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腎上腺素飆升,不知疲倦的往前狂奔,鞋都跑掉一只。
小桃沖在最前面,忽地矮了半截身子。
瑞雪急忙剎住車,見她的小腿已經(jīng)陷進淤泥里去了。
抬頭一看,眼前盡是粗壯高大的荷花,一眼看不到邊界。
感情這是個荷花池,池子邊的爛泥不知漚了多少年,是可以把人埋進去的。
忙叫小桃別掙扎,也別亂動,俯身抓住她的手。
不等她吩咐,小杏就跑去找棍子了。
小桃聽話的一動不動,但爛泥松軟不停的往下出溜,這會已經(jīng)要沒到大腿根了。
大概是過于緊張,小桃不由自主的開始發(fā)力。
瑞雪俯著身子,直接被她拖的趴在了泥地里。
這會也顧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再這么下去,她兩都要陷進去,加上她的重量,小桃只會陷的更快。
喊著讓小桃先放手,她來想別的辦法。
淤泥已經(jīng)淹到小桃腰間了,她開始害怕,帶著哭腔喊小姐。
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反倒把瑞雪抓的更緊,朝她越拖越近。
瑞雪頭下腳上,淤泥的腐敗氣味直沖口鼻,她拼命仰這頭,才不至于讓爛泥埋住臉。
維帽上的紗簾裹著污水淤泥死死勒住她的脖子。
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窒息了,連招呼小桃放手都做不到。
肺里的空氣被抽干,意識開始模糊,瑞雪只覺得這么個死法實在太不美觀了。
忽的喉頭一松,纏住她脖子的紗被人扯開了,忙大口呼吸,一陣頭暈?zāi)垦!?p> 小杏舉起腕子粗的木棍朝小桃的胳膊掄去。
“你瘋了嗎,快放手,你要害死小姐了。”
小桃吃痛,頓時反應(yīng)過來。
見瑞雪已經(jīng)迷糊了,“哇”的一下哭出聲來,手上用力,一把將瑞雪推出了爛泥坑。
小杏朝小桃伸出木棍,壓低嗓音吼道:“閉嘴,別嚎了,一會再引來了人,是想都死在這不成?!?p> 事實證明無論年紀大小,閱歷高低,人在極度慌張害怕,危及性命的時候,是很難保持理智的。
除非你旁邊有人鼓勵你,安慰你,或者,打醒你。
小桃就是這般,被小杏一棍子打的回過了神。
知道自己剛才差點害死瑞雪,小杏罵她,她也沒臉還嘴。
讓抬胳膊抬胳膊,讓抓棍子抓棍子。
得益于小桃的配合,瑞雪和小杏沒費什么功夫,就把小桃從泥坑里拖了出來。
小桃重獲新生,也不管身上又臟又臭,抱著瑞雪邊哭邊笑。
荷花池的另一邊,趙豐年坐在亭子里看戰(zhàn)報。
亭子的周圍掛著紗簾,使得光線沒那么刺眼。
驚風端了盤果子給他送來,小聲說道:“將軍,咱府里進賊了?!?p> 趙豐年淡淡的說:“隨他們?nèi)?,反正也沒什么可偷的。我們不過是找個地方落腳,等過了中秋,就回北境去了?!?p> 驚風本想問問將軍紅袖招的事,想到這么多年他們基本上是同進同出,他不知道,將軍大概也不會知道。
這些江湖上的事,還是問宋時渺最便捷,等他打聽清楚,再與將軍細說。
驚風離開不大會,趙豐年就隱約聽見有哭喊聲。
自從他傷了眼睛,其他感官就變的敏銳了許多,他也有意鍛煉,比普通人聽的更遠一些。
想到方才驚風說府里進了賊,大概又是小六他們閑的沒事,嚇唬人了吧。
合上文書閉眼歇了歇,抬手掀起紗簾的一角,去看亭子外面青青粉粉的荷花。
陽光刺目,連著頭都疼了起來。
趙豐年放下紗簾,還是太勉強了,這眼睛怕是這輩子都只能這樣了,宋時渺他又騙了我吧。
伴隨著趙豐年的頭痛,斷斷續(xù)續(xù)的哭鬧聲傳來,讓他有那么一瞬間,想要捏斷哭鬧之人的脖子。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數(shù),直到自己平靜下來,哭鬧聲也消失不見了。
趙豐年如今并不嗜血,除了在戰(zhàn)場上,他從不濫殺無辜。
可自打回了京都,便總覺得心腹間有團火在不停的燒。
頭痛,煩躁的時候,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弒殺的欲望。
這種情況曾經(jīng)有過,那是在他父母離世,寧王府只剩下他一人的時候。
他到現(xiàn)在還清楚的記得,死在他手里的第一個人。
那人是宮里很得臉面的公公。
他雙親還未下葬,那人便帶著圣旨來給他賜府,叫他襲爵。
說這是恩賞,讓他跪下謝恩。
他跪了,但當他聽到他的父母不被允許葬入皇陵,他母親的名字甚至不能出現(xiàn)在趙氏族譜上的時候,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撲上去,一拳一拳的打在那人的臉上,讓他收回方才那些話。
他忘了曾經(jīng)學過的招式,忘了父親對他說過要克制,冷靜,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就那樣不停的揮舞著拳頭,直到自己抬不起胳膊,直到那人的臉血肉模糊。
他以為自己殺了人,會被責難,會被懲罰。
但是他不怕,甚至覺得,結(jié)束一個人的性命竟然是件如此簡單的事。
他有些喜歡上這種感覺,不想像父親教導他的那樣冷靜克制的活著。
坐在龍椅上的那人對他說:“不過是個奴才,死便死了,豐年你放心,叔父是不會不管你的?!?p> 三天后他奉命跟著北上的隊伍離開了京都,甚至沒來得及去父母的墳前哭一哭。
戰(zhàn)場上,他狂躁,暴虐,日日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滾打。
他不在乎傷痛,不在乎生死,他只是喜歡這樣,簡單,直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直到他遇見那個穿紅衣的男孩,從尸山里把他扒了出來。
他見到了師父,有了兄弟,慢慢的他覺得自己也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活下去。
北境的那些兄弟,愿意跟著他,追隨他,并不是因為他手里的半塊虎符,更不是因為他是寧王。
只因為他們是同生共死的同袍,是可以放心將自己的后背交給對方的人。
皇帝想要他手里的虎符,不外乎是為了控制北境。
虎符他是可以交,但如此一來,北境的軍政勢必要經(jīng)歷一番清洗。
北闕的那群狼,怎么可能只看著不下口。
那對生活在北境的百姓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所以這虎符,趙豐年是絕對不可能交出去的,至少現(xiàn)在不能。
即便把他困在京都,即便逼他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