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死后,魂魄上附著的靈氣被成功剝離下來,按照計劃,下一個地方應(yīng)去妖殿。
可是妖殿隸屬于妖界地盤,里面住著妖皇,別說是一般人了,就是神魔來了,沒有妖玉做通行令,一概進(jìn)不去。
而且妖玉是十分難得的物件,天上沒有,地下沒有,只有高等的妖才有。
鐘琳瑯暫時想不出辦法,只好先在人間的客棧里租了個房間。
傅景策堅持男女有別,執(zhí)意住在她旁邊一間。
在人間的皇宮忙活那么久,到了晚上,鐘琳瑯累得呼呼大睡,可是傅景策卻怎么也睡不著。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太順利了,這一切都太順利了。自己去冥府找人,雖然人沒找到,但是卻順利得到了聚魂盞,可以救活柳挽衣不說,還多了個助攻的地府判官。
那個鐘琳瑯,一定不對勁。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傅景策躺在床上,夜色黑沉,本是休眠之時,他卻聽到了幾聲悶響。
悶響像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還伴隨著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少年皺了皺眉頭,輕輕推開門走了出去。
鐘琳瑯的房門虛掩著,若有若無的一陣香味飄來,傅景策捂住口鼻悄無聲息地看過去,看見一個白衣人站在她的床前,好像在翻找著什么。
睡在床上的鐘琳瑯?biāo)坪踔辛嗣韵悖瑢@些毫無知覺。
傅景策察覺到危險的氣息,瞇了瞇眼睛,正準(zhǔn)備拔劍沖進(jìn)去,卻突然看到床上的鐘琳瑯蹦了起來。
“嘿!敢偷我的東西!”少女清亮的音色中染上幾分興奮,只見她伸出腿狠狠踹了那白衣人一腳。
白衣人被踹得滾坐在地上,動作機械。
鐘琳瑯飛快起身,借著透進(jìn)來的月光,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人沒有臉。
是沒有魂魄的傀儡,受人操控。
下一秒一把閃著寒光的劍就橫在了那白衣傀儡的脖子上,鐘琳瑯還來不及反應(yīng),傀儡就被傅景策劃了一大道口子。
那道口子像是有了生命,極快地拉展開來,紅光從里面不斷涌出,不過一會傀儡就煙消云散,不留一點痕跡。
傅景策冷笑一聲,將劍入鞘。
“有人要來偷東西,就不會只有這一回。”鐘琳瑯在房中踱步。
雖然今天只有一個傀儡巴巴地跑來,但肯定不會只有這一次。聚魂盞本就是神器,吸取了一部分靈氣,垂涎它的人只多不減,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弄清傀儡背后操縱的人是誰。
然而傅景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著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么。”
鐘琳瑯看他神情陰沉,覺得這人真是古怪,喜怒無常的,索性不再多說話。
傅景策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她,面無表情,但帶了絲詭異。鐘琳瑯直往后退,一直退到背后是墻,沒辦法再退了。
明明是讓人渴睡的黑夜,少年的眸子卻亮得驚人。他低下頭去,兩人的距離近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傅景策忽然伸出手,摸上了少女的臉頰。手掌下白若勝雪的肌膚讓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他瞇起眼睛,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底生寒,“我倒想知道,你是什么人?!?p> 鐘琳瑯心說不好,一邊側(cè)過臉躲開他的手,一邊笑了幾聲,“我不過是冥府里的判官,你記性真不好?!?p> 這話說得實在蒼白,傅景策眼里像淬了寒冰,陰鷙地看著她,“哦??墒勤じ呐泄?,哪來的這么好的神器呢?”
他指的是聚魂盞。的確,區(qū)區(qū)一個冥府的判官,確實不該有這樣的神器。
鐘琳瑯只恨自己太過著急提前亮了牌,“冥府的好東西多了去了,怎么能讓你知道?再說了,你現(xiàn)在扣著聚魂盞,要救柳挽衣,我也沒辦法不管呀。”
這個理由雖然夠扯,但是傅景策現(xiàn)在也沒辦法反駁她。他只好拉開與她的距離,涼涼地說了一句,“我信你?!?p> 他說這話時唇角彎了彎,可是眼中一點笑意也無。鐘琳瑯聽得頭皮發(fā)麻,她覺得這一句“我信你”比“我殺了你”還要可怕。
“你為什么那么想救柳挽衣?”鐘琳瑯趕緊岔開話題讓他分神,“她救過你的命?。俊?p> 本來她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傅景策沉默了一會,真的點頭應(yīng)答了,“她確實救過我的命?!?p> 鐘琳瑯發(fā)現(xiàn),一提到柳挽衣,傅景策的語氣就會緩和下來,表情也變得溫柔許多。
五年前,在他魔氣尚弱的時候,被一個道士拿拂塵打傷了,傷得很重,差點沒命。
他慌忙之下逃進(jìn)一個樹林里,躲在半人高的草叢里,隱了魔氣,十分戒備小心,可是還是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就在那個小茅屋里了,視線雖然模糊,可是傅景策還是看見了那個柔弱的背影,還有那張很溫柔的臉。
救他的人便是柳挽衣。見他醒了,她端著藥碗走過來,坐在床沿邊,溫柔地問他疼不疼。
傅景策只是垂下頭來,不敢看她。從出生到現(xiàn)在,他就是魔,雖然還沒到真正意義上的魔,但是有很多人都想殺他,這里面包括那些仙門道士,也包括他的親人,鮮少有人用這么溫柔的語氣和他說話。
因為柳挽衣,傅景策第一次感受到心被融化的感覺。
“夜深了,你睡吧?!备稻安哒?,“明天晚上有一次鬼市,正好去看看。”
他說完了那個簡短的故事,鐘琳瑯心里忽然多了絲說不清的感覺。像是憐憫感,又像是可惜感。可是她是神女,自古神魔不兩立,她不能同情傅景策,哪怕他是個薄弱的少年郎,她也不能同情。
人間的鬼市,說好聽點是賣神奇物件的,但是說實話,不是那么正宗的鬼市,賣的東西里也混進(jìn)了很多假貨。
鐘琳瑯以前逛過,所以這次逛的時候沒有多少新奇感,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閑逛著。
“我說,你來這鬼市,也買不了什么東西啊?!彼贿呑咭贿吶ヅ母稻安叩募绨?。
傅景策躲開她的手,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不一定非要買什么,也許最后是我們賺了?!?p> “……”這話說得很有他的行事風(fēng)格:無厘頭,夠扯。
鐘琳瑯撇撇嘴,沒再說話,到處看了看。
傅景策繼續(xù)往前走,鬼市里不斷有人吆喝著,他輕蔑地看一眼,再低下頭時發(fā)現(xiàn)自己腳踝上多了雙手。
那雙手潔白如玉,只是沾了些灰塵。美手的主人正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仰起頭來看他。
是個女子,穿得十分清涼,身材也很好,長得也夠美。脖子上有道鐵鏈,巴掌大的臉上有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讓人看了很心疼。
“……”鐘琳瑯心說真是活久見。
傅景策十分不耐煩,正打算狠狠踢開她,可是下一秒他認(rèn)真看了她一眼,突然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彎下身子去扶那女子。
女子旁邊還站了個長著八字胡的男人,手上拿著鞭子,看起來很有奸商的氣質(zhì)。見傅景策扶起了那女人,他立即怪叫起來,“喲喲喲,公子,您可別瞎碰啊,這姑娘我們還要賣出去的?!?p> 傅景策皺著眉頭冷冷看他一眼,從袖袋里掏出來一錠金子,扔給他,“夠不夠?”
奸商忙不迭地接過來,狂喜道,“夠了夠了,謝謝公子!”他立即掏出鑰匙,解了那女子脖子上的鎖鏈。
女子得了依靠,立馬小鳥依人地貼到傅景策身上。
“??”鐘琳瑯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這這這……這就是你說的賺到了??”
傅景策得空看她一眼,認(rèn)真點頭道,“對啊。多美的女孩子?!?p> 十分美麗的女孩子聽到他毫不掩飾的夸贊,嬌羞著攀上傅景策的手臂,“公子真是討厭,奴家叫霏霏?!?p> 傅景策慵懶地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竟真的喚了聲霏霏。
然后他像是忘了還有個人似的,帶著霏霏就往回走了。
鐘琳瑯還沒回過神來。沒想到這個平常脾氣超級差勁潔癖超級嚴(yán)重的魔道,竟也是個看到美女走不動路的風(fēng)流公子!
可是她這么漂亮一個神女在他面前,怎么連好臉色都沒給過她?!鐘琳瑯從不容貌焦慮,現(xiàn)在倒是有點自我懷疑起來。
不,一個魔道,懂什么審美,況且神魔不兩立,這個妖魔怎么能欣賞到神女的神姿!
鐘琳瑯皺皺眉頭安慰了一下自己,還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