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張家媳婦
張振山出獄了。
十一月底青島已有些涼意，海風吹得人十分清醒。
監(jiān)獄大門很高，莊嚴而靜默。齊蘭芝、張顏宇、曲芊芊早已等在門外。
突然呼啦一聲，大門被打開了，一個瘦弱的身影出現(xiàn)，張振山步伐堅定走了出來。他看見了曲芊芊，很是欣慰。
曲芊芊沒有跟著張顏宇回家。七年沒見，他們一家三口應(yīng)該有好多話要說。
幾天后，張顏宇帶著曲芊芊見父母。
“你有什么好緊張的，你不是見過我父母嗎？”張顏宇邊整理西裝邊說。
“這次是正式拜訪，不一樣?！鼻奋反┲L裙，規(guī)矩乖巧。
張家門外，張顏宇和曲芊芊買了大包小包禮品，一家人正從車上搬出來。張振山已經(jīng)搬了兩箱，向電梯走去。張顏宇向腿上放了一箱水果，又伸手去夠另一箱。曲芊芊眼看兩箱放腿上，他的腿被重重的壓著，他竟然還要伸手去夠后備箱里的東西。
曲芊芊忙伸手阻止，卻被齊蘭芝一把拉住。齊蘭芝看看曲芊芊，捂著嘴笑了笑，那意思是，你這還沒結(jié)婚呢，就這么護著他。曲芊芊不好意思笑了笑。
張顏宇聽到笑聲，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扭頭去看，還是不明白。
“芊芊，幫我拿一下這個吧?！饼R蘭芝叫住曲芊芊，張顏宇先上樓了。
“好的，伯母?！睆堫佊钭吆?，曲芊芊剛想幫忙，卻被齊蘭芝拉住了雙手。
“芊芊，顏宇能干的活不多，讓他盡量干。你什么都包攬，會累著。”齊蘭芝說。
曲芊芊沒想到齊蘭芝要說的是這個。心里很暖，說：“伯母，在生活中張顏宇照顧我比較多?！?p> “還有一件事，阿姨不知道你們交往到哪種程度了，但是阿姨得讓你知道，顏宇不行?！饼R蘭芝猶猶豫豫的說。
曲芊芊不解的看著她。
“你知道，兒子大了，我這當媽的不好意思問。但是應(yīng)該是不行，顏宇從肚臍以下沒有知覺，那方面應(yīng)該是不可以。你跟他交往已經(jīng)很辛苦了，我不想隱瞞你?！饼R蘭芝盡量描述清楚。
曲芊芊恍然大悟，紅著臉說：“我倆做過婚前檢查，醫(yī)生說可以做試管嬰兒，我們可以有自己的孩子?！?p> “哦，真的嗎？”齊蘭芝感慨萬分，捂著嘴巴，哭了。接著，她把左手上戴的手鐲帶在了曲芊芊手上。
“伯母，這太貴重了，我……”曲芊芊還想說什么。
“拿著，阿姨喜歡你?！饼R蘭芝溫柔的說。倆人上了樓。
來到張家，張顏宇去廚房忙活，張振山也過來幫忙。
“爸，要這樣從第一天就讓芊芊知道我們倆的家庭地位嗎？”張顏宇一邊忙著洗菜一邊說。
“家庭地位低的是你，我只是怕你下不來臺過來幫你?！睆堈裆秸f。
“好好好，我在家地位最低。”張顏宇笑道。
齊蘭芝去找紅酒了，張顏宇滑到曲芊芊身邊說悄悄話。
“怎么樣，還是緊張嗎？一會兒咱倆趕緊吃完飯，我?guī)汶x開?！睆堫佊钫f著，眼睛看見曲芊芊手上戴的手鐲?！笆骤C都帶上你還緊張什么，在我們家這個比結(jié)婚證頂用，這是當年我奶奶送給我媽的?！?p> “哦，真的啊。”曲芊芊說著，摸了摸手鐲。
在張家，曲芊芊竟然看到了張顏宇站立著的照片，確切的說是小時候的站著的張顏宇，只見他雙手叉著腰，右腳踩著一個足球，挺著胸膛，氣宇軒昂，像個神氣的小牛一樣。
“你以前會走路？”曲芊芊驚訝。
“瞧你這話說的，我以前還是校園足球隊隊員呢?！睆堫佊詈茯湴?，絲毫沒有可惜的意思?！拔沂羌顾柩芰鰧е碌陌c瘓，12歲那年，之前是好好的?！睆堫佊罨貞浿?p> 曲芊芊突然想起張顏宇說的，有的人從正常到身體突然癱瘓，面對不受控制的身體會沮喪難過，原來這些經(jīng)歷，張顏宇都經(jīng)歷過啊。
“等我康復了一年半，回家后，發(fā)現(xiàn)家里變樣了。燈的開關(guān)變低了，冰箱換成了小的矮冰箱，桌子換成圓角，少了兩個餐椅方便我放輪椅。床變矮了，還加了床圍欄。說實話，我只關(guān)心廁所門夠不夠大，有沒有無障礙圍欄?？晌腋改干踔猎谖鞔皯舭擦艘惶椎桶膹N灶。我一個13歲的孩子，出事之前都沒有做過飯，出事后竟然給我自己準備了一個廚房?！睆堫佊罾^續(xù)說著：“我當時很不理解?！?p> “伯父伯母是想讓你能參與到家里的一切活動。他們真是溫柔的父母?！鼻奋窚厝岬恼f著。
“溫柔？打我的時候可兇了。就我不想上學嘛，偽造醫(yī)院病歷，結(jié)果偽造的太嚴重了。我要是說有褥瘡什么的也還行，我偽造的是腎積水，我爸媽是又怕又急，拉著我到醫(yī)院一檢查，啥事沒有，我爸就要打我?！睆堫佊钪v起小時候調(diào)皮搗蛋的事來那是眉飛色舞?！拔覌尵蛿r住啊，說這孩子不能打。屁股不能打，會得褥瘡。腰不好，不能打。腿沒知覺更不能打。最后你猜我媽說什么？”
“說什么？”曲芊芊問。
“我媽說那就打手掌心吧。”張顏宇說。“你說我都這樣了，你倆這當著我的面商量打我哪里?！?p> “你這么聰明也有不想上學的時候啊。”曲芊芊問。
“我只是看著其他同學下課后都能出去玩，就我不能，心里不痛快?！睆堫佊钫f著。
曲芊芊又心疼了。他從小沒少受罪啊。
“我爸說，不高興你也得給我去上學。他們還真沒多遷就我什么，我生病前后一樣對我，那時恢復的不是太好，有時候移位時會摔下來，都是我自己爬半天爬起來。我的專屬廚房可沒讓它閑著，爸媽經(jīng)常讓我做飯，就是那種又虐待兒童又虐待殘疾人那種?！?p> “你有一對很偉大的父母。”曲芊芊感慨萬千。
張顏宇揚起眉毛：“呦，這不挺像我張家媳婦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