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那誰啊,這么晚這條路上居然還會有人?”司機先生秋寒鴉打了個寒戰(zhàn)。
正太的臉色突變,原本平平淡淡的臉變得皺巴巴的,活像一只皺巴巴的紙核桃殼兒,只見他面色奇臭無比,悶聲道:“那家伙怎么也來了,媽的,真是晦氣?!?p> 兔八哥耐心勸導:“顏真,你都是要成活佛的人了,您不能這樣說話,影響不好?!?p> “……”
“長話短說了?!闭辶饲迳ぷ樱斑@個陣法,前所未見之兇險,我們雖然還不知道它吞噬的法則是什么,不過這并沒什么,畢竟這是人家久菊一派研究這么久搞的玩意兒,我們一定能將邪陣破開,不管他們是想搞什么歪門邪道,我們都要把他們送回老家?!?p> 兔八哥呵呵干笑了兩聲。
中二病沒藥可治吧。
“嘀嗒,嘀嗒,嘀嗒……”
“聞竹……聞竹……”
“你是誰家的重明鳥啊……”
“你長得真俊俏啊……”
聞竹伸手想要抓住眼前朦朧的虛影,伸手卻成了鏡花水月,破碎的畫面像瀑布湍急墜下,狠狠砸在他的心頭。
夢中的少年穿著一襲硬朗素潔的狩衣,素白的衣面加上淡紫色的衣領,他的身上總帶著一種極其淡雅的熏香,舉手投足都是優(yōu)雅得體的。
聞竹抱過他,他身上的味道,熟悉,令人安心。
“前男友……”
他又回想起那段滑稽古怪的對話,他為什么會這么說?聞竹自己也不明白。
可能在他心里,他希望是這樣的吧。
“橘景空,喜歡你。”
這一輩子,他都沒辦法說出口了。身世跌宕起伏,寄人籬下后從頭到尾的利用,這樣卑賤的靈魂,怎么能愛上一塵不染的人。
破碎的靈魂,在生死輪回中暗淡了蹤跡,再也不會有這個人了。
溺斃的真相,在沉淪的窒息感中不得超生,永不安寧。
“聞竹,聞竹?”
鹿爻喊了他幾聲,少年正在她的對面,倚著墻,不知什么時候睡著的。
他也不害怕鹿爻會掙開束縛的繩索,就直接落了禁錮的咒法讓鹿爻在他身邊呆著。
少年倉皇地睜開眼,恍然看見眼前的女人。
這位奇怪的鹿小姐偏愛于倚老賣老,可她看上去那么年輕,或許她身上帶有神明的血統(tǒng),是天道不死之身,故而能保持青春。
“喂,小美人兒,你就不怕我逃了嗎?”
鹿爻支著下巴,若有所思看著聞竹,她語氣平平淡淡的,不像之前那樣熱情洋溢,沒頭沒腦樂觀著。
“你不想殺我了嗎?為什么呢?”鹿爻蹲在他面前,左手食指上繞的紅線已經(jīng)開始褪色,暗淡的紅光在封閉幽暗的環(huán)境里顯得無比脆弱。
這一絲紅,卻又張牙舞爪,在黑暗吞噬的壓迫下肆意舒展倔強。
聞竹退后了一步,后背冰冷,抵著沙沙掉落碎石塊的墻。
“你早就知道了?”聞竹抬眼看她。
鹿爻老實地伸出自己被禁錮咒綁得結實的雙手,溫聲道:“別緊張,我這還動不了呢。”
“不過我有個問題,你指的是,你不會殺我這件事——還是我們今晚碰到的齊昱商是冒充的這件事?”
鹿爻依舊保持著那樣的姿勢,舉著雙手,臉上還帶有體面優(yōu)雅的微笑。
只不過她深色的瞳孔落入的陰沉,如同一潭深不可測的湖水,神秘冰冷,充滿了不可探知的秘密。
“那個假的‘齊昱商’也很震驚吧,關于你俘虜我的這件事,這不是你們計劃內(nèi)的事,對不對?”
鹿爻見他沒說話,便繼續(xù)道:“雙子大廈并非這次陣眼關鍵,下一個被害者是否跳樓,也不是關鍵。正如那位冒牌貨所說,解決問題的關鍵,在于——我的血,是不是?聞竹。”
聞竹聽到自己的名字,渙散的目光這才聚回光亮。
“我就知道,那句話肯定是有問題的?!?p> 鹿爻搖了搖頭,道:“并非是那句話,可以說,我對齊昱商,我的弟弟,有十分之八九了解。他出現(xiàn)在空中花園的餐廳時,我就知道了。他不是齊昱商,即使冒牌貨的易容術確實出神入化,長得一模一樣,但那個冒牌貨就是冒牌貨。即使不是因為傳送陣的事,我也能知道。”
“你們一開始拿不準我們究竟有多少人,即使是我順利上了鉤,你們心中也有存疑,你們沒想到,我真的會只帶這幾個人,單槍匹馬帶著一個你,來到這個陣法中?!?p> 鹿爻聳了聳肩,無奈道:“你不知道,我們十七組只管姻緣,在天道混口飯吃,這樣重要的事根本不會經(jīng)我們的手,所以你們也把目標放到我們這些人身上,有天道血統(tǒng)又不受重視,死一兩個,不是什么問題。”
聞竹的目光放到自己的腳尖,他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道:“所以鹿小姐,你早就知道,自己對這個陣法來說有多么重要?”
“我對你們研究的這些陣法沒什么了解,所以我并不在意?!甭关硴u了搖頭,唇邊浮現(xiàn)一絲苦澀的微笑。
聞竹伸手,將鹿爻挪得靠近自己。
“鹿小姐,我們已經(jīng)在陣法之中,您知道嗎?”他親昵地撫摸鹿爻耳邊微卷的短發(fā)。
二人腳下的地板突然斷裂,嘩的一聲,沙石紛紛墜地,腳下形成一個大窟窿,石頭斷裂的巨響,讓整座爛尾樓都發(fā)生了震動。腳下浮現(xiàn)的黑霧源源不斷從地底傳來。
刺破耳膜般的尖銳哭聲響徹大樓上方。
鹿爻痛苦地捂住耳朵,腳下已經(jīng)是虛的,現(xiàn)在她連同聞竹一起往下墜。
萬鬼哭夜!
陣法吸引來了四面八方的孤魂野鬼,鬼魂的怨氣足以讓這棟爛尾樓在黑氣包裹的哭叫中爛成齏粉。
大地好像都感受到了痛苦,產(chǎn)生一陣陣痙攣。
——
“動了!”灰西裝的男人神色雀躍,他招呼身邊數(shù)位訓練有素的日本人,讓他們將搬來的麻布袋打開。
沒過一會兒,地上便擺了兩排整整齊齊的尸體。
“聞竹那小子,還是有點用的?!被椅餮b冷笑。
冒牌貨齊昱商從陰影中走出,他是從墻上的影子里開通的道路,來去自如,方便的緊。
“宗正師叔?!蹦菑埱酀⌒愕暮偰樤诒P旋的黑氣中顯現(xiàn)出真實面貌來。
年輕的陰陽師雙手相握,手背向外,左手拇指緊扣右手掌心,恭敬地欠了欠身。
灰西裝輕輕拍了拍這位易容術出神入化少年的肩膀,他溫和道:“勇太,這次辛苦你了?!?p> “已經(jīng)按師叔的要求辦好了,血祭對象已入陣。”勇太畢恭畢敬回復道。
灰西裝正是宗正渠,陰陽師掌門人的直系師弟。
“這件事你辦得不錯?!弊谡滟澋馈?p> 勇太欠身道:“不敢,只是那女人狡詐得很,看著老實與常人無二,但實際上心中一直存疑,多虧有聞竹的對策,這才將那女人拿下。”
“如此這般,也算是問題迎刃而解。這些東西,就交給你了,將他們處理好。”宗正渠點頭示意。
尸體被剝得精光,臉頰兩邊用刻刀畫出兩道大口子,連著嘴巴,形成一個可怖的血淋淋的笑臉。四周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這些尸體不分年齡大小,也不分死亡時間的長短,都是統(tǒng)一處理。
內(nèi)臟被掏空了,地上淅淅瀝瀝都是蜿蜒流淌的血跡。濕濕嗒嗒的東西掉到地上,塵土的干澀還有粗糲的血痕,沖擊著在場所有人的視覺感官。
“啊……我們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只要那個女人的血漫上祭祀的高臺,燭龍就能重見天日。這樣一來,離我們統(tǒng)一中原的目標又近了一步?!弊谡L舒出一口氣。
頭頂涂抹滿密集的符文,那些是聞竹畫的。周圍的曠野越越來越黑,就像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外面下起了細密的雨,緊接著風越刮越大,烏云層層疊疊如同泥沼蒙蔽了整片天空,凄慘瘆人的毛月亮失去了原有的輪廓,在雨夜中漸漸藏匿了蹤跡。
——
聞竹是被鹿爻踹醒的。鹿爻吃力地用牙齒咬著手腕上的紅繩,可是她的雙手被禁錮住,一點都沒辦法松開,再加上手腕上的紅繩確實礙事,勒得她實在太疼。
他們身下是一片巨型的灰色陰影,還有一些石灰粉畫的符文痕跡。
九谷勇太穿著寬松的狩衣,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
“宗正師叔讓我?guī)銈冞^來的,多有得罪了?!?p> 鹿爻齜牙咧嘴,不滿道:“你就是冒充我弟弟的那個陰陽師吧?”
“……”九谷勇太只好點頭,“正是在下。”
聞竹從地上爬了起來,慢悠悠地擦了擦額角滲出來的血。那是從高空墜下時,被亂石刮傷的痕跡,那個時候他下意識擋在了鹿爻前面。
盡管只是一些皮肉之苦,但鹿爻能這么快醒來,還是得益于聞竹的紳士風度。
“怎么,還要我做什么,我說了,我不會殺人的?!甭勚癫粍勇暽厥栈卣戳搜氖帧?p> 勇太聽見身后的腳步聲,便低眉順眼欠身行禮。
果然,宗正渠便提著槍走上前來。
“不需要你殺人?!弊谡饦專爸恍枰銓⑹O碌姆难a充完整?!?p> 聞竹的眼睛定定地看著黑漆漆的槍口,在場所有的日本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鹿爻呼出幾口濁氣,胸肺之間好似隔著幾股灼燙的苦澀味。
“沒有必要,宗正大人。”聞竹從胸前取出掛墜,那配飾通體晶瑩似玉又不是玉,形狀又像是古代時用于交易的錢幣,成刀刃狀,約莫兩寸長。
他劃開了左手掌心,半跪在地上用那吊墜尖銳的一端在地上,鮮血浸透了灰白的石灰粉。
“你這性子,也是不可信的,萬一耍什么花招,弄錯點什么,我們所有人不都在這兒給你陪葬嗎。”
聞竹譏誚地笑了笑,只是那苦澀的笑意轉瞬即逝,泯滅的剎那,讓鹿爻覺得不切實際。
聞竹動作利索迅速,只是抬手的幾秒,右手邊的符文也就被擦掉了半截。
他不屑于回答,只是沉默著,繼續(xù)在地上補充符文,任由身后的宗正渠拿著槍抵著自己的后腦勺。
而鹿爻被另外兩個日本人架著,押到一邊看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