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還沒答話,朱溫?fù)屜冉械溃骸包S王,不可聽信徐至的花言巧語,這圍中有他的患難兄弟,他豈不手下留情?”
黃巢沒有理睬朱溫,而是慈祥地對徐至和周沅芷說道:“徐至、芷兒,你們聽著,做大事切不可兒女情長。這些叛黨既是你們的兄弟,又是你們事業(yè)的阻礙。情意與江山孰輕孰重,你們應(yīng)該清楚!”
周沅芷答道:“父王大可放心,我們再糊涂,也不會不知道輕重的!”,說完就抽劍朝李秀云刺了過來。李秀云也不甘示弱,拔劍相迎。兩人劍光閃閃,斗了幾十回合不分勝負(fù)。
徐至取出鳳鳴劍,不等周宸反應(yīng),就是一招“行云流水”,用劍光擾亂他的視線后,轉(zhuǎn)到他的背后,與慧風(fēng)打斗起來?;埏L(fēng)見徐至來攻,也取出寶劍格擋,這是兄弟倆第一次真正交手。徐至使得是“飄逸劍招”,而慧風(fēng)則用“武當(dāng)太極劍法”相迎,一個靈動飄逸,一個穩(wěn)重老成;兩人斗了近幾十招,不分勝負(fù),只是徐至在劍招變化上占有優(yōu)勢,而慧風(fēng)不敢冒險,一味苦守門戶,因此徐至在慧風(fēng)身旁游動進(jìn)攻,而慧風(fēng)卻立在原地舉劍畫圈防守。
周宸見慧風(fēng)落于下風(fēng),想幫他解圍,后退了幾步,避開張直方,從袖中射出一枚袖箭,向徐至后心射來。徐至聽到聲響,一招“倒掛金鉤”,翻身用劍頭一挑,使袖箭轉(zhuǎn)變方向,射向慧風(fēng)?;埏L(fēng)正一心應(yīng)付徐至的變招,哪想到有暗器飛來,稍一分心,露出破綻,被徐至一招“鳳舞九天”,挑開寶劍。徐至不想傷害慧風(fēng),伸出右手,將他輕輕推開,叫道:“慧兄弟,還不趁此機(jī)會離開!”
慧風(fēng)這才明白徐至的用意,他是借著與自己比劍,將自己逼退,然后趁著大家不注意,讓自己趁機(jī)突出重圍。
慧風(fēng)擔(dān)心李秀云的安全,問道:“徐大哥,我走了,秀云公主怎么辦?”
周沅芷笑道:“慧大哥,你先逃命要緊,秀云公主不會有危險的,我和你徐大哥會幫她脫險的!”
慧風(fēng)答了一聲:“多謝徐大哥和周姑娘”,說完趁著眾人驚愕之際,飛身連翻了幾個跟頭,跳出重圍,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朱溫見徐至放走了慧風(fēng),叫道:“黃王,你也看見了,這個徐至太幼稚了,三番兩次放走強(qiáng)敵,我們的尚將軍就是被惡徒慧風(fēng)所傷,黃王您看怎么辦吧!”
黃巢萬萬沒有想到徐至和周沅芷會用障眼法,故意欺騙自己,掩護(hù)慧風(fēng)逃走,氣急敗壞道:“徐至,你這個混賬東西,眼里還有我這個岳父嗎?”
周沅芷連忙解釋道:“父王,此事也不能完全怪徐大哥,芷兒也不忍心讓慧大哥死于非命!這事這事女兒也有份,女兒和徐大哥愿意用我們先前的功勞抵過,還請父王也放過李秀云吧!”
李秀云見徐至和周沅芷突然闖入陣來,對自己和慧風(fēng)痛加殺手,心里絕望,恨不得立刻死在徐至面前,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周沅芷竟會懇請黃巢放了自己,慚愧道:“周姑娘,你不必如此,秀云本就是亡國公主,被人追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秀云早已心死,何必讓姑娘與父親反目呢!”
周沅芷一邊與黃巢東拉西扯,一邊向徐至使眼色。徐至明白她的心意,一把拉了李秀云的手,將她背在身上,周宸向張直方虛晃了一劍,護(hù)在徐至的身后,三人緩緩后撤。
周沅芷見張直方還要追殺過去,連忙擋住他的去路。張直方見了,不敢放肆,只好急道:“還請沅芷公主讓開,好讓屬下追殺叛黨!”,他見周沅芷不肯讓開,又用祈求的眼神看著朱溫。
朱溫急道:“黃王,你切不可放虎歸山??!如果不能對朝廷的宗室重臣一網(wǎng)打盡的話,以后我們?nèi)绾卧陂L安立足?”
黃巢回道:“朱將軍,我也明白你的苦心,但沅芷深陷敵手,你叫孤王如何應(yīng)付?難不成讓將士們連她也給殺了?”
朱溫見徐至帶領(lǐng)李秀云、周沅芷等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恨恨道:“唉!眼看就要得手了,又錯過一次良機(jī)!真讓人痛心!”,說完讓將士們舉起刀槍,驅(qū)散圍觀的百姓,繼續(xù)跟蹤徐至等人。
長安百姓本是真心迎黃巢入城的,哪知一樁極大的好事變成壞事,不但驚擾了黃巢,而且親眼看到李秀云從黃巢眼皮下逃脫的丑事,擔(dān)心黃巢面上過不去,又見朱溫帶兵兇狠,都知趣地紛紛離去。
再說慧風(fēng)先行一步,出了長安的延興門,立刻指揮城外的宣武軍將士在城樓下接應(yīng)徐至、周沅芷、李秀云等人。徐至率領(lǐng)眾人出了城門,方從身上放下李秀云。
慧風(fēng)讓宣武軍的將士們奮力堵住朱溫派來的追兵,并讓眾人騎上幾匹馬,一路向南狂奔而去。
周宸將眾人領(lǐng)到長安南郊的終南山下,眾人見山上滿眼的枯樹黃草,一片蕭條。
李秀云對徐至說道:“徐大哥,周姑娘,你們的救命之恩,秀云今生今世難以報答,唯有在青燈前,替你們坐禪打坐,祈禱你們一生平安,美滿!”,話還未說完,就淚流滿面了。
徐至惋惜道:“公主如今正值妙齡,正是大有作為之時,豈可因眼下坎坷就看破紅塵,避世出家?此事事關(guān)重大,還請公主三思?”
周沅芷見李秀云要遁入空門做道姑,先前對她的防范都蕩然無存了,勸道:“李姐姐如此花容月貌,做道姑太讓人惋惜了,何不與我們一起離開長安,快意江湖?”
紅葉聽了周沅芷的話,知道她大度,也勸道:“公主,既然徐公子和周姑娘都能接納你,你何必要苦了自己?我們何不與徐公子同行,這樣也不枉了你此生的抱負(fù)!”
周宸也希望李秀云能改變初衷,附和道:“公主,紅葉說的對,正所謂一入空門,萬事休。您如今正是如花美眷的好時光,屬下也不愿看到您與青燈為伴,凄苦一生!”
李秀云強(qiáng)忍著微笑道:“秀云主意已定,諸位不必相勸!秀云辜負(fù)了眾人的期望,萬事不諧,還不如一了百了,干凈!”
這時慧風(fēng)殺退追兵,也趕了過來,他聽說李秀云要做道姑,伏在地上苦苦勸了好久,嘆道:“公主對慧風(fēng)有知遇之恩,有再造之功。如今公主要離開凡塵,叫慧風(fēng)何出何從呢?”
李秀云連忙攙扶起慧風(fēng),對他說道:“慧將軍,你也不要在長安久留,帶了程姑娘盡快回宋州吧,那里山高水遠(yuǎn),沒有危險。今后如果有不決的事情,可以多聽聽周將軍的意見!”,慧風(fēng)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
李秀云又對周宸說道:“周將軍一生忠于王室,但萬事不可勉強(qiáng),今后千萬不可再做傷害別人的事情,這樣會有報應(yīng)的,這就是我大唐不保,受萬民唾棄的原因!”
周宸躬身回道:“屬下謹(jǐn)遵公主的教誨!”
李秀云又走到徐至和周沅芷身邊,拉著周沅芷的手,笑道:“周姑娘,其實秀云特別羨慕你,你可以和徐大哥轟轟烈烈的相愛相伴,快快樂樂的攜手江湖。如果秀云不是朝廷的公主,一定也會像你一樣,珍惜和徐大哥相處的分分秒秒,一點一滴??上阍谱霾坏搅?,大哥有周姑娘一生相伴,秀云也就放心了!如果有來生,希望我們?nèi)耸桥笥?,而不是敵人!?p> 李秀云又含笑對徐至說道:“徐大哥,秀云就要與你離別了,希望你今后好好對待沅芷妹妹,她跟著你一路走來,經(jīng)歷了那么多,也不容易。大哥只有真心對她,才不會辜負(fù)她的一往情深!如果有來生,秀云希望能早些認(rèn)識大哥,與大哥一起在紫薇花叢中飛舞,一起合奏那曲《望江南》!”
李秀云說著說著,已是泣不成聲了,她朝徐至和眾人撇下最后一絲笑意,就帶著紅葉,沿著鐘南山的幽幽古道,慢慢消失在落葉飛舞的山林中了。
眾人見李秀云帶著紅葉飄然離去,都不勝傷感。徐至和周沅芷向慧風(fēng)道了別,就返回了長安。兩人在宮門前碰見了何夢嬌、安敬思、薛阿檀和了因等人。
徐至迎了上去,問道:“何姑娘,你怎么在這里?”
何夢嬌將自己如何從李秀云身邊離開的經(jīng)過跟徐、周兩人說了一遍,最后嘆道:“真是造化弄人,當(dāng)年我還懷疑是徐大哥殺了我大哥,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朝廷做的孽!”
薛阿檀笑道:“何姑娘,我當(dāng)時就說這事不可能是徐大哥干的,你就是不信,非要和徐大哥拼命!如今真相大白,你打算如何?”
安敬思插話道:“薛阿牛,這還用問嗎?何姐姐當(dāng)然要找周宸報仇了,等徐大哥忙完了長安的事情,兄弟就陪姐姐去報仇!”
薛阿檀笑道:“到時候徐大哥、周姑娘,還有各位大師,我們和何姑娘一起宰了那個周宸!”
何夢嬌聽了,卻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其實那個周宸也是奉了朝廷的旨意,才去做喪天害理的事情,只要廢了他的武藝就可以,我們何必取他的性命呢?”
眾人聽了,都點頭稱贊何姑娘心地善良。
這時黃巢早在眾將的簇?fù)硐?,乘坐皇帝御用的金根車,在朝廷遺老們的高聲勸進(jìn)下,進(jìn)了皇宮。黃巢禁不住眾將的蠱惑,換了一身龍袍,頭戴十二冕旒,端坐在太極殿上,受了眾將的朝賀,觀賞著樂舞八佾,儼然是帝制自為了。黃巢心滿意足后,屏退眾將,只留下心腹朱溫殿前說話。
朱溫見黃巢還在為徐至和周沅芷放走李秀云的事情氣惱,躬身勸道:“黃王,這事不能怪公主,還是要怪徐至,要不是他蠱惑公主,就生不出這么多麻煩來!如今這些朝廷的重臣要員我們都不能留,免得他們受那偽公主的感召,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來。依臣所見,這三品以上的公卿都應(yīng)該讓他們回家養(yǎng)老!黃王再下一道圣旨:長安城內(nèi)膽敢藏匿朝廷宗室高官者,與謀反罪論處,殺無赦!”
黃巢聽了,高聲道:“朱愛卿,你的主意甚好,孤準(zhǔn)了!”
朱溫又提議道:“屬下恭喜黃王大業(yè)已成,可眾將領(lǐng)還等著黃王的封賞呢?”
黃巢想了一會,說道:“要說這次進(jìn)關(guān)破長安的首功,非芷兒和徐至莫屬,可是他們私自放走朝廷余孽,功過相抵。再說他們是將來的公主駙馬,為孤王出力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這次就不再給他們額外分賞了!”
朱溫冷笑道:“不給徐至他們封賞,又怎能安撫住他手下的那么多江湖人士?那些漢子可是只認(rèn)好處,不講尊卑的。他們可只認(rèn)徐至,就連黃王您也調(diào)不動他們。萬一他們嘩變起來,我們外有朝廷殘軍虎視眈眈,內(nèi)有這些不安定分子趁機(jī)鬧事,黃王您的龍座如何能坐穩(wěn),你又怎能高枕無憂?”
黃巢聽了朱溫的話,不寒而栗,連忙從御座上走了下來,問道:“這封賞不是,不封賞也不是,那孤王應(yīng)該如何安置他們呢?”
朱溫回道:“黃王,您今天也看到了,這個徐至的確是不堪重用。黃王已經(jīng)提醒他江山和恩義孰輕孰重?他倒好了,公然跟黃王對著干,非要做出一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樣子,而置黃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于不顧,這樣的人又怎能委以重用。黃王萬歲后,又怎能放心將江山交與他?”
黃巢嘆道:“孤王就沅芷一個女兒,而沅兒又非他不嫁,孤王不將江山交與他,又能交與誰呢?”
朱溫道:“屬下也知道黃王心中的難處!可沅芷公主畢竟也不是大王親生的。如今大王即登九五,夫人年老不能生育,但天子妃嬪御妻不下百人,幾年后何愁不能生出太子來!到那時,大王當(dāng)然要將基業(yè)世世代代傳給子孫,何必傳給一外人呢?”
黃巢嘆道:“朱將軍,孤王不甘心也不行??!孤王年逾花甲,哪還能生出嗣兒?”
朱溫笑道:“當(dāng)年周文王百歲尚能生出圣兒,我王只要用心,必然成功!”
黃巢反問道:“要是不成功,又該如何?”
朱溫回道:“那就退而求其次,黃王的外甥林言聰慧豁達(dá),屢立軍功,深得將士的喜愛,尚將軍和屬下都有意推薦他為我王的太子??傊@江山不能落入徐至之手,他江湖義氣太重,將士們也不服他!黃王你有所不知,這次徐至入宮后,竟然不分尊卑,讓他的兄弟安敬思和薛阿檀輪流坐了御座,試問這御座是他們這些人坐的嗎?如果江山讓他繼承了,他豈不讓他的那些兄弟輪流做天子!”
黃巢聽到這里,怒道:“其它事情,孤王還能忍他。這輪流坐龍座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寬恕的,簡直是兒戲。再說這龍椅是他們坐的嗎?他們眼里還有孤王嗎?”
朱溫見黃巢生氣,心中大喜,繼續(xù)說道:“不瞞黃王,據(jù)我安插在徐至軍中的密探說,徐至曾故意遣開沅芷公主,獨自一人去后宮找那個叛逃的小公主私會,說不定徐至與朝廷也是藕斷絲連,所以屬下懇請黃王為我們義軍的千秋萬代著想,切不可重用徐至!”
黃巢問道:“那又應(yīng)該如何處置他呢?”
朱溫回道:“委派徐至一個重任,讓他去勸降河北藩鎮(zhèn),就可以將他和他那幫兄弟趕出長安了!”
黃巢搖頭道:“這個徐至,孤王上次對他在蔡州的所為,已經(jīng)既往不咎,哪知他做事越來越?jīng)]有章法。這繼承人的事也困擾老夫很久了,就按照將軍的計策行事,將他調(diào)出長安!”
這時徐至和周沅芷進(jìn)了太極殿,參見了黃巢。黃巢責(zé)備道:“芷兒,徐至,你們都是金枝玉葉,萬事都要有一個規(guī)矩,否則今后如何為天下表率?就拿這次放走朝廷公主來說,就是你和徐至大大的不對!徐至,孤王現(xiàn)委派你一個重要的任務(wù),讓你和芷兒作為孤王的使節(jié)出使河北諸鎮(zhèn),勸他們早日歸降我大齊!”
徐至答道:“徐至謹(jǐn)遵黃王的差遣!”
黃巢送走了徐至和周沅芷,見張直方闖了進(jìn)來,稟告道:“黃王,大事不好了,將士們與全城百姓發(fā)生了沖突!”
黃巢驚道:“我們進(jìn)城時不是貼了告示:讓百姓安居樂業(yè),將士不得驚擾嗎?這又是什么回事?”
原來周宸命人在長安的河水下了毒藥,義軍將士喝了河水,有大半病倒。眾將領(lǐng)們見長安百姓反而無事,以為百姓投誠是假,設(shè)計暗害義軍才是真,所以將士們帶著怨憤,沖進(jìn)長安坊市間,見百姓就殺,見東西就搶,見房屋就焚燒!如今長安城中一片狼藉,百姓都紛紛逃出城去,長安已是一座空城了。
黃巢聽了,大叫一聲:“不好”,就癱坐在龍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