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戈吃了一驚：“等下，若按照你的推論，案發(fā)當夜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孔琳琳預謀好的？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傅斯瑰見他仍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樣，不由微微一笑：“若按照你的想法，孔琳琳是出于自保激情殺人，然后逃跑時遇到了一個‘好心人’，對方出于憐憫助她逃出緋色年華，又告訴了她可以藏身的地方，對不對？”
許戈不假思索道：“對啊，這個推論難道不合理么？”
“不合理的地方有三——第一，孔琳琳刺中盧峰胸口時，沒有立刻拔出冰錐，而是旋轉一圈，確保對方死亡，這說明孔琳琳學習過殺人的手法，至少是理論上的；第二，協(xié)助者幫助孔琳琳逃離緋色年華還可以說是出于憐憫和同情，但逃出去之后的最佳選擇是自首，而不是將其藏匿起來，這種做法無疑將自己擺到了從犯的位置，他沒必要為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做到這一步；第三，就是孔琳琳逃跑時的表現(xiàn)了。”
“表現(xiàn)？”
傅斯瑰微笑：“你們查監(jiān)控的時候，恐怕只關注了她的去向，而忽略了其他的東西?！?p> 許戈不太自然地摸摸鼻子，一幀一幀地將孔琳琳的畫面截取出來就已經(jīng)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了，哪還有心思關注其他？
“孔琳琳逃跑時太過篤定了，除了偶爾在路口停下來辨認一下方向外，你可能從她的臉上找到絲毫慌亂、迷茫的神情？”
許戈小聲辯解：“那不是……有人指點她嘛。”
傅斯瑰唇角微勾，露出一絲淺笑。許戈一見她這副表情，心里就“咯噔”一下——又來了！又是這副“獵物已入我彀中”的戲謔神情。
他聽見傅教授的嗓音清凌凌地在耳邊響起：“你所謂的指點，是指在殺人后的緊張害怕渾噩的心理下，在逃出緋色年華這短短幾分鐘的同行時，完完整整地背下一段長達五公里的路線么？你可別忘了，孔琳琳是外地人，在建安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之前她的人身自由很明顯受到約束，恐怕也沒有在建安逛過街吧?；蛘?，我們假設一下，許隊長，以你的專業(yè)素養(yǎng)，你能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地圖僅憑耳聞，在幾分鐘內(nèi)記下至少五公里的路線，并且準確無誤地找到目的地么？”
許戈：“……”
對不起，他還真不行。
傅斯瑰笑道：“許隊長，你身為一名接受過專業(yè)訓練的刑警都做不到的事，憑什么認為孔琳琳一個普通小姑娘能做到？”
許隊長啞口無言，半晌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所以，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才是唯一的真相——這很可能是一起有預謀的犯罪！”
是因為嫌疑人孔琳琳身世可憐、命運凄楚，是因為緋色年華逼良為娼、無法無天，是因為那三名受害人狼狽為奸、人品卑劣，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先入為主，認為這只是一起簡單的、可憐人被逼入絕境后的反抗！
許戈閉上雙眼，慢慢地嘆出一口氣，他從一開始就有失偏頗，帶著偏見去審視案件，自然會忽略一些細節(jié)。而犯下這個錯誤的，決不僅僅是他一人，因為嫌疑人孔琳琳已經(jīng)輕而易舉地贏得了所有辦案人員的同情和不忍。若非傅教授點醒了他，他們可能會錯過這個案件真正的內(nèi)核。
傅斯瑰含笑望著他：“想明白過來了？”
“嗯！”許戈重重點頭，“我突然意識到，我們忽略了一個重要人物——那個協(xié)助孔琳琳逃跑的人！之前沒有將關注點放在他身上，現(xiàn)在看來他的參與度絕對不低，至少是一個從犯……”
傅斯瑰搖頭笑道：“不盡然，雖然人是孔琳琳殺的，但我認為她是主謀的可能性很小，那個協(xié)助者才更有可能是策劃一切的人?！?p> 她仰頭靠在椅背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微闔雙目，開始回溯：“‘他’因為某種原因潛入緋色年華，時間既不會太長也不會太短，我認為應當在半年到一年間?！诰p色年華里應該從事的是最不惹人注目、又能四處行走的工作，比如清潔工?！诰p色年華里調(diào)查了一段時間，也許掌握了一些線索，但還遠遠不夠。這時候，他注意到了剛被拐騙到緋色年華的孔琳琳。也許，緋色年華還存在其他類似的受害女孩，但孔琳琳的剛烈明顯與眾不同。也許是出于惻隱之心，也許是想借此達成自己的目的，‘他’悄悄接近了近乎絕望的孔琳琳，提供了一個‘殺人逃跑’的計劃?？琢樟彰鎸@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能選擇孤注一擲。二人悄悄商議好了所有的細節(jié)，‘他’將準備好的藏身之處告訴孔琳琳，讓她背熟路線。當一切準備就緒后，只待孔琳琳被要求‘接客’，便可以動手。至于為什么要選擇殺人后逃跑，那是只有在‘接客’的時候，緋色年華對孔琳琳的監(jiān)管才是最松的。孔琳琳對那些欺辱她的人渣客人充滿了憎恨，殺了他們不需要任何心理負擔，而在這時‘他’已經(jīng)守在門外，一旦孔琳琳得手，便助她逃出緋色年華。至于他們是怎么逃出去的，我比較傾向于‘他’讓孔琳琳藏在類似垃圾車里面，由‘他’推著從運送垃圾的后門離開，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監(jiān)控與眼線，畢竟案發(fā)后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孔琳琳身上，不會有人去關注一個默默無聞的清潔工，而三樓的監(jiān)控盲區(qū)給了他們極大的發(fā)揮空間。至此，孔琳琳成功逃出緋色年華，而‘他’則悄悄返回，繼續(xù)當一個沉默寡言的工具人。”
“合情合理。”許戈嘆道，“聽你描述，我真的恍若身臨其境一般。不過，這個計劃還是有一個漏洞。”
“你是指趙瑞雪和徐佳？”傅斯瑰微微一笑，“你怎知‘他’沒有算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