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如果讓我再一次選擇，我還是會選擇你（一）
之后的事情，大概就是溫怡馨過來接時祈，林晨恩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面。
雖然說這人表面上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不過這么長時間接觸下來，時祈也摸懂了他的脾氣——只不過做做樣子。
而溫怡馨好像沒看懂這微妙的氣氛，整個人都注意在時祈身上。
“我說你也看著一點好吧！”溫怡馨愛嘮叨人的性子又開始了，“女生啊……我和你說，你身上要是落下疤，穿裙子真的不好看?！?p> 然而，時祈的注意力卻全然都放在林晨恩看似孤高的背影上。
只是唱著嘴上功夫而已，她讓林晨恩慢一點，雖然說沒有回應(yīng)，但是始終與她保持著不遠的距離。
不過，到現(xiàn)在為止，時祈還是沒太看懂林晨恩從耳根一直到后脖頸紅得像過敏一樣的樣子。
時祈直盯人家，可謂望眼欲穿，溫怡馨不能不注意到。
溫怡馨又打量了一下時祈臟兮兮的衣服，和林晨恩不自然的神情，還有剛才沈浩宸發(fā)給她的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包……
這個時候，溫怡馨卻心直口快了——
“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溫怡馨后半句話不說還好，這一出口換來的就是三個人的尷尬。
就連平時從不像時祈那樣一驚一乍的林晨恩，也在聽到這句話后頓住了腳步。
時祈瘋狂地向溫怡馨眨著眼睛，似逃兵般一瘸一拐躲在了身旁的樹后。趁林晨恩回頭的間隙，又趕緊轉(zhuǎn)過頭去。
等一下！時祈后知后覺，明明這話是溫怡馨說的，為什么自己反而會有想“逃”的感覺？
這個時候，林晨恩清了清嗓子，故作鎮(zhèn)定：“口味清淡一點有利于身體健康……”
不得不說，林晨恩一句與之毫不相干的話一出口，反倒是兩個女孩兒不知道做何反應(yīng)。
樹后的時祈聽到林晨恩的回答，表面上像是松了一口氣，但實際上內(nèi)心居然有一點的失落。
這個反應(yīng)是出乎時祈的意料。
為什么……
來不及細想，就聽到溫怡馨和林晨恩互相道別的聲音。
而自己剛才好像錯過了什么。
林晨恩的聲音很輕，時祈只聽見溫怡馨清晰的“再見”。
直到溫怡馨打手勢讓時祈出來，時祈才探出身去。
但這條路上空空蕩蕩，除了幾聲汽車鳴笛，時祈找不到林晨恩的背影。
“你們剛才說什么了？”時祈邊走邊問。
溫怡馨眼神飄忽了一瞬：“沒什么，就簡單告?zhèn)€別。再說，剛才也挺尬的?！?p> 時祈眼神幽怨：“你還知道尬啊，就直接說出來了?！?p> “但那不是事實嗎？”溫怡馨忽而用一種認(rèn)真的眼神看向時祈，“其實剛才就算是個傻子也能聽出來林晨恩在掩飾。”
也就是說，他當(dāng)然知道那話的意思。
又說起這個話題，現(xiàn)在身邊沒有林晨恩的存在，時祈也將剛才的失落放縱。
溫怡馨看穿了兩個人的心思：“也不知道是誰曾經(jīng)和我說凡事要遵從內(nèi)心。”
這話語輕松，但時祈卻搖搖頭，語氣亦是嚴(yán)肅起來：“怡馨，我才高中……”
“你看，你并沒有否定?！睖剽澳请p漂亮的眼睛中多了一份現(xiàn)實的熟悉感，就像是在穿越過來之前的樣子，“而且，你不是，你只不過是用著這樣的身份而已?！?p> 就在那一瞬間，時祈感覺眼前的溫怡馨就像是也穿越過來的一樣。
時祈久久沒緩過神。
隨即，溫怡馨又撞了撞她的肩：“開玩笑的啦，你不是之前和我說你是來自一年之后嘛。但我說的也是事實，不是嗎？”
時祈沒猜透溫怡馨最后一句話的意思，但也略微領(lǐng)教到了她所說的背后的意思。
在這個世界里，時祈并不是現(xiàn)在的時祈。
所以，到底又礙于什么呢？
是都不清楚自己的內(nèi)心嗎？
時祈想要問些什么，可是欲言又止的背后，是無奈于最后結(jié)局的無力。
而她現(xiàn)在，還沒有真正找到能夠拯救一切的辦法。
她想讓所有人都有一個好結(jié)局。
不過眼前先考慮的恐怕還不是這些相當(dāng)深奧的東西——就這一身潦草的回家，該怎么向母親解釋??？
一想到最近母親總是在問她和什么人接觸，時祈在敲響家門之前，猶猶豫豫。
“能不能今天晚上到你這先躲一晚？”
“你要干什么呀？”
在這一問一答上，無論是時祈和溫怡馨，還是林晨恩和沈浩宸，那可謂相當(dāng)有默契。
時祈那邊還有理由，就是回家怕被母親罵。但林晨恩這么大人個一回去就給沈浩宸打去電話，說出來這么一句很“幼稚”的話。
“不是?！鄙蚝棋繁凰盒α?，“你惹著誰了？”
“沒惹到誰。”林晨恩想如實回答，但話到嘴邊卻又吞吞吐吐，“就是挺尷尬的……我那個時候也想不起來該怎么說?！?p> 沈浩宸覺得林晨恩好像被奪舍了一樣，以他平常和他說話雷厲風(fēng)行的風(fēng)格，這樣的情況還真是少見。
不過一結(jié)合剛才溫怡馨給他發(fā)送過來的信息，也大概清楚在他離開后的事情。
“哦哦——”沈浩宸還得裝成不知道的樣子，“這是有煩心事了吧？為什么苦惱呢？”
林晨恩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如果這件事?lián)Q作是剛認(rèn)識時祈的時候，他還能理解只是小女孩對他的崇拜。
可是時間一長，接觸下來，林晨恩漸漸發(fā)覺在這份崇拜之上，似乎還隱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而且他可以深刻的感覺到，并不僅僅是友情，在這份友情之上，好像還加重了什么負擔(dān)。
這份負擔(dān)也可以理解，當(dāng)他知道時祈接近他的本意后，他也突然就明白了，那天為什么在校門口那么突兀的見到時祈和溫怡馨。
不過這不對，他不能認(rèn)識到那份不可觸及的感情。
就算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
其實溫怡馨有一句話說對了，是個傻子，都能聽出來林晨恩那句話的回答是在有意識性的逃避。
不過他又怎么辦呢？直接拋開一切實話實說？
他當(dāng)然可以那么做，但是之后呢？本來已經(jīng)夠悲涼的結(jié)局，兩個人承擔(dān)？
那樣做太自私了。
林晨恩那時候想，如果這一次沒有遇到時祈，那么他還會重蹈覆轍。
至少在他這灰暗的一年中，不可能有一束太陽光真正照在他的身上。
林晨恩重重嘆了口氣：“也不算什么煩心事吧，頂多是不知道怎么面對?！?p> 林晨恩這句話隔著屏幕都讓沈浩宸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
這個時候，沈浩宸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時祈和溫怡馨經(jīng)常一起玩的塔羅牌。
只是隨意的一抽。
“欲掩不從心?！?p> 沈浩宸從未有過這樣認(rèn)真的語氣，說出這個字后，嘴角微微上揚。
果然，旁觀者清。
“欲掩不從心?！绷殖慷鬣哉Z。
要說這種默契，真是可遇不可求，溫怡馨也和時祈閑來無事，玩起了塔羅牌。
“既然你讓我抽，我就隨便抽一張了?！睖剽翱匆姇r祈扭扭捏捏的樣子，“哎，但是你得提前看好，我可沒動任何手腳。”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時祈還是比較期待最終抽到的結(jié)果是什么。
雖然說時祈不知道溫怡馨突然一時興起，和她玩塔羅牌的原因，但女孩子嘛，都很信這種東西。
不過，要不是前一秒沈浩宸發(fā)來的林晨恩的那張牌，溫怡馨也不可能突然會想到這點。
“在玩之前我得問你一句，你作業(yè)寫完了嗎？”時祈這副神情真的很像魂穿母親。
溫怡馨被這一句話岔得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趕緊抽好吧！”
溫怡馨把牌攤到時祈面前。
時祈對于在選擇東西這方面向來都是快速，有的時候第一直覺最準(zhǔn)。
“那么，我要看嘍——”溫怡馨接過時祈的牌，根據(jù)她多年解讀塔羅牌的經(jīng)驗。
就在說出答案的一瞬間，溫怡馨卻愣住了。
然后又機械性的拿起手機，確認(rèn)了一下沈浩宸剛才發(fā)來有關(guān)形容林晨恩的那句話。
溫怡馨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不知道用激動還是什么詞匯形容，溫怡馨用顫抖的聲音把那句話說出來。
“隱匿于心，春風(fēng)滿面?！?p> 總結(jié)出來，大概就是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仔細理解一下，其實也完全符合。
時祈那比較張揚明麗的性格，無論是剛開始對林晨恩的崇拜，還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越的情感，都很明顯的表現(xiàn)出來。雖然說沒有大大方方的承認(rèn)，但她對林晨恩的在意，從來都毫不掩飾。
她現(xiàn)在頗有那種林晨恩的影子。
作為旁觀者，也能看出來林晨恩欲掩不從心的情感態(tài)度。明明是想盡力隱藏，卻又力不從心。
不然也不會在剛才讓溫怡馨看出他有點吃醋的情緒。
時祈還怔怔地在那里，雖然說語文功底還不錯，但是這種話突然落到自己身上，還是有些難以理解。
“所以是什么意思？”
在幾分鐘后，溫怡馨和沈浩宸要同時收到了這句問話。
“隱匿于心，春風(fēng)滿面。吾愛可期，群人相問。”
溫怡馨意味深長的道：“如果連起來會不會好理解一些？”
時祈像被點醒了一樣：“等一下，這不就是……”
“你看吧，沒人能把一份很獨特的情感，比如思念——”溫怡馨緩緩的說，“或是喜歡，藏得很好?！?p> 如果這個人沒有出現(xiàn)在你身邊，你想掩飾，也會掩飾的很好；可是一旦這個人就在你的眼前，見到他的喜悅，就已經(jīng)融入了喜歡，所以怎么又會掩飾得水到渠成？
最后也只能力不從心。
時祈低眉，似在感悟這兩句話背后所說的他們兩個人。
其實誰都懂，但是誰都不愿意說。
在時祈看來，大概就是他不知道現(xiàn)在的時祈，并不是真正原本的她。
可是誰又知道呢？如果真的只是這么簡單的一個理由的話，恐怕現(xiàn)在誰都能如愿。
“不聯(lián)系一下嗎？”
話都已經(jīng)解釋到這了，沈浩宸和溫怡馨也很期待接下來兩個人的發(fā)展。
深知這兩句詩的意思后，林晨恩是把寫進小說里，不過，現(xiàn)實中，他并不打算實操。
“好啊。”
“不了吧?！?p> 總共可能的就這兩種答案，兩個人卻同時說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溫怡馨自然是開心的。
不過沈浩宸這邊卻沒有理解林晨恩的做法。
“為什么呀？”沈浩宸沒有掛斷電話，“你不也……”
“以后別再提這件事了。”林晨恩那邊的聲音很果決，“不過通過這件事也提醒我了，以后不應(yīng)該和她們走得太近，會誤會?！?p> 不對！這個情節(jié)不對！
沈浩宸不明白林晨恩的態(tài)度為什么會三百六十度大反轉(zhuǎn)。
自己這么一語道破怎么反倒讓情節(jié)偏軌了呢？
沒等沈浩宸多勸兩句，林晨恩那邊主動掛了電話。
只是無人知曉，他在陰影處的鏗鏘果決，是耗盡了所有的勇氣。
而在另一邊，時祈正組織語言。她主要是想把話都說開，以后見面不會那么尷尬。
溫怡馨在一旁“洗耳恭聽”。
因為剛才的話，時祈現(xiàn)在還有些扭捏。
在期待與激動中，電話終于打通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接呢。”時祈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活潑語氣，“其實我主要是想把話說開……”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林晨恩的聲音相當(dāng)平靜。
這個時候，時祈還沒意識到什么，正要繼續(xù)說下去。
“以后我們還是不要過多聯(lián)系了吧。”
此話一出，是在意料之中的安靜。
這些字一組起來，為什么比他的語氣還要冰冷？
就像給時祈澆了一盆冷水。
時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不想讓我們彼此繼續(xù)誤會下去。其實，如果不是那天你們主動來找我，我們也不會認(rèn)識?；蛘哒f，我們本不應(yīng)該認(rèn)識?！?p> 所以，別奢求什么結(jié)局。
“而且，我只把你們當(dāng)成是我人生路上的朋友而已，對你們好也是應(yīng)該的，沒有別的意思?！?p> “這段回憶夠美好了，也足夠支撐我走完接下來的路了，很感謝有你的出現(xiàn)?！?p> 但也僅此而已。
“所以，如果我們之間的接觸讓你有了別的想法，這段關(guān)系再進行下去也無意義了，所以，適當(dāng)?shù)姆畔掳?。?p> “相信你以后能遇到更好的人。”
只是，那個人不可能是我。
林晨恩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最擅長的，不是啟口沉默，而是口是心非。
而在林晨恩說出這一大段之后，時祈原本激動欣喜的內(nèi)心被狠狠地捏了一把。
原來，自己最無奈的，竟是慌不擇路。
在有林晨恩的這條路上，終是自己在做孤勇者。
“好，我保證以后不打擾你了?！?p> 是再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