
“他們肯定在水上,上船!”
一群人征用了供市民娛樂的鴨子船,無聲地向湖中心逼近。也幸好現(xiàn)在是深更半夜,情人湖上伸手不見五指,否則這一片水域無遮無攔的,嫌疑人早就望風而逃了。
許戈這艘鴨子船上坐了四個人,他和傅斯瑰分別帶著林軒和孟圓,透過夜視儀遠遠看到前面漂著一艘幽靈般的鴨子船,順著夜風緩緩地打著旋兒,于是當機立斷地關(guān)掉了發(fā)動機。
林軒壓低聲音道:“許隊,那船頭坐著的兩個人就是楚景成和沈思瑜吧?”
許戈“嗯”了一聲,臉色很是難看:“距離還是太遠了,不好解救人質(zhì)?!?p> 孟圓插了一句:“不能再往前一點么?”
許戈搖頭:“再往前一點就會有被楚景成發(fā)現(xiàn)的可能,他現(xiàn)在很危險,這種兇犯是不會和你談判的,如果受到丁點刺激,他很可能會立刻和人質(zhì)同歸于盡,我們不能拿人質(zhì)的生命冒險啊。因此,必須要出其不意,一擊即中?!?p> “那怎么辦啊?”
許戈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始掏兜,把什么車鑰匙、手機、錢包之類的一股腦全塞給傅斯瑰:“我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