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郭家大門,俞明枝剛登上馬車,忽地想起一件事,從懷中摸出裝有平安符的錦囊,通過窗子,遞給騎上馬的秦機。
秦機捏了兩下,就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
“我去寺廟只是為了遇見郭曾氏,這個是順手買的?!彼匾鈴娬{道。
秦機微笑,將錦囊塞進懷中,靠在離心最近的地方。
俞明枝默默的注視著他的舉動,聽到一聲“多謝”后,放下簾子。
馬車緩緩前行,此時夜還未深,街上尚有來往的行人,看到秦舍人的車隊紛紛恭敬的避讓,于是出現(xiàn)了奇異的場景——不算窄的道路上,行人們縮著腦袋,幾乎靠著墻走,盡可能的讓中間的路更寬敞一些。
秦機對此見怪不怪,神色淡然的策馬行走在馬車旁邊。
“上回劫囚一事,對方狡猾,沒能抓到一個,但是萬寶楊有些松動了,”他這番話是說給車內的俞明枝聽的,眼睛卻一直直視前方,面含淡笑,神色平常,“我告訴他,那些人不是帶他離開,而是為了殺人滅口,另叫人假扮黑衣人,騙萬寶楊相信。另外,他的妻兒也在我手上,用酷刑相要挾,他撐不了多久?!?p> 俞明枝心頭一動,“便能查到父親被冤枉的證據(jù)了,但是……”她眸色黯淡幾分,“怕萬寶楊咬緊牙關,只說自己想取代刺史,扛下所有罪名。”就像顧媽媽替姚氏擔下造謠的罪名一樣。
秦機失笑,她居然對這件事先不抱希望了。
他正要開口,她又說道:“那就拆穿他的謊言?!?p> 夜風吹起簾子,露出半張清麗秀美的臉龐,略施粉黛就已燦若桃花,櫻唇緊緊抿著,露出堅毅的神情。
他想起初相遇時的情景,面對兇神惡煞的攔路之人,她叉著腰站在車轅上,與他們爭鋒相對,明明看似柔弱的女子,卻有著將軍一般的氣勢,這讓他對她刮目相看,想要知道她的一切。
他微微一笑,叫馬夫停車,俞明枝好奇的探頭望來,“怎么了?”
秦機翻身下馬,指著路邊一家燈火通明的醫(yī)館,“你也不關心自己的身體?”
俞明枝道:“我沒事?!?p> “還是看看吧,我和這家醫(yī)館的大夫約好了,是熟識的人?!彼@么說,但幾道黑影極快的閃過,已經(jīng)悄悄的將小小的醫(yī)館團團包圍一起來,莫名的有種劍拔弩張的感覺。
俞明枝只得戴上幃帽,在珠兒的小心攙扶下,下車進入醫(yī)館。
醫(yī)館提前清過,除了一位老大夫,沒有其他人。
秦機神色略顯緊張而鄭重的小聲叮囑,老大夫笑呵呵的捋著胡須答應,拍拍肩膀讓他安心,隨后請俞明枝伸出手,瞇著眼睛把脈。
俞明枝看看老大夫,又斜眼瞟向旁邊的秦機。
秦機沒看她,而是專注的觀察著老大夫的臉色。
這會兒,沒什么比老大夫的診斷結果更重要的事情。
時間對秦機來說,過的很慢,可是桌上的蠟燭,火光明亮,長度還未減少。
“嗯——”老大夫沉吟片刻,不止時刻關注的秦機,連面色淡然的俞明枝也緊張起來,莫不是短短幾日就出了大問題吧?
老大夫一抬頭,看到兩道緊張的目光齊齊的落在自己身上,先是一愣,繼而笑著向秦機拱拱手,“秦舍人不必擔心,小姐除了體虛之外并無大礙,只需要照舊每日服用湯藥即可?!?p> 秦機的臉色緩和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袖口都被自己揪皺了,他隨意撣了撣,望向正在專心聽老大夫講解調理身子之方的俞明枝。
數(shù)月前,當從諸多公事中稍稍脫身的他,知道俞明枝是誰的時候,俞刺史已經(jīng)獲罪下獄。他只來得及見上俞刺史一面,知曉案件內情之后,快馬加鞭追趕流放隊伍。
那一次,危難關頭千鈞一刻,若是遲一步,他難以想象俞明枝會怎樣。
幸好,枝枝安然無恙的回到他身邊,所以她不能再出任何事。
“我知曉了,多謝大夫。”俞明枝向老大夫欠身道謝,然后就注意到秦機專注炯炯的目光。她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輕松的說道:“該走了?!?p> 秦機抓住她的手,恰好十指相扣。
俞明枝愣了一下。
老大夫捋著胡須,笑瞇瞇的說道:“秦舍人與小姐郎才女貌,一對璧人,老夫在此先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p> 俞明枝笑了笑,秦機道謝:“過幾日,會送上請柬給您?!?p> 老大夫受寵若驚,“老夫一定到?!?p> 秦機叫珠兒打理藥材,他牽著俞明枝的手往外走,“改明兒,我會另外調兩個丫頭過去伺候你。你一定要按時吃藥,調理好身子,知道嗎?”
俞明枝道:“你也想早日抱上孩子?”說完這句話,她覺得不對勁,臉有些發(fā)燙。
秦機道:“你的身子最重要,孩子什么的那是以后的事。”
“哦?”俞明枝戴上幃帽,遮擋住自己的表情。她垂下眼,默默的提起裙擺,登上車轅。
回去的路上,依然寬敞,秦機將俞明枝送到楊家門口,沒有打算進門。他叮囑珠兒幾句,才把人都放進去,差點引來郭瓏等人。
俞明枝走進大門后,往后看了看,秦機還沒有騎馬離去,見她回頭,開心的招招手。
她不知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只能垂下頭,繼續(xù)往錦華院走去。
春桃春杏兩個丫鬟已經(jīng)被郭昌派人帶走了,據(jù)亓媽媽說,會被打一頓然后發(fā)賣出去,八成會被賣到青樓楚館一類的地方。她們做奴婢的敢謀害主子,留一條性命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
亓媽媽今天沒有跟著俞明枝,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珠兒知道俞明枝想要靜一會兒,于是拉著她到外面說話去。
其實,俞明枝并沒有什么好想的,因為她知道現(xiàn)下的情況,是無論如何也想不清楚的了,不如不給自己徒增煩惱,早早的梳洗休息。
之后的日子總算是平靜了,直到晉蔚通過楊潤,帶來了關于酈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