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光正要上前阻擊李克用,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歐陽兄,別來無恙?。 ?p> 歐陽光見說話的那人正是徐至,他身后跟著周沅芷,兩人手持長劍朝自己逼了過來。歐陽光自忖不是徐至的對手,又怕自己殘害慧風(fēng)的事情敗漏,叫道:“徐至,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此事與你們無關(guān)。如果你們阻攔,在下就對你們不客氣了!”,說完見徐、周兩人絲毫沒有理會自己,只好命令汴軍將士,朝徐、周亂了一陣箭。
徐至、周沅芷用劍撥擋飛來的箭,且戰(zhàn)且退,護(hù)送李克用等人出了驛門,可憐十一太保史思敬獨(dú)立支撐千斤柵門,力量不支,被萬箭穿心,死在上源驛的驛門下。
李克用及十一太保剛沖出驛門,見汴軍扼橋而守。薛志勤大吼一聲,率先沖入敵陣中,揮刀左砍右斫,在一片黑暗中殺得汴兵紛紛后撤。
這時李克用酒意未消,支撐不定,三太保李存勖索性背起李克用,李嗣源、李嗣昭、李存勖、李存審護(hù)在李克用的四周,徐至、周沅芷兩人斷后,趁著電光隱現(xiàn),奮力沖入敵陣中。
薛志勤率先登上尉氏縣的城樓,引著眾人縋繩而下。
這時朱溫方才趕到,他聽聞李克用已經(jīng)逃出上源驛,大驚,忙與歐陽光乘馬急追。歐陽光對朱溫說道:“胡人急則必然乘馬逃走,大帥如果看見有乘馬的胡人,應(yīng)該立即射箭,不要讓他走脫!”
朱溫點(diǎn)頭稱好,兩人相偕出城追趕,歐陽光見前方黑暗中有人走動,飛馬急追。朱溫稍稍落后,因?yàn)樘旌诓荒鼙鎰e,誤以為歐陽光便是沙陀將士,上下左右連射數(shù)箭,一箭貫穿其后腦,就將其射殺,可憐歐陽光死也沒想到,會死在朱溫手中。
朱溫見歐陽光被自己射死,李克用也已逃走,只好悻悻地收兵回營。不一會,李振也回來稟告說:“屬下無能,沒能完成大帥交代的使命!”
朱溫見萬事不諧,頓時喪氣道:“我軍那么多將士,云飛揚(yáng)、蔣乘風(fēng)、蔣超區(qū)區(qū)十幾人又是如何逃走的?”
原來云飛揚(yáng)、江乘風(fēng)、蔣超三人酒宴后,知道朱溫心胸狹窄,多猜多疑,留在汴州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三人決定連夜攜帶幾箱藏書,乘船從汴河逃走,這一切被徐至等人瞧見,卻被何夢嬌誤認(rèn)為是營中人監(jiān)守自盜。所以當(dāng)李振率兵趕到時,云飛揚(yáng)三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李振讓人撲滅了大火,白忙了半夜,損失了若干糧草,也沒見云飛揚(yáng)等人的蹤影,直到拷問了幾名的將士,方才知道實(shí)情。
朱溫聽了,大叫道:“這兩件大事,一件也沒辦好,如果讓天下人知道我暗害晉王,戕害大內(nèi)將軍,老夫的臉往哪里擱?”
李振厚著臉,勸道:“大帥不必?zé)?,這天下向來只認(rèn)成功者,哪怕這個成功者如何位卑下賤,這都不重要,關(guān)鍵是要能贏得天下,我們所做什么并不重要,臉面更是無關(guān)緊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能不能成功。”
朱溫聽了李振的勸,方才醒悟,喃喃地問道:“那依你所見,這下一步該如何?”
李振回道:“這首要的是堵死云飛揚(yáng)沿運(yùn)河,回江南的道路,只要大帥下令嚴(yán)查汴州、宋州、潁州、亳州的水運(yùn)和陸路交通,一定能在路上截住云飛揚(yáng)等人!第二、我們暗殺李克用的事情,我們可以先上表給朝廷,顛倒黑白,就說李克用帶兵先攻擊我們,我汴軍才迫不得已自衛(wèi)的,這事情又沒有第三方看見,就是城中百姓也說不清,大帥大可放心!”
朱溫笑道:“就按李書記的意思去辦,老夫即刻上表朝廷,將此次上源驛的兵亂,說成李克用不能約束沙陀將士,致使沙陀將士進(jìn)城后掠奪城中百姓,與我汴州駐軍發(fā)生了沖突,我軍民被迫自衛(wèi)所致!”
再說徐至、周沅芷扈從李克用出了上源驛,眾人頂著黑暗中的電光雷鳴,冒著細(xì)雨,舉著火把進(jìn)入一片茂密的柳樹林,突然前面探路的將士叫道:“快去稟告晉王,前面一只野豬和一條蟒蛇擋住了去路!”
李克用此時酒意未消,仗著一身的膽氣,叫道:“哪里來的業(yè)畜?讓本帥去看看!”,說完不顧眾人的勸誡,踉踉蹌蹌,上前觀看。
只見一只黑黝黝的野豬,露出鋒利的獠牙,睜大雙眼盯著地面一條三丈多長的黃色大蟒,發(fā)出“嗷嗷”的叫聲。眾人見那野豬不停地后退,都以為它懼怕巨蟒,要逃走。
徐至、周沅芷也湊上前來觀看,只見那野豬退了十步遠(yuǎn),突然低頭拱地,朝蟒蛇沖了過來。那蟒蛇連忙盤起身體,昂起碩大的頭顱,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口中的尖牙,試圖恐嚇野豬。
野豬遲疑了片刻,并沒有被蟒蛇的進(jìn)攻動作給嚇住,而是奮力向前一跳,躲過蟒蛇的撕咬,繞到蟒蛇的背后,一口咬住蟒蛇的身體。
那蟒蛇負(fù)痛,將長長的尾巴盤住野豬的脖子,拼命蠕動、緊縮身體,將野豬牢牢圈住,將它放倒在地上。那野豬被蛇箍住了身體,漸漸呼吸急迫,但它拼命啃食蟒蛇的尾巴。
眾人見野豬和巨蟒都妄圖在死之前,先殺死對方,取得最后的勝利。野豬的叫聲越來越低沉,但它始終沒被蛇悶死。那黃金蟒的尾巴也被野豬啃食了一尺多長,鮮血淋漓,但它死死圍住野豬,始終不放。
過了好長時間,眾人見蟒蛇和野豬橫在路上,還在死死爭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都把眼光轉(zhuǎn)向李克用!
李克用彎弓射出一支箭,那箭貫穿巨蟒的頭腦后,又射進(jìn)野豬的脖子。眾人見李克用一箭雙雕,同時射殺巨蟒和野豬,都齊聲高呼道:“晉王神射,一箭雙雕,天下無雙!”
李克用見自己神威,一箭中的,連殺兩害,心中大喜,又見自己的神技,被眾將士敬為天人神授,他不由地想起漢高祖劉邦斬殺白蛇起義的故事,笑道:“各位將士,今晚本帥做了一個奇特的夢,夢見天庭派出使者,讓仆上天參加王母的蟠桃盛會,在御宴上玉帝親口封仆為上天的使者,并賜酒三杯,讓仆下界拯救天下萬千的百姓。臨行時玉帝對仆一再囑托說:閣下下界后會有小災(zāi)小難,但這些并不能阻擋閣下的宏圖大業(yè),還請努力!”
李嗣源、李存勖等十一太保,領(lǐng)著將士高呼道:“晉王千歲,千千歲!”
李克用擺了擺手,阻止了眾人的高呼,繼續(xù)講訴道:“孤下凡后,在路途上碰到兩小兒在打架,一個孩兒身穿赭黃色衣衫,一個孩兒身穿黑色衣衫,兩孩兒打得難解難分,擋住了孤的去路,孤多次讓他們讓路,他們都充耳不聞,并向孤惡語交加,孤怕因此誤了天庭交代的大事,抽出身后的弓箭,讓他們讓路,否則就對他們不客氣了。哪知那個黃衣小兒首先哈哈大笑道:我家世代為帝王,穩(wěn)坐關(guān)中,到了我這一輩都傳了20代了,難道你比我還尊貴,憑什么讓我給你讓路?”
周沅芷聽到這里,偷偷地問徐至道:“難道那黃衣孩童就是當(dāng)今的天子?這個李克用膽子也太大了,他竟然讓當(dāng)今天子給他讓路!”
徐至搖頭道:“且聽他繼續(xù)說下去!”
只見李克用繼續(xù)說道:“正當(dāng)那黃兒洋洋得意之時,那黑衣小兒猛地舉起拳頭,一邊捶打那黃衣小兒,一邊叫道:帝王本無種,明年落我家,自古天下都是能者居之!你家破落,哪能駕馭四方?還不將寶座讓出,說完就不停捶打那黃色孩童的頭。
那黃兒負(fù)痛求饒道:愿意讓出帝位,惟求一條生路,哪知那黑衣小兒不允,竟將那黃兒活活捶死,那黃兒化為一條黃色塍蛇,就消失無影無蹤了。我見那黑衣兒太過狡詐兇殘,一箭射中他的頭腦,將其射殺,那黑兒化為一只長著八字獠牙的野豬,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仆這才平安回到人間,方才醒來!”
李克用看了地面上躺著的野豬和黃金蛇,故作驚訝道:“這是什么一回事?怎么和仆夢中的一樣?”
李存勖連忙帶領(lǐng)眾將士跪倒在地,叫道:“父王君位神授,朱溫不過是過眼煙云的跳梁小丑,這萬里江山最終還是屬于晉王的,大家說,對不對?”
眾將士們聽了,齊聲高叫道:“晉王萬歲,萬萬歲!”
李嗣源勸道:“父王既得天機(jī),何不即刻稱尊,號令天下,取代李唐!”
李克用謙虛道:“當(dāng)年西周已占天下的三分之二,仍然臣屬于朝歌,周文王大圣人也,尚不敢妄自稱尊。孤何德何能,敢當(dāng)此大位?”
李存審也勸道:“父王,大哥、三哥說的是,如今唐廷號令不行,地方各路諸侯無不暗自招兵買馬,擴(kuò)充地盤,我們本是沙陀異族,即使再大的功勞,也不會受到朝廷的重用,這只會招來朝廷和地方上無窮無盡的嫉妒和怨恨,何不稱帝河?xùn)|,豈不快活?何必受制于人呢?”
李克用笑道:“孩兒們不必相勸,仆有生之年絕不失節(jié),如天命在我,我為周文王!”
徐至見李克用如此,知道他胸懷大志,將來前程無限,走上前去,笑道:“晉王愛民如子,將來必然功成名就,揚(yáng)名天下,如今晉王已經(jīng)脫險,我們就此別過,順祝晉王和各位太保一路順風(fēng)!”
李克用笑道:“此次多謝徐英雄相救,仆方才脫險。如有空暇,還望徐大俠、周姑娘,還有我的十三太保兒,一起來太原相聚!”
徐至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就領(lǐng)著周沅芷沿原路返回汴州景??蜅?。這時何夢嬌、李存孝、薛阿檀、了嗔、了癡5人早已安全出了軍營,返回客棧。
徐至問了何夢嬌等人如何脫圍的經(jīng)過,方才知道:原來何夢嬌等5人直奔朱溫的中軍大帳,可是苦于不認(rèn)識朱溫。眾人繞開侍衛(wèi),隔窗見營帳中坐了一員大將,身披黃金甲,腰佩寶刀,威風(fēng)凜凜,正在帳中讀書。
李存孝猜他必定是朱溫,隔窗射出幾粒石子,正中那人雙目,何夢嬌隨即扔出手中寶劍,刺中那人胸膛,那人中劍后,發(fā)出痛苦的叫聲,驚動了帳外的侍衛(wèi)。薛阿檀、了嗔、了癡只好持劍殺了帳外幾名驚呼的侍衛(wèi)。
何夢嬌怕侍衛(wèi)的喊叫聲引來更多的將士,連忙一手拉著李存孝、一手牽著薛阿檀,領(lǐng)著了嗔、了癡,從北門出了軍營,讓眾人奇怪的是,身后并沒有追兵。當(dāng)眾人聽了徐至和周沅芷的講訴,方才知道那時朱溫的大軍都集中在軍營南門,因此北營幾乎就是一座空營,而他們刺殺的那名將軍也不是朱溫本人。原來朱溫怕別人暗算,平時并不住在中軍大帳中,而是找一個替身住自己的行轅。
第二天,朱溫下令另選吉地,作為汴州軍帥府,并下令關(guān)閉汴州四門戒嚴(yán),等待朝廷中使的到來。
直到第四天,朝廷的欽差方才進(jìn)了汴州城,朱溫帶領(lǐng)全城的各級官員列隊(duì)迎接。中使見歡迎儀式很是氣派,朝朱溫拱了拱手,得意地笑道:“朱大人,你與晉王各上了一本奏折,敘說了前幾日汴、晉兩軍在上源驛的嘩變,萬歲見你們兩家各執(zhí)一詞,相互矛盾,特令本欽差來調(diào)查此事,還請朱大人行個方便!”
朱溫連忙拱手道:“欽差在上,下官一定遵命行事!”
中使見朱溫面帶疑慮,安慰道:“朱大人不必驚慌,其實(shí)萬歲讓在下來汴州,查案是假,主要是調(diào)解你們兩家的恩怨!”
朱溫聽了,方才放心,笑道:“欽差在上,青天可鑒,我與晉王一起奉旨追擊黃巢殘寇,解陳州之圍,殺賊萬余人。而后我汴軍又俘獲了賊將尚讓及乘輿服器等物,將賊首黃巢趕入狼虎谷,并將其梟首,準(zhǔn)備送至行在。哪知在途中卻被李克用的沙陀軍所奪,連帶黃巢的首級都搶了過去,我汴州將士心中實(shí)在是氣憤,所以兩軍就有矛盾和沖突!這事實(shí)在與屬下與晉王無關(guān),都怪我們手下的將士驕悍,還請中使大人明察!”
中使聽了朱溫的話,笑道:“原來如此,朱大人的話,本欽差記下了,等回朝稟明了萬歲,還請圣裁!”
徐至、周沅芷等人跟隨看熱鬧的百姓一直來到朱溫的大帥府前,只見帥府大門洞開、鑼鼓陣陣,熱鬧非凡,門楣上掛了兩盞紅紅的燈籠,就連臺階上的兩尊石獅子胸前也被系上了紅綢子。
周沅芷聽圍觀的百姓議論,方才知曉黃巢已經(jīng)遇害,心中悲傷,暈了過去。徐至連忙將她扶住。周沅芷過了好一會,方才蘇醒過來,抽搐了幾下小嘴,就要放聲大哭起來。徐至怕引起朱溫的注意,連忙捂住了周沅芷的嘴,不讓她哭出聲來。
周沅芷猛地推開徐至,抽出寶劍,就要上前刺殺朱溫,為父親報(bào)仇。徐至見朱溫和中使身旁滿是全副武裝的侍衛(wèi)和弓箭手,連忙將她攔住。這時,朱溫?cái)v扶著朝廷中使已經(jīng)進(jìn)了帥府的大門。周沅芷望著朱溫的背景,長嘆了一聲,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
徐至見周沅芷悲傷過度,幾乎站立不穩(wěn),只好一把將她摟在懷中,輕聲安慰道:“沅芷,人死不能復(fù)生,還請節(jié)哀!黃王之仇,我們一定會報(bào)的!”
何夢嬌也勸道:“周姐姐,朱溫背叛黃王、殺害黃王,天地一定不會容他,他將來也一定不得好死!”
周沅芷聽了眾人的勸,方才停止了哭泣,喃喃道:“爹爹身經(jīng)百戰(zhàn),都毫發(fā)無損,這次也不會有事的,說不定是朱溫的欺詐之言!”,說完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朱溫的大帥府。
這時府中傳來管家的陣陣呵斥聲:“狗奴才,今天大帥要設(shè)宴款待朝廷的中使大人。你一個殘廢之人,拄著拐杖,在府內(nèi)晃來晃去的,有礙觀瞻,還不快找個沒人的地方藏起來!”,說完就將一個拄著拐杖的年輕奴仆攆了出來。
徐至見那人滿頭散發(fā),站立不穩(wěn),在門外的臺階上翻滾了下來,重重地撞在地上。徐至俯下身去,用手去扶。見那人很是眼熟,連忙撥開那人的長發(fā),驚叫道:“慧師弟,怎么是你?”
慧風(fēng)見扶他的那人正是徐至,再也忍不住了,鉆入徐至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徐至一把摟住慧風(fēng),兩人都沒有說話,而是相對而泣。
李存孝、何夢嬌、薛阿檀等人見那殘廢的仆人竟是前日相聚的慧風(fēng)兄弟,都圍了過來。
眾人見慧風(fēng)憔悴喑啞,支吾半天說不出話來,都垂頭喪氣地?fù)u了搖頭,表示惋惜。周沅芷、何夢嬌見慧風(fēng)站立不穩(wěn),四肢已經(jīng)殘廢,這一輩子只能依靠拐杖行走,禁不住哭出聲來。
慧風(fēng)沒有理會眾人的傷感,而是拄著拐杖,掙扎著站立起來,踉踉蹌蹌向前走去,徐至等人不知慧風(fēng)要去哪里,只好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后。
天下一支歌
2020年2月1日,第1次修改,主要修改了一些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