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寧曄離開后,鐘琳瑯坐在桌邊一宿沒睡,因為她想了一宿的事。
思來想去,她決定,自己還是有必要去一趟魔宮。
當(dāng)然不是為了傅景策的傷那么簡單。
不論是夢里出現(xiàn)的面具男子,還是蘇醒的長生,兩者無不都在暗示她,要想知道真相,就要找到九轉(zhuǎn)浮骨塔。
據(jù)長生所說,九轉(zhuǎn)浮骨塔就在魔宮,只不過具體位置還不得而知。
塔里有她要的答案。
如果傅景策的存在真的是一個誤會……那么,就要出大事了。
鐘琳瑯嘆了口氣。
現(xiàn)在要想去魔宮,倒是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只是用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新的魔君剛剛上任,為了維持與魔族的友好關(guān)系,按照往年慣例,不論是妖族還是神族,都會派人送去賀禮。
不過這一次情況比較特殊……傅景策是篡位上去的,天宮的人大都看不起這種為了權(quán)力而不惜殺害兄長的行為。
更別談送去賀禮了。
鐘琳瑯絞盡腦汁,想著怎么樣說服寧曄。
在第二天的晨會上,她還是找機會說了。
“魔宮新君登位,按照規(guī)矩,天宮需要遣人送去賀禮?!辩娏宅樳@樣說,心里有些緊張,“現(xiàn)任魔君雖是憑借不光彩的手段上了位,可天宮的禮儀不能廢。再者說……神族和魔族不開戰(zhàn)已有十幾年之久,表面的和平也是需要維持的?!?p> 此話一出,站成兩排的神仙里立即出現(xiàn)了反對的聲音:“上神這話說笑了。新任魔君手段毒辣不堪,令人發(fā)指。若是我天宮這個時候還送去賀禮,怕是會讓別人笑掉了大牙。”
立即傳來附和的聲音:“是啊是啊,我們神族存在了上萬年,還怕一個小小魔族不成。”
更有譏諷的聲音傳來:“難道說,上神在被虜去魔宮之時,就已經(jīng)被那魔君同化了?”
這話說得就過分了。
“我和他可不一樣!”她皺了皺眉頭,反駁道。
“不得對琳瑯上神無禮?!弊谡簧系膶帟先滩蛔□玖缩久迹吐暫浅獾?。
譏諷的聲音立即消失,那人訕訕地噤了聲。
“上神說的也有理?!比巳豪镉猪懫鹳澩穆曇簦靶氯文Ь鞘裁词侄紊衔坏摹K歸是魔族的事,與我們天宮無關(guān)。但禮不可廢,天宮一向都寬容待人,送一回賀禮……也不足為奇吧。”
“是啊。”有人點頭道,“小魔神既然能上位,說明他在魔宮還是很得人心的,若不送去賀禮,怕是會被誤會成我們天宮看不起他,到時候,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guān)系,怕是要坍塌,百姓又不能幸免于難了。”
寧曄猶豫了一下,有些開始動搖。
其實剛剛的最后一句話,才是關(guān)鍵。
天宮的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蒼生的安危。
他沒有和傅景策接觸過,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種十分要面子的人。
回去之后他思來想去,決定還是按照往常的慣例,派人送一份賀禮過去。
不過……找誰去呢?
寧曄心里正猶疑不決,然而鐘琳瑯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動來找他了。
“阿曄?!弊聛碇笏o自己倒了杯茶,“我去吧,讓我去好了?!?p> 寧曄有點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會這么主動。
“不用?!彼胍矝]想便拒絕了,他不想她去以身試險,畢竟前不久剛剛才魔宮里回來,“我會找人去,你去太危險了?!?p> 鐘琳瑯愣了愣,勸說道,“我不會有事。之前我去過魔宮,對那里的地形熟悉,就算有什么情況也可以逃出來,別人就不一定了?!?p> 她的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寧曄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
“琳瑯。”他嘆氣,拉住她的手,坐在椅子上,有些無助地垂下頭,低聲道,“我是真的不想再讓你去冒險了。”
他的指尖冰涼,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鐘琳瑯安撫地摸摸他的手指,“我沒事?!?p> “最后一次?”他抬眸,淺棕色的瞳孔里好似盛滿了溫柔。
她點點頭,笑道:“最后一次?!?p> 心里忽然溢滿了愧疚感。
晚上的時候,鐘琳瑯和長生說明了情況,長生很高興她能想明白。
她想了想,決定在前往魔宮之前,用往生鏡再穿越回去,見一面寧曄。
這次她帶上了長生。
順利到達(dá)寧曄住的長生殿,里面燈火通明。
他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早已習(xí)慣了晚睡。
見到鐘琳瑯來,他的心情有些復(fù)雜。
這么久才看見她一次,他當(dāng)然高興。只是……三年前的記憶忽然重現(xiàn),他知道鐘琳瑯已經(jīng)曉得明淇的事情了。
他有點害怕,害怕她從此對他大失所望,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可他……也是不得已。
“阿曄?!币娝錾?,倒是鐘琳瑯先說的話,“你怎么了?”
寧曄回過神來,柔情似水地看著她,微笑著搖了搖頭。
鐘琳瑯抓緊時間,拿出長生,將前因后果簡單說了一通。
長生主動跳到臺子上,沾了些墨水,就開始刷啦啦地寫字。
他在把傅景策的事情告訴寧曄。
寧曄明顯有些錯愕。
他沉吟著看完紙上的內(nèi)容,眉頭不自覺地皺緊。
這些事情太復(fù)雜太離譜了,鐘琳瑯知道他一時還無法接受。
就是她自己,現(xiàn)在也接受不了。
若是真的有人拿傅景策身份作惡,那么就可怕了。平白無故誣陷了他人不說,還折損了那么多位仙尊。
這讓他如何相信。
寧曄半信半疑,“他所言可是當(dāng)真?”
鐘琳瑯老實地?fù)u搖頭,“不確定。此事牽扯眾多,一時難以辨清。我決定,親自去一趟魔宮,找找答案。”
“你說什么?”寧曄聲音不自覺提高起來,“你要去魔宮?”
“對?!辩娏宅橖c頭,“不親自去一趟,我不放心?!?p> 她心意已決,沒人能勸得動她。
寧曄像是一下子泄了氣,眼眸垂下來。
“我這次來,就是和你說清楚的。”鐘琳瑯也垂眸看他,“不必?fù)?dān)心我,我會隨時變通。”
寧曄嘆氣。
他忽然說:“明淇的事,你怪我嗎?”
鐘琳瑯愣了愣,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此事。
“不?!彼龘u搖頭,她不是寧曄,不知道他背負(fù)著什么,所以她沒有資格責(zé)備他。
可是她也沒有資格替明淇和青黛原諒他。
“我不怪你?!彼f,“作為鐘琳瑯,我不怪你。”
寧曄伸出只手,覆在自己臉上。
他好像很痛苦。
鐘琳瑯也嘆了口氣。
“你回去吧。”寧曄慢慢把手放下來,臉色有些憔悴,“太遲了不好。”
鐘琳瑯沒說話,點了點頭。
她帶著長生就要離開。
寧曄站在她身后,莫名覺得有些陌生。
這次她回來,他總覺得,自己和她有了一道隔閡。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也許是錯覺,寧曄總覺得,她和他說話,再也不似從前那樣無話不談了,現(xiàn)在鐘琳瑯倒有點像是為了完成任務(wù)而和他交談。
有些疏離了呢。
是因為明淇之事吧。
寧曄開始懷疑,讓她去做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到底是對是錯。
“琳瑯!”在她離開之前,寧曄忽然有些慌張地喊住了她,他突然覺得心跳得很快,“等你回來,我……”
半句話沒說完,鐘琳瑯回頭,對他微笑道:“怎么了?”
“……沒事。”伸到半空中的手忽然無力地垂下來,寧曄輕輕搖了搖頭。
隨著仙光在眼前消失,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氣,癱坐在地上。
等你回來,我娶你。
這就是他要說的話。
可是他不說,她就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