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昌心里犯起嘀咕。
寶芝到她姑姑家小住還沒幾天,怎么突然要回來吃頓飯?難道是想他們了?
他回到家,剛踏進堂屋的門就感覺到氣氛陰沉沉的壓抑。老夫人坐在首座,看也不看堆積在桌上的禮物,而姚氏一臉慈愛笑意,關心女兒在姑姑家住的習慣不習慣。
俞明枝神色淡淡的敷衍幾句,郭昌心里大叫一聲“不妙”,她一定又受了什么委屈,他在秦舍人面前要如何交代?!
“爹?!庇崦髦吹焦貋?,乖乖的叫一聲。
郭昌看她臉色好轉(zhuǎn),不由的望向姚氏。
莫不是她又做了什么?
連著兩次被秦舍人警告還不夠,非要敗了郭家才開心嗎?
隱隱的有怒氣在心頭彌漫,他強忍著,笑臉走進,“寶芝這兩日過的可好?”
俞明枝道:“姑姑照顧有加,一切都好?!?p> 郭昌放不下心,又道;“若是哪里不習慣,盡管和爹與姑姑說?!?p> 俞明枝微微欠身,“謝謝爹?!?p> 他們說話的時候,老夫人始終一言不發(fā),等丫鬟來通知可以開飯了,當先走過去。
姚氏笑著安慰俞明枝,“你祖母這兩日身體有些不爽利,所以不大愛說話,寶芝你別放在心上。”
俞明枝點頭不說話。
郭昌冷靜的觀察著她們的神色,有些古怪,可又說不上來是怎么回事,只好熱情的招呼大家吃飯,活躍氣氛。
郭運一家也過來了,曾氏時不時的瞟一眼俞明枝,惹得姚氏注意。
俞明枝嘆口氣,等郭昌喝下三杯酒后,開口道:“爹,寶芝這幾日想起一些事,覺得該與您說一說?!?p> 郭曾氏當即挺直腰背,好戲要開場了!
郭昌道:“有事只管說,爹爹沒有不答應寶芝的?!?p> 俞明枝遲疑著開口道:“當初我上街逛,被人牙子帶走時,曾看到有個人一直在路邊盯著我?!?p> 郭昌一怔,其他人不知道“郭寶芝”是假的,他能不清楚嗎?但因為秦舍人的重托,他必須把這個不知名姓、不知來自何方的奉為掌上明珠,看的比親生女兒更為重要,更何況她能帶給他的利益遠遠比姚氏和寶蕓出嫁更多。
但是現(xiàn)在,她卻像是他女兒似的,說出當年失蹤的細節(jié)。
這就是今天突然回來的原因嗎?她到底要做什么?
可以預見的是,郭家將會掀起一場災難。
但她說了,他就不能不理。
郭昌艱難問道:“是誰?”
俞明枝道:“帶我上街的劉媽媽,她當時就在邊上,看著我被人帶走?!?p> “啪”,老夫人重重的砸掉筷子,眉頭緊鎖,怒氣洶涌,“顧媽媽也就罷了,你又要作什么妖,來害劉媽媽?!”
郭昌也是震驚,他明白如果劉媽媽做了這件事,那么背后指使她的人會是誰。
他不可思議的望向姚氏。
姚氏也一臉詫異,“寶芝,此話當真?這……我們郭家怎么又會有此等惡奴?”
又想像對顧媽媽那樣把罪過全都推卸到劉媽媽身上?做夢!
“奴才的膽子真有那么大?”俞明枝氣定神閑,看眼臉色微變的姚氏,慢悠悠的繼續(xù)說道:“幸得二嬸嬸相助,今日終于驗證我的猜想?!?p> 眾人又齊齊看向郭曾氏,郭運詫異她在自己背后做了什么。
郭曾氏顧不上姚氏憎惡的目光,施施然的起身,“寶芝求我,我自然不能不管,于是抓住劉媽媽,問了個清楚,也搜出了相關證物?!?p> 說著,她拍拍手,兩個粗壯的婆子揪著劉媽媽出現(xiàn)在門口,同時用托盤呈上幾件證物。
“娘,大哥,你們請看一看?!?p> 賣人的文書,姚氏的陪嫁首飾都被送到老夫人和郭昌面前。
郭昌仔細一看,大怒。
這幾乎已經(jīng)可以肯定,指使劉媽媽的人是誰了。
他猛地看向身邊的人,姚氏被他的眼神嚇了一大跳,心惶惶。
郭曾氏威風凜凜,喝問劉媽媽,“你還不快將拐賣大小姐前后,老老實實交代清楚?”
劉媽媽已經(jīng)被毒打過一頓,心知自己再不老實,往秦舍人跟前一送,那就是生不如死了!
“老奴說,都說!當時大夫人厭惡小姐,不容她在郭家待下去,于是指使老奴支開亓媽媽,帶小姐上街,然后叫事先安排好的人牙子強行拖走……”
“你胡說什么?!”姚氏暴怒,操死起年前的飯碗,狠狠地砸向劉媽媽,“我辛辛苦苦操持這個家,你居然這樣誣陷我?!我待寶芝如親生女兒,是全家也是鄰里親朋都看在眼中的!”
老夫人連忙安慰她,“秀寧別著急生氣,我們問問清楚,到底是誰指使她的!”
又全部推卸給其他人,俞明枝冷笑。
郭曾氏如今和她是一條船的,這種時候必有作為,所以不必她出手。
郭曾氏嘲諷道:“是,大嫂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沒有做過,可是你是否能告訴我,這兩樣東西為何會在春桃春杏的手上?”
她將蠟燭和黃瓜拍在桌上,對投來不解目光的眾人說道:“一個有火焰山山灰,一個泡過寒香草汁,兩樣湊在一塊兒,人必在一個月內(nèi)暴斃而亡?!?p> 話音落下,飯廳里寂靜無聲。
姚氏覺得連呼吸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這些為什么會被郭曾氏發(fā)現(xiàn)?不,確切的說,郭寶芝是如何知道的?
她猛然轉(zhuǎn)頭,看向俞明枝。
俞明枝看起來淡然嫻雅,毫無膽小畏縮的樣子。
怎么會這樣……她擱在大腿上的手,揪緊裙子。
郭昌緩緩起身,在眾人意識到之前,一巴掌已經(jīng)打在姚氏的臉上。
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五道鮮紅的指印。
老夫人沒有說話,因為她已經(jīng)被嚇呆了。
姚氏捂著火辣辣的疼的臉,呆滯的望著郭昌,“你,你做什么……”
郭昌指著她,“顧媽媽那事就算了,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寶芝……寶芝她……”
四十多歲的男人流下眼淚,他豈會不知真正的郭寶芝已經(jīng)死了?
被他最愛的女人害死了!
“你居然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我郭昌再不能容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