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如果讓我再一次選擇，我還是會選擇你（三）
往往比希望更先來的，是挫敗性的絕望。
助理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往林晨恩的頭頂潑一盆涼水。
大概意思是如下內(nèi)容。
因為林晨恩擅作主張?zhí)孀约盒麄鳎瞬簧倌抗?，也不乏一些網(wǎng)劇制作平臺。
雖然說林晨恩不想讓出改編權(quán)，但這不代表別人不想。
就在剛剛，助理一通電話橫空出世，但對于林晨恩來說并不是可喜的消息。
有一個算是“大單”的網(wǎng)劇制作團隊找上了林晨恩所在的寫作平臺，與平臺負責人聯(lián)系，并想通過林晨恩現(xiàn)在的助理征求林晨恩的意見。
而且，人家那邊也已經(jīng)準備好了——畢竟，常人思維，都不會拒絕這么好的機會。
只要林晨恩一口應(yīng)下，合同立馬遞到手里。
“雖然你現(xiàn)在沒有和我們寫作平臺簽約，但你現(xiàn)在沒跳槽成功，在我們平臺又待了好幾年，這個網(wǎng)劇制作平臺又專門找上我們平臺合作，這是順理成章的結(jié)果?！?p> 這是助理的原話。
果然，有因必有果。
現(xiàn)在看來，當初林晨恩為自己所做的宣傳反倒成了錯誤。
“如果我不呢？”林晨恩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zhí)。
“你最好別逼我們。”助理好像志在必得，“首先，為了我們這樣的小寫作平臺的未來發(fā)展考慮，這部網(wǎng)劇邀約算是大單了，這樣符合我們自身的利益，就算你不考慮，我們也會考慮的?！?p> “其次——”助理冷笑一聲，滯了一瞬，“我不理解你固執(zhí)己見的行為?！?p> 的確，在助理看來，網(wǎng)劇改編無論是對林晨恩本人的前景和改變他的家庭，都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名利雙收，誰不想要？
“這是我的故事。”林晨恩的語氣十分堅定。
助理無語：“我知道這是你寫的，但改編也是以此改編啊?！?p> “不是這個意思?！绷殖慷饔杂种?，不知為什么，突然想到了時祈，眼神又變得柔和起來，“這不單單是我一個人的故事?！?p> 助理當然不會理會林晨恩的意思：“不管怎么樣，你最好同意，稿子也盡快結(jié)束。我把對方的意見方案和改編方案發(fā)給你，你看完之后就提交給我?！?p> 她的話不容置喙。
這讓林晨恩很窒息。
又是這樣，明明置身其中，什么也做不了。
林晨恩凝神看著電腦上新開的一章，那頁面沒打字的地方白得刺眼。
突然間，林晨恩覺得，如果這樣的話，再寫下去也沒什么必要了。
他會什么都保不住。
林晨恩做事向來都不至于做決，但為了護住他僅有的那段美好，或許，平淡的現(xiàn)在比成名的未來更值得期待。
他深深看向電腦屏幕，頁面上的一行行字都是他飽含情感的記錄。
林晨恩輕輕劃動鼠標滾輪，靜坐在窗前，重溫舊夢。
在那個蟬鳴早已消失的夜晚，他對生活的熱情也一并消失殆盡。
手起又落，只余蒼白。
而那張網(wǎng)頁上，在這一晚后，赫然出現(xiàn)幾個加重的黑體字。
“長期停更?！?p> 他知道，這么做對那些一直支持他的人來說很不公平。
但對于所剩無幾的快樂，他更愿意把過去的快樂封鎖起來。
而接下來，林晨恩要面對的現(xiàn)實卻更糟。
因為私自停更，寫作平臺與網(wǎng)劇制作平臺的合作計劃也被中斷。
也因為林晨恩偏偏是在這個節(jié)點上停更，網(wǎng)劇制作平臺便認為他們沒有合作誠意，馬上要撤回還沒簽字的合同。
面對好不容易得手的機會，林晨恩的寫作平臺自然不可能放棄。
好說歹說把合同壓下來了。
而助理已經(jīng)把話放出去了，這也就意味著要逼林晨恩，讓他不得不簽。
“你們要知道，我們編劇選擇你們家旗下的作家是多大的好事，互相成就的事，真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清高什么？是看不上網(wǎng)劇制作？”
被這么一質(zhì)問，助理的臉面也掛不住了。
“而且，雖然說這合同我方未簽字，但你們寫作平臺可是簽字了的，如果要追究責任……”
助理聽到這話，嚇得一身冷汗。
是的，因為林晨恩遲遲不肯讓步，寫作平臺為了留住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就以自己平臺的名義簽了字。
但實際上，理論來說林晨恩并沒有責任參與兩個平臺的合作，因為他現(xiàn)在還不是簽約作家。
不過，要知道，對方看中的是林晨恩的作品，而不是他們寫作平臺。
但為了自己也吃一杯羹，所以對劇組說已秘密簽下了林晨恩。
但林晨恩對此事并不知情。
于是，整件事就變得復(fù)雜了起來。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林晨恩一旦擱筆不寫，對方一簽字，就算是違約。
當林晨恩收到消息的時候，焦心這種感覺又出現(xiàn)了。
“你要知道，我現(xiàn)在并不是你們的簽約作家，沒必要對你們的行為負責好嗎？”
林晨恩據(jù)理力爭。
“不過你也要知道一件事，他們看上的不是我們寫作平臺，而是你的作品，而且我們已經(jīng)對外說簽約了，如果你不寫，就算我們整個平臺違約。”
“我們整個平臺將會一起付給他違約金，你覺得你這身在其中逃得掉嗎？就算你沒有簽約，但是他們要改編的是你的作品，和我們沒有什么關(guān)系，而且你又沒和我們簽約，我們沒必要對你負責?！?p> “如果到時候我直接把你推出去，說這只是你的個人行為，我們并沒有簽約你，你覺得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你一個人要支付違約金，付得起嗎？”
“而且你也要知道，對面平臺最討厭出爾反爾的，我現(xiàn)在說我已經(jīng)簽約你了，如果到時候你真的違約，我把你推出去，就算是你不需要賠違約金，但以對方那個性子，你覺得會輕易的放過你耽誤他們的這段時間嗎？”
“而且我已經(jīng)以我們平臺的名義簽字了，這也就意味著，你不寫也得寫，只要對面一簽字，這項計劃就會啟動?！?p> 不得不承認，她的這波算盤打的挺好。
看似是很合理的借口，但實際上就是借口。
林晨恩之前就已經(jīng)見識他們平臺，不擇手段挽留作家的方式。
之前還一直覺得只要自己不簽約，也沒有好的編劇找上門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墒呛髞戆l(fā)現(xiàn)，他們說在乎的就只有錢，并不管你的原則，你的底線，甚至你寫作的初心。
但也不得不說一句，網(wǎng)絡(luò)上大型的寫作平臺還是有很多很好的，像他們這種不知名的小平臺，也只有靠這種手段才能提高名氣。
林晨恩頓感無力。
這是他的故事，也是她的故事。
有些時候，真實是沒有辦法演出來的。
也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市面上“改編”成為了主流。
其實也有挺多人理解不了他的行為，認為一切都應(yīng)該以現(xiàn)實為標準，成名了之后，他前方的路會走的很平坦。
林晨恩也知道，他不是平常人，他的家庭不允許他對錢不在意。
于是這就需要一個選擇，到底是違背自己的本心，還是一切以錢為準？
林晨恩已經(jīng)看過了對面發(fā)給他的改編方案，暫且不說大體的情節(jié)走向是什么樣的，就最后的結(jié)局硬生生改成喜劇，這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
如果仔細再看一看，大體內(nèi)容走向，完全是根據(jù)他們自己的意愿來的。一問原因，竟然是——
“市面上這種小說很多，而且這樣的設(shè)定太老套了，所以我們需要創(chuàng)新。”
這就很矛盾。
難道對創(chuàng)新的定義就是不詢問作家本人意見，自己胡改亂改？
雖然說現(xiàn)在像林晨恩只是小有名氣的作家，沒有什么話語權(quán)，但如果對方是真心實意想和他合作的話，再怎么說也應(yīng)該經(jīng)過他本人才對。
很明顯的事，助理擋在了外面。
時祈看著這長篇的聊天記錄，努力的捋出來他們之間復(fù)雜的關(guān)系，先不用說林晨恩，她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挺窒息的了。
“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呢嗎？”時祈向來是有什么說什么，“林晨恩在這里面，不過是一個寫作工具而已，他們現(xiàn)在只注重的是利益，而不是作品內(nèi)在呀?！?p> 是的，作為一個網(wǎng)劇制作平臺，連林晨恩這部作品想表達什么都看不懂，又何談改編呢？
溫怡馨也無奈嘆息：“咱就先不說別的了，就沈浩宸一個外行人聽說這種情況都氣不打一處來，更何況他本人?！?p> 時祈不信邪的掏出手機，打開自己經(jīng)?？葱≌f的那個網(wǎng)站，果不其然，上面的四個大字極為醒目。
不過好在，時祈看一章就會復(fù)制保存一章，這也是她對于自己喜歡作家的作品保留的獨特習慣。
只不過沒想到之前保存的東西，居然會在某一天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過去。
“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時祈說話有氣無力。
溫怡馨苦笑：“照你之前那個樣子，提他的名字你都非常敏感的瞪我，我還哪敢？而且那個時候我也不太清楚他們那邊的狀況。”
時祈捏著手機的手無力垂下。
明明他們都盡力了呀，但是為什么結(jié)果反倒更糟了？
“所以呢，他接下來怎么辦？”時祈很關(guān)心接下來的走向。
溫怡馨搖頭：“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
溫怡馨把聊天記錄翻到最下面，是一段長達60秒的語音。
不用說，那是沈浩宸發(fā)來的。
在時祈眼里，沈浩宸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相當開朗的大男孩兒，很少甚至沒見過他低落的樣子。
可就單單憑這一分鐘的語音，時祈卻能想象到他說話時的低沉樣子。
“林晨恩現(xiàn)在狀態(tài)很不好，我指的狀態(tài)是精神狀態(tài)。要不是我和他同寢，我都不知道。”
“他很會隱藏情緒，想必你們也知道。但有的時候隱藏太好了，反倒不真實了。”
“這只是我無意發(fā)現(xiàn)的。這些破爛事發(fā)生之后，林晨恩先是晚上睡不著覺，成宿成宿的那種。但我剛開始以為他只是煩心，可白天萎靡不振，做事也不專心，恍恍惚惚的?！?p> “而且就感覺他總是很累，做事打不起精神，說話都有氣無力?！?p> “瘦是指定了的，他吃飯現(xiàn)在也是湊合?！?p> “然后他身體現(xiàn)在也不太好，總是吃藥。但藥外包裝被撕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藥?！?p> “而是，他還總頭疼，但想休息又睡不著?！?p> “總的情況就是這樣?！?p> 沈浩宸的語速不快，但這內(nèi)容量確實挺大。
“他身體現(xiàn)在不太好？”時祈問。
溫怡馨又補充：“精神壓力也很大?！?p> 精神壓力，吃藥，睡不著，吃不好，恍恍惚惚，頭疼，心很累……
把剛才的話全部串起來，一個令人不安的想法瞬間占滿時祈大腦。
這是她最不愿意想的。
這癥狀和抑郁癥前期真的很像。
雖然時祈知道在沒穿越之前的時空里，林晨恩就曾患過抑郁癥，但具體的細節(jié)她那時并不知道。
而現(xiàn)在就好比，時祈親眼見證了最糟糕情況的發(fā)生。
時祈當然不知道，林晨恩心情壓抑的原因還有和她的關(guān)系。
她當然不想看著林晨恩重蹈覆轍。
但以現(xiàn)在他們的關(guān)系，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時祈還是忍不住關(guān)心：“那……”
“回出租屋了。”溫怡馨知道時祈想問什么，“但是根據(jù)這兩天沈浩宸發(fā)過來的消息——林晨恩現(xiàn)在誰也不見?！?p> 沈浩宸當然也很擔心林晨恩，但除了每天去吃閉門羹外，沒有任何收獲。
“你確定林晨恩經(jīng)常一個人獨處？”時祈聽后提高了音量，“這很危險的！”
時祈突然的激動，讓溫怡馨一時間愣?。骸笆裁次ｋU……”
時祈把剛才自己的猜測告訴溫怡馨后，溫怡馨也猛然清醒。
“難道說他吃的藥……”溫怡馨不敢相信。
這段時間林晨恩的壓力太大了，先是母親那邊的債務(wù)，又是工作上的不順意，各種紛繁打擊……
再加上本不富裕的物質(zhì)生活，還有這段時間關(guān)系降至冰點……
林晨恩的心聲無人聆聽。
“他的性格本就內(nèi)向一點，我要是他，我都不敢想！”時祈心中的焦慮呼之欲出。
溫怡馨見時祈匆匆收拾書包，問：“你現(xiàn)在要……”
“去找林晨恩?。 ?p> 溫怡馨呆住，這還是這么長時間以來，時祈再次像往常那樣提起林晨恩。
現(xiàn)在的時祈，只恨自己知道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