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所謂洞神
“我回這個村子來,其實并不是為了我那師兄說的莫須有的情障?!?p> 在姜鈺幾人離開后,東陵和尚與相陽冒著風(fēng)雪,也離開了破廟。
山道狹窄,又沒有人行,十分難走,好在相陽臨時做了不少東西,遮遮擋擋,也能勉強前行。
相陽聽見東陵和尚小聲的低嘆,扭頭疑惑的問道:“怎么?你剛才忽悠我們呢?”
“誒,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可不敢騙人?!崩虾蜕泻呛且恍Γ鲋倌耆说募绨蛲白呷?,“貧僧只是,想到了很多東西和事情?!?p> 相陽突然有些好奇:“你想起了什么?”
“貧僧曾經(jīng)從村子出來的時候,只有十九歲。”
風(fēng)雪沾染上了老和尚的須發(fā),他沒有抬手拂去,反而是仰著頭開始回憶起從前。
“想來師兄說的情障,貧僧大概知道是誰,但經(jīng)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不知從何談起,也不知從何開解。”
洞神祭,是一個非常殘忍的祭祀。
但生活在山中的山民,對他們來說,對他人仁慈,才是對自己的殘忍。
與其大家一起陪葬,不如獻出一兩個特例,保全所有人。
“十九歲?你那未婚妻都已經(jīng)走了這么久了,還怎么渡你的情障?!?p> 相陽撓撓頭,腦子活躍起來:“她也是在山下的輪回里面嗎?如果是的話,那你去破除下面的輪回,應(yīng)該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如果有這么簡單就好了?!?p> 東陵和尚搖了搖頭,望向了山道的盡頭:“貧僧從輪回出來之后,就遇到了施主幾人,思來想去,還是應(yīng)該先行摸索一番?!?p> “和尚,你這是有推斷了?”
“自然?!?p> 相陽眼見他從自己寬大的袈裟下掏出一口不起眼的大缽,乍眼一眼像是化緣用的,細看之下,又有靈炁流轉(zhuǎn),頗為不凡。
“貧僧趁姜施主幾人不在,帶相陽小施主出來,便是為了這封印的陣眼。”
相陽傻眼,指了指自己,十分困惑。
“這,這跟我有啥關(guān)系?”
“阿彌陀佛,貧僧雖然出生自宓岙族的寨子,但卻不是宓岙族的族人。這陣眼,或許是需要宓岙族人的血,才能啟用。而相陽小施主,你來自萬象谷,據(jù)貧僧所知,相谷主正是宓岙族三山十二窟的傳人,自然相陽小施主的血,是有用的。”
和尚臉上笑瞇瞇的,看的相陽打了個冷顫,他警惕的看著東陵和尚,不動聲色的抱住手臂往后一縮。
“好你個老和尚,這是把人都支開了,打算對小子動手!”
“出家人絕不害人性命,只是需要取一點點相陽小施主的血用?!?p> 一片枯葉被霜雪壓落,東陵和尚伸手接住,捏花一指,枯葉從相陽裸露在外的手背劃過,滲出了幾滴血來,他曲指成爪狀,那幾滴血如同有靈識一般漂浮到了他的面前,投入了缽中。
“嘶!”
相陽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后被他采了血,捂住了自己的手背,有些生氣的朝東陵和尚看過去:“老和尚你怎么也不打聲招呼!”
他只是摸了摸自己光溜的腦袋嘿嘿一笑:“小施主勿怪,勿怪。等貧僧破了這處封印,咱們出去了,貧僧上你們?nèi)f象谷賠罪去?!?p> “只是這會,貧僧還得先把事情辦好了?!睎|陵和尚走上了最后一層土階,緩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咱們到了。”
風(fēng)雪漸大,就是有東西遮擋,相陽也被吹的有些睜不開眼,他拿手擋在眼前,這才看清楚面前的場景。
山坡上白茫茫一片天,垂掛著稀稀疏疏的白幡,散落了不少埋在雪中的紙錢,一個個土堆并不整齊,篆刻著名字的墓牌也東倒西歪,仿佛年久失修一般,孤苦零落。
相陽跟在東陵和尚的身后,看著這荒涼的場景,心中漸漸感到不是滋味。
土堆中間藏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棺木,東陵和尚走上前,蹲在了棺木的前方,伸手撣開了堆積起來的雪,露出了下面晦澀的文字。
“這是生祭崗,是仰天窩獻上花女祭祀洞神的地方?!?p> 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伸手拔出邊上插著的白幡,撣開周圍的雪。
“貧僧也是后來才知道,這山中洞神,原本是一只修行有成的狐貍,不知道為何逃到了仰天窩,貧僧估計他是因為身上有傷,傷到了根基,才需要采補人靈,以滋元氣?!?p> 相陽看著暴露在風(fēng)雪中空蕩蕩的棺木,瞇了瞇眼:“可這不是后出了一個大妖么?這所謂的洞神理應(yīng)與其有一戰(zhàn)才對啊,可是在那陰幡兒的說法中,好像并沒有這樣的沖突……”
可是除了那場詭異的大火,燒死了全村的人之外,封印之中,并沒有任何的法術(shù)殘留痕跡。
若是大妖與洞神有直接的沖突,必不可能善了。
“洞神盤踞之處無人知曉?!?p> 東陵和尚拂去了棺木上的白雪:“但她始終會在獻祭花女之時出現(xiàn),并滿足村中所有人的祈愿。”
“若是大妖也同樣獻上花女……祈愿自己替代洞神,不也就……”
相陽恍然,感覺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絲線索,但又有些想不明白。
“如果那個妖,是……”東陵和尚頓了頓,背影似乎佝僂了些,“罷了,不知道如今沒了花女,用宓岙族人的血,能否還能召來?!?p> 老和尚似乎累了,他回到棺木前,坐在了掃干凈積雪的地上,喘了口氣,將存放著相陽幾滴血的缽拿了起來。
血滴渾圓深紅,在他的指引下,投入了那枚晦澀難懂的字符之中。
剎那間風(fēng)雪從陣中破開來!逆向吹了出去,吹的二人只能瞇上眼,護著自己遮擋嚴寒。
一層層紅色的光暈在地面擴散開來,天地之間靈炁震蕩。
似乎有一把鎖輕輕斷掉,門,開了!
東陵和尚盤坐在地上,靜靜的等待著時機的到來,等那只不知道是洞神邪祟的出現(xiàn)還是大妖的出現(xiàn)。
等到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他一人,等到風(fēng)雪停止,等到雪花停在半空中的一瞬間。
等來了那一聲熟悉的輕嘆聲。
他的容貌仿佛回到了從前年少之時,男人的個子并不高大,但神色從容,他睜開眼,望向從風(fēng)雪中出現(xiàn)的歸來人,神色悲戚。
她伸出一雙細嫩白皙的小手,覆上了他表情慈悲的臉龐上。
少女呢喃細語似乎帶著沉沉的眷念與纏綿,她的眉目依舊,如同從水墨之中走出來的畫中仙一般明朗,帶著一縷微笑,輕輕吹散了停留的雪花。
“阿瑯哥,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