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猜到了啊?!倍纬幨Γ熬褪悄銈冞@名堂搞得吧,讓人摸不著頭腦,來林子里喂蚊子啊?!?p> “嗨呀?!蔽赫坌切α顺鰜?,“裴云說舅舅比較低調(diào),咱們來過一個社恐版的生日?!?p> 魏折星跟段硯走進(jìn)林子,忽然亮起兩束白色的燈光,裴云端著蛋糕走了過來,兩人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后,魏折星拍著巴掌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段硯笑,眼角的皺紋在白光的照耀下格外明顯,今天是他三十九歲的生日,近不惑之年,他并沒有像娛樂圈的那些不老男神一樣,他面容瘦削,這些年憔悴了不少,是四十來歲正常的容貌。
魏折星望向他,翻出手機(jī)里下載的電子蠟燭軟件:“這里是山林,不敢點蠟燭,就用電子蠟燭代替。許個愿望吧?!?p> “我幺兒來?!倍纬幜?xí)慣說方言,他笑了笑,“好多年沒有吹過蠟燭了,年齡大了覺得太幼稚。”
裴云笑著說:“我年齡也大了?!?p> “舅舅,許一個愿望嘛。”魏折星催促道,“快快快,今年許愿很靈的。”
“哦,是嗎?”段硯想了想說,“那我希望——”
“誒,舅舅,愿望不能說出來。”裴云打斷他。
“好好?!倍纬師o奈的閉上雙眼,短短三四秒后睜開,魏折星把手機(jī)上的電子蠟燭遞過去,段硯吹了一口氣。
“生日快樂,舅舅。”裴云想了想,又補(bǔ)上一句,“希望舅舅長命百歲。”
魏折星看看裴云,又看看段硯:“祝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舅舅活到兩百歲,身體健健康康。”
想了想,魏折星補(bǔ)充道:“舅舅,從今天開始,您跟裴云的家人就多了一個我,每年都生日我們都會陪您過的?!?p> 段硯伸手搭在裴云肩膀上:“聽到?jīng)],咱們是一家人,舅舅還有一個愿望呢,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上次跟星星父母聊了你們的以后,你倆也不是小朋友了,要結(jié)婚就跟我們說,我們做家長的呢,也會幫襯著,至于彩禮這些星星放心,這么多年舅舅還是有點老底的。重點來了,你們工作也忙,舅舅一個人在家也無聊,早點結(jié)婚,早點……”
裴云清了清嗓子,瞄了他舅舅一眼:“早點吃蛋糕,吃了休息?!?p> 段硯欲罵又止。
裴云笑著嘆了一口氣說:“舅舅更年期來了。以前從來不催婚。”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想。”段硯說,“我都四十了,想抱孫子不是很正常嗎?再說,我初中同學(xué)人孫子都三歲了。你都馬上二十七了,不該催了?”
魏折星沒忍住笑了出來,幾人在笑語里切了蛋糕,段硯又聊起了一些他的往事,也提了兩句裴云小時候的事情。
凌晨一點,段硯回到營地休息去了,魏折星也困得不行,但裴云說要練會兒舞,她就坐在大樹邊等著他。
夜深人靜,烈風(fēng)鉆耳。
裴云跳的還是下午她看見的那個舞蹈,他的動作干凈漂亮,肢體控制非常好,這是一支他自己編的現(xiàn)代舞。
魏折星第一感覺還是悲傷,明明是他一個人在獨舞,魏折星卻感受到了千千萬萬的人的絕望無力。
這支舞沒有配樂,耳邊的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就是無形的音樂。
他的頭發(fā)長得特別快,一個月的時間額前的碎發(fā)就擋住了他的眉眼,偶然一陣風(fēng)吹過,他的眉眼多了絲溫情。
五月十一日那天,他的這段舞蹈在網(wǎng)絡(luò)上火了,最先轉(zhuǎn)發(fā)的是李爽他們幾個的微博賬號,接著一群舞者進(jìn)行了轉(zhuǎn)發(fā)。
古遠(yuǎn)浩:「比起思念,遺忘才是最痛的?!?p> 于安:「常懷敬畏,緬懷逝者。」
:「長眠,常念?!?p> ?。涸甘澜缭贌o災(zāi)難。
鄒予錦:「愿世界上再無災(zāi)難,再無流離失所的人?!?p> ……
視頻里,裴云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大森林,他一身素白的國風(fēng)衣服,帶了一個白色的口罩,視頻中烈風(fēng)呼嘯,像是無數(shù)人的哀嚎。
他光腳踩在平地上,仿若走在廢墟之中跌跌撞撞,走的每一步都在痛,每一步都用盡全力,視頻用了原聲,暴風(fēng)雨來之前的猛烈風(fēng)聲跟落葉疏疏聲。
他眉眼多情,沒帶笑的他清冷高雅,加上一身純白,像極了那彎微微發(fā)著光的白月。
風(fēng)聲越來越急促,這一瞬間好像又不只有他一個人在跳舞,他像一只提線木偶一樣被風(fēng)聲催著推著往前走,走了沒兩步又狠狠摔倒在地上。
好似從他身上感覺到身后有人在緊緊拽著他,又有人推著他往前走,前方也有人在拉著他,一時間,他陷入了迷惘,他緩慢爬起來跌跌撞撞去尋找自己想要的聲音。
世間搖搖欲墜,看到這里,魏折星只覺心臟在痛,連著身上都是痛的。
他是幸存者,也是不幸者,如果他沒有享受到那八年的愛,那他估計早就忘記失去親人的那種痛了。
天災(zāi)中有很多像他這樣的人,有的早已釋懷,而有的人一輩子也難以跨過這個鴻溝。
他好像什么話都沒有說,但又感覺說了好多好多的話,他的雙腳踢著堅硬的石頭,被磨出了好多血痕,像是這些年他去災(zāi)區(qū)抗震救災(zāi)時忘我的救人時,磨破皮的雙手。
他跳這支舞的時候相當(dāng)于自揭傷疤,也許應(yīng)該這樣說,他從來沒有忘記一秒。
他垂眼站立,一滴豆大的淚珠從他眼眶逃脫,砸在地上的石子上。
而后大雨已至,噼里啪啦的捶打他清瘦的身軀,這陣大雨來得很妙,好似在沖刷這世間的瘡痍。
他的舞步變得越來越快,欲從一片荒蕪中找到一線生機(jī),那是他所他哀求著,期盼著,向往著的。
魏折星已經(jīng)分不清他紅著的眼眶周圍是雨水還是淚水,他揚起頭,大雨毫不憐惜砸在他的眉眼,他停留在原地,伸出手任憑大雨砸在他手心。
他像一朵開在廢墟里的白花,堅韌強(qiáng)大,是祭奠也是希望,魏折星只覺希望的意味大過于祭奠。
很久,他彎下腰微微鞠躬謝幕。
魏折星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眶,明明就是一段視頻,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自己連呼吸都是痛的。
黃芩察覺到她的異樣,上前詢問:“怎么了?你昨天復(fù)查的結(jié)果怎么樣,還痛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