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察言觀色，看鄭元升臉上出現(xiàn)猶豫的申請，開始訴苦：“四少爺，我娘她老人家獨自一人在家，平時尚能勉強照顧自己，現(xiàn)在生病，沒有力氣下床，沒有人在旁邊，連口熱湯熱飯都喝不上，她可怎么辦？”
鄭元升心軟又為難：“現(xiàn)在大家為了趕朝廷的工期，不分晝夜的辛勞苦干，你作為鐵匠，崗位非常重要，請不了假。不過，你不用擔心你母親。你告訴我，你家在哪里，我讓伙計給她拿藥送飯，你安心在這里打鐵?！?p> 鐵匠抽噎：“四少爺，我怎么能安心呢？家里老娘生病，我不在身邊照顧，卻將她交給一個外人，良心何安？況且，我娘只有看到我心里才舒坦，病才能好。我求你大發(fā)慈悲，讓我現(xiàn)在就走，我明天一早肯定趕回來，求求您了?！?p> “這……你明天早上肯定能趕回來嗎？”
“當然，我肯定能回來?！辫F匠說的特別真誠。
鄭元升實在不忍心，點頭答應：“說好了，你快去快回，明天早上一定回來。”
“是，四少爺?！辫F匠快步要走。
“等一等?！?p> 鐵匠心里不安，回過頭，強顏歡笑：“四少爺，還有什么事？”
“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你雇輛車回去，給母親買一些藥和食物，快去快回，這里正需要你。”
鐵匠看著他遞過來的一兩銀子，有些難為情，順手抓過來：“四少爺，您是好人，以后會大富大貴。”
“愿你娘親早日恢復健康，家里平安祥樂?！?p> 鐵匠點頭，快步離開。
第二日上午，鄭元信媳婦和鄭元利媳婦帶人來給這些鐵匠送飯。
鄭元利媳婦擔心丈夫受牽連，每日留心鐵礦上的情況。她看今日少一名鐵匠，看到田二丫走過來，忙問：“鐵匠怎么少了一名？”
田二丫望向鐵匠干活的地方：“不可能吧？都是有數(shù)的，沒有人請假呀！”
“真的少了一人。我天天數(shù)著人數(shù)呢！”
田二丫擰眉，算一遍鐵匠數(shù)，果然少一個人。她沉下臉，快步往走向正在清點鐵條的鄭元信：“大少爺，您今天是否給12號鐵匠放假了？”
鄭元信詫異：“沒有啊！昨晚，他找我說，他娘生病要請假，我沒有準許?！?p> 鄭元升從賬本中抬起頭：“昨天，他找我請假，說的特別可憐，我于心不忍，讓她回家一趟看望母親。他說過今天早上返回來，現(xiàn)在還沒有返回來嗎？”
“沒有?！碧锒緵]想到是鄭元升私自給人放的假，輕嘆一口氣。
鄭元利媳婦急眼：“老四，你長沒長腦子？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各家的刀劍鋪正缺鐵匠，他肯定是跳槽到別家了，你亂做什么主？”
鄭元升尷尬：“我叮囑過他，讓他快去快回，今天上午一定要回來。”
鄭元利媳婦尖牙利嘴：“你說讓他快回，他就快回了？現(xiàn)在這個點，他人在哪里？”
鄭元升無言以對。
鄭元利媳婦不依不饒：“你紅口白牙上下一吧嗒嘴，把人情給說出去，人都夸你鄭家四少爺最心善。還以為我們老二多刻薄?？墒牵敉瓴怀慑懼萍舻兜娜蝿?，朝廷追責是追我們老二這個隆順和店鋪掌柜的責，你又不會受到任何處罰？你當好人，有看到我們的難處了嗎？那個鐵匠不在，你能頂上他的位置嗎？”
鄭元升的臉漲的通紅，低著頭，一副認錯的模樣。
田二丫看不下去，往前幾步，擋在他的面前：“二少奶奶，事情都已經(jīng)出了，你說還想怎么樣？”
鄭元利媳婦嚷：“什么叫我想怎么地？現(xiàn)在是鐵匠的數(shù)量不夠，還在不斷減少，鍛制剪刀的進度提不上去，完不成任務，我們家元利就要隨時要掉腦袋。都怨鄭元升心軟，拎不清事情的輕重，給人亂放假，才造成現(xiàn)在的窘迫局面。這個總指揮，現(xiàn)在應該好好教育他?！?p> 田二丫挑眉：“我認為他做的沒有錯。”
鄭元升驚訝地抬起頭，看向她。
鄭元利氣的銀牙暗咬：“你有沒有搞錯？他把鐵匠給放走，還做對了?！?p> 田二丫點頭：“那名鐵匠說他母親生病了，鄭四少爺又不知道他在撒謊，總不能一點人情味不講，阻止鐵匠盡孝道。那樣只能顯得你們沒有仁義，別人若都認為你們鄭家只顧讓人干活，沒有仁慈之心，他們還能繼續(xù)踏實待在這里嗎？”
鄭元信夫婦的臉色一變。
鄭元利媳婦拱火：“大哥大嫂，田姑娘的意思是，你們不仁不義、沒有仁慈之心嗎？”
“二少奶奶，我不是那個意思。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待人很寬厚……”
鄭元信打斷她：“我聽說，那個鐵匠這兩天和人私下談論哪家刀劍鋪給的工錢高，想著他撒謊想去別家打鐵，才不準他的假?！?p> 鄭元升躬身施禮：“大哥，都是我的錯，您管理這里的工人，我不該擅自插手。以后，我絕對會謹記本分，事事請示大哥?！?p> “老四，你也是一時好心?！编嵲诺男那槭婢徯?。
鄭元利媳婦嘟囔：“他是好心，自己做好人，讓外人把我們大家當惡人，耽誤我們的事情……”
田二丫叉腰瞪眼：“你有完沒完？照你的意思，四少爺不知內(nèi)情，放走一個鐵匠，還得上刀山下火海，向你表示歉意？”
鄭元利媳婦兒看她氣勢洶洶，往后退幾步：“說的輕巧，缺一名鐵匠怎么辦？”
“我會想辦法頂上?！彼卩嵲牛按笊贍?，您得定個規(guī)矩，凡是這里請工假出去的人，必須經(jīng)過您的準許，守衛(wèi)不得擅自放任何人外出?！?p> 鄭元信點頭：“好，我這就吩咐下去?！?p> 田二丫眉頭緊鎖，考慮少了一名鐵匠，接下來該怎么補空缺。
鄭元升小聲道歉：“對不起，是我給你惹下了麻煩?！?p> “不關(guān)你的事情，現(xiàn)在官府催的急，外面的刀劍鋪鋪也都在需要鐵匠，開出的價錢也高，我們這里的價錢低了，鐵匠定會想方設法跳槽，就算你不準假，他也會想方設法出去多掙錢。這事兒，得跟你爹商量，讓他給把工錢跟外面漲到一致?！?p> 鄭元利媳婦撇嘴：“爹最心疼錢，您讓他給那么人漲工錢，是在剜他的肉?！?p> 田二丫斜她一眼：“鄭老爺心如明鏡，錢和命哪個更重要，他會做出明智的選擇?！?p> 鄭元利媳婦翻白眼，扭腰出去了。
鄭元信媳婦嘴邊露出笑意，老二媳婦最奸滑，平時嘴巴也不饒人，這回竟然在田二丫面前沒有占到便宜，真是大快人心。
鄭元利媳婦所料不差，鄭宗德一聽說要漲工錢，直抿嘴，派人把老二鄭元利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