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勛見呂用之慢慢蘇醒過來,罵道:“叛徒,你用教中兄弟的頭顱,換來一頂參謀將軍的官銜,這幾天一定很得意吧!你做夢也沒想到會落入本教主之手吧?”
呂用之手腳不能動彈,只好拼命地眨起眼睛,高聲叫道:“教主饒命!屬下一時糊涂,還請幫主看在以前的兄弟情分,饒了在下一次吧!”
龐勛見呂用之就像狗一樣搖尾乞憐,哈哈大笑道:“呂用之呂半仙,你我本是多年的至交,如今本教主先與你割袍斷義,再按幫規(guī)處置你這個忘恩負(fù)義的逆賊!”,說完揮劍削去身上的一截錦袍,拋在呂用之面前。
呂用之見龐勛很是決絕,知道一切不可挽回,只好閉上雙眼,反復(fù)乞求道:“幫主,你就把我當(dāng)成一條朝三暮四的狗,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龐勛道:“叛徒!你先老實回答了公主和駙馬的問話?本教主再決定你的生死!”
呂用之睜大眼睛看著徐至和周沅芷,他萬萬沒有想到南下途中遇見的這個年輕人竟是黃王的駙馬,他身邊的少女竟然是黃王的公主。呂用之轉(zhuǎn)而向徐至和周沅芷討?zhàn)埖溃骸靶∪艘粫r糊涂,一失足成為江湖笑柄,但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還請公主和駙馬恕罪饒命?。 ?,說完從眼中擠出幾滴淚花來。
徐至打斷道:“呂用之,你背信棄義,甘愿做朝廷的走狗,怎么對得起你們龐教主對你的信任?”
呂用之嘆道:“徐駙馬,你和小人一路同行,你也知道小人投降朝廷本不是出自真心,不過是被情形所逼,再說小人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暗地里為駙馬和教主打聽了朝廷在淮南的最新動態(tài)!”
周沅芷見呂用之的眼睛里充滿了狡詐,暗地里拉了徐至一把,冷笑道:“呂半仙忍辱負(fù)重,假意投靠朝廷,原來是為我們探聽朝廷的訊息?”
呂用之沒有聽出周沅芷的弦外之音,接著說道:“是??!屬下在高駢和楊行密的跟前行走,探聽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今天要獻(xiàn)給公主和駙馬殿下!”
龐勛將信將疑道:“是怎樣的消息?快說!”
呂用之又乞求道:“小人說了,能否饒小人不死?”
龐勛叫道:“呂用之,本教主可沒有那么好的耐心,你如果再不說,就割了你的舌頭,再將你大卸八塊,扔下水去喂魚鱉!”,說完,向身邊的范堂主點了點頭。范堂主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彎下身去,一把捏開呂用之的嘴巴,就要動手。
呂用之見龐勛來真格的,再也不敢討價還價,高聲叫嚷道:“幫主饒命,范堂主饒命啊,小人愿意從實招來!”
龐勛向范堂主揮了揮手,范堂主隨即住了手,退到了一邊。
呂用之只好說道:“稟駙馬、公主、教主,據(jù)小人所知:這楊行密雖然是淮南的節(jié)度副使,但他暗地里招兵買馬,收羅江湖豪杰,特別是他與天下第一邪教蔣神廟有所勾結(jié),妄圖先架空高駢,再取而代之。而高駢那邊也是裝瘋賣傻,求仙問道,以此迷惑麻痹楊行密,再將楊行密按兵不動,保存實力,縱容黃王義軍長驅(qū)直入的事情,密奏朝廷;另一方面高駢也更換了揚州城的布防,撤掉了楊行密幾位親信的兵權(quán),密令淮左各州縣招兵買馬,調(diào)兵揚州,不出幾個月,就要與楊行密決戰(zhàn)淮南了!”
徐至笑道:“如果淮南的高駢和楊行密內(nèi)訌,那么江北淮泗的門戶必然洞開,這對于黃王義軍北上中原,襲取洛陽和長安,推翻朝廷,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周沅芷拍手稱快道:“徐大哥分析的有理,只是如何讓父王知曉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龐勛笑道:“公主不必?fù)?dān)心,我會派幾個可靠的人南下江南的,帶著這個呂用之去勸說黃王北上的!”
徐至笑道:“龐兄,這樣最好,不過事不宜遲,還請龐兄早些安排!”
龐勛笑道:“好,一切聽從駙馬和公主的教誨,還請公主修書一封告知黃王。”范堂主連忙吩咐下人取來筆墨,恭敬地呈給周沅芷。
周沅芷欣然操筆,寫下書信,交與龐勛。龐勛又將書信遞給范堂主,吩咐道:“范堂主,你將公主的書信藏好,帶領(lǐng)幾名兄弟,先將呂用之的雙腿折斷,再帶著這個廢人,渡江去見黃王,務(wù)必將淮南不日就要內(nèi)訌的事情告知黃王和尚將軍,讓義軍趁著淮南空虛,早日挺進(jìn)中原,奪取天下!”
范堂主嗯了一聲,藏好了信函,取出利劍挑斷呂用之的腳筋。呂用之大叫一聲,昏死了過去。范堂主又向徐至、周沅芷和龐勛三人道了別,叫上幾名隨從背上呂用之,跳上岸去,不一會消失在淡淡的霧氣中了。
龐勛見徐至和周沅芷看到呂用之殘廢,有些不忍,解釋道:“公主和駙馬有所不知,這狗奴才自敝教創(chuàng)立以來,就一直追隨屬下。屬下和他情同兄弟,對他的忠誠也是毫不懷疑,曾私下許諾等他帥眾南遷揚州,為本教立了大功后,就晉封他為副幫主,哪知他這么沒有骨氣,一到揚州,就被楊行密擒住,做了本教的千古罪人!屬下是看在駙馬和公主宅心仁厚的面上,才饒他不死的,將他雙腿廢了,也算是對得起那么多死難的幫中兄弟了!”
徐至見朝廷的追兵已退,他心系少林寺的安危,對龐勛說道:“今日多虧龐教主及時趕到,我和沅芷才能順利脫身,小弟實在不勝酒力,今日就此告別,改日再與龐教主把酒言歡,如何?”
龐勛見徐至急于告別,知道他心中有事,連忙問道:“屬下斗膽問一句,不知駙馬和公主打算去哪里?”
徐至笑道:“不瞞龐教主,我們將北上少林寺,一來做為黃王義軍挺進(jìn)中原的先鋒,二來靜待義軍早日北上,一解少林之圍。”
龐勛有些擔(dān)憂道:“公主和駙馬,乃萬金之軀,豈可以身犯險。還請兩位殿下三思?”
周沅芷笑道:“龐教主,朋友有難,豈能袖手旁觀?徐大哥既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又有兩位兄弟身處險境,為了少林,為了兄弟,他此時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日就能趕到嵩山,一日就解了少林之圍!”
徐至見周沅芷為自己說出了心中所想,朝她笑了笑,嘆道:“沅芷說的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龍?zhí)痘⒀?,徐某也要闖上一闖!”
龐勛被徐至、周沅芷的豪氣打動了,回道:“駙馬、公主,今日一戰(zhàn),我們已成為患難之交,如果兩位不嫌棄,龐某愿意帶領(lǐng)幫中兄弟追隨兩位殿下北上,助兩位一臂之力!”
周沅芷見徐至有些為難,勸道:“徐大哥,龐教主是真心想幫助我們,俗話說,人多力量大,我們多帶些人馬,萬一少林有難,我們也可多出些力?”
徐至知道:周沅芷一口答應(yīng)龐勛是感激他今日的仗義相助,不好當(dāng)眾駁了她的面子,也只好點頭表示同意,笑道:“謝謝龐兄援手相助!”
卻說徐至、周沅芷、龐勛等一行人乘船沿古邗溝北上,經(jīng)過楚州、泗州、宿州、來到宋州地界。周沅芷坐了近一個月的船,身心疲憊,她和徐至商量了要棄舟登岸,龐勛見公主和駙馬要上岸騎馬,只好吩咐手下,取出盤纏,買了三匹好馬,讓徐至、周沅芷、秋月三人騎上馬,自己則帶著長槍門的兄弟在后面步行。三人一路尾隨逃難的百姓進(jìn)了宋州城。這宋州建在汴河的岸邊,本是春秋戰(zhàn)國時的宋國,國君宋偃王因為好戰(zhàn),得罪強鄰,最終被齊、楚、魏聯(lián)軍所殺,其國亦滅。
周沅芷見前面進(jìn)城的百姓一片喧嘩,紛紛用擔(dān)子挑著兒女,跌跌撞撞地逃出宋州城。周沅芷連忙停住馬,問道:“徐大哥,前面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百姓剛進(jìn)了城,又逃出城來?”
徐至還沒有答話,只見從城中沖出一群衣著光鮮的官兵,在兩名將官的帶領(lǐng)下,四處剽掠,見百姓手中沒有什么值錢的物品,只好搶奪他們懷中的子女。
那為首的將官一邊用長槊攔著幾名孩子的去路,一邊得意的笑道:“這些孩子長得很是結(jié)實,拿去洛陽販賣,肯定能賣個大價錢!”,那些孩童被嚇的嚎啕大哭起來,哭著喊著要找媽媽。
他身邊的副將笑道:“大哥有所不知,這些孩子看似結(jié)實,實際是饑餓導(dǎo)致的水腫,就是拿去販賣,也值不了幾文,還不夠我們兄弟喝酒錢呢?”
為首的將官冷笑道:“那依兄弟之見,難道要放走這些唾手可得的意外之財?”
副將笑道:“眼看要入冬了,我們宋州的米糧越來越少,兄弟們跟著秦大帥,已經(jīng)幾個月沒有聞到肉味了,聽說這人肉最為鮮美,特別是這些童男童女的肉,味美更是勝過羊羔!”
為首的將官聽了,饞的直流口水,笑道:“兄弟,你吃過人肉?”
副將笑而不答,建議道:“兄弟,我們不如將這些孩童斬去頭顱,截去四肢,開膛破肚,自己享用后,再冒充羊羔肉獻(xiàn)與秦大帥,說不定能治好他的偏頭疼??!”
將官笑道:“你這小子,真會順著竹竿往上爬,不過你這個借花獻(xiàn)佛的主義倒是不錯,兄弟你是如何想到的?”
那副將笑道:“兄弟哪有這樣的頭腦,我也是聽大帥府中的歐陽幫主說的偏方?!?p> 將官笑道:“哪個歐陽幫主?”
副將回道:“還不是朝廷派來做監(jiān)軍的、號稱開天辟地,威震四川的猛虎幫的幫主歐陽光!”
將官哦了一聲,笑道:“那我們兄弟現(xiàn)在就抓幾個小孩回去,先解解饞再說!”
百姓們聽了那兩名將官的話,一片嘩然,有幾位父母不顧眼前的危險,撲向?qū)⒐?,試圖搶回自己的孩子,卻被那名將官用長槊一一刺殺,并將一名百姓的尸體舉過頭頂,恫嚇城外越聚越多的百姓。
徐至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叫了一聲:“秋月,麻煩你照看一下沅芷!我去阻止那些官兵繼續(xù)作惡!”,說完,他從馬背上跳起,一個“大鵬展翅”從百姓頭頂上越過,跳到那名將官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長槊,用力一拉,將他從馬上拽下,又用推拿手,將長槊反擲回去。那長槊桿撞在那名將官的胸口,將他的幾根肋骨折斷,那將官大叫一聲,口吐鮮血,兩腳一蹬,就一名嗚呼了。
那副官見徐至兇狠,不敢戀戰(zhàn),他向前虛晃了一槍,掉轉(zhuǎn)馬頭就要逃跑,周沅芷在遠(yuǎn)處見了,高聲提醒道:“徐大哥,除惡務(wù)盡,絕不能讓這些兇惡之徒逃走了,再次殘害百姓!”
徐至見那名副官已經(jīng)策馬跑出數(shù)丈遠(yuǎn),他彎下腰去,撿起掉在地上的長槊,舉過頭頂,奮力投擲。那長槊穿過人群,正中那名副官的后心,那副官一聲慘叫,從馬上墜落,就一命嗚呼了。
這時百姓中發(fā)出一陣陣喝彩叫好聲,幾位父母也趕緊領(lǐng)回自己的孩子,摟在懷中,低聲安慰起來。百姓們也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有叫嚷著不進(jìn)城回家的,也有要進(jìn)城討回公道的。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一位須發(fā)斑白的老者,他揮手止住了父老的喧嘩,領(lǐng)著百姓圍住徐至、龐勛、周沅芷等人,并向他們跪拜致謝。
徐至、周沅芷等人趕緊用手?jǐn)v扶起一個個百姓。周沅芷問道:“徐大哥,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得罪了城中的官兵,還進(jìn)不進(jìn)這宋州城了?”
這時聚集在城門口的百姓看了看徐至和龐勛,見他們沒有回話,又都轉(zhuǎn)過頭去,看著那名老者,似乎在等他的示下。那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對周沅芷說道:“老夫替鄉(xiāng)親們謝謝姑娘和幾位大俠的拔刀相助,鄉(xiāng)親們此次進(jìn)城是要向宋州的秦大帥告狀來的。大伙相約而來,可不能因為受了一點驚嚇,就半途而廢啊?”
百姓們頓時安靜了下來,齊聲說道:“我們大伙雖然來自不同的村寨,但是我們來之前,都有約定,要聽從宋老爹的吩咐,我們怎敢違背誓言?大伙愿意跟隨老爹去州府衙門擊鼓鳴冤!”
徐至見這群百姓還是要進(jìn)城見秦宗權(quán),怕他們不知深淺,連忙擋在宋老爹的面前,勸道:“老人家,鄉(xiāng)親究竟有何冤情,要進(jìn)城告狀?”
周沅芷見宋老爹欲言又止的樣子,也勸道:“老爹大可放心,說不定有什么急事,我們還能幫上大伙的忙呢?”
徐至也連忙說道:“是啊,老爹有何難事,盡管吩咐就是了!”
宋老爹笑道:“這本是鄉(xiāng)親們自己的事情,老夫不想再麻煩幾位好漢了!但兩位既然問起,老夫也不敢對你們隱瞞!最近朝廷派了一個監(jiān)軍來到我們宋州,這個監(jiān)軍辦事很是雷厲風(fēng)行,一上任就親自帶領(lǐng)官軍,向各州縣征兵征糧,公然搶劫百姓財物,鄉(xiāng)親們這年頭十澇九旱,顆粒無收。哪來的錢糧給他?但是胳膊拗不過大腿,鄉(xiāng)親們只好攜家?guī)Э谒奶幎惚埽瑢嵲诒凰萍绷?,只好砸鍋賣鐵、賣兒鬻女,用來交稅??蓱z那些鰥寡孤獨,既無財物,又無子女,只有上吊尋死這一條路了!”
周沅芷嘆道:“這個朝廷的監(jiān)軍對待百姓比虎狼還要兇狠,我們要想一個萬全之策除了他!”
宋老爹連忙擺手阻止道:“姑娘,萬萬不可魯莽!且不說這個歐陽監(jiān)軍代表了朝廷,手中還有數(shù)百軍士,就說他本人也是武藝超群,老夫親眼見他一人撂倒了數(shù)十個抗稅的壯漢。數(shù)百人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龐勛好奇地問道:“老爹,難道這個監(jiān)軍出身江湖門派?”
宋老爹答道:“他是不是江湖中人,老夫不能肯定,但他的武藝的確精湛,一招猛虎碎心掌就能震死一條水牛!”
徐至對周沅芷和龐勛說道:“難道這位監(jiān)軍是猛虎幫的歐陽光?他一心貪圖功名富貴,投靠了朝廷,想必這個監(jiān)軍就是他了!”
龐勛也道:“猛虎派的歐陽光,屬下在蔡州也曾見過他使用猛虎三絕殺,他的掌力大的驚人,老爹所說的歐陽監(jiān)軍十有八九就是他!”
周沅芷好奇道:“這歐陽光怎么不跟著那個朝廷的小公主,跑到這宋州來了?”
宋老爹嘆道:“原來幾位英雄認(rèn)識這位歐陽監(jiān)軍,他原來是綠林豪強,怪不得做了朝廷的官,對百姓那樣兇狠!”,說完一邊向徐至、周沅芷和龐勛等人搖了搖頭,一邊領(lǐng)著鄉(xiāng)親們進(jìn)了宋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