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幾經(jīng)周折,終于見到孫濤,他面上先是閃過一絲驚訝,在很快恢復平靜以后,他面露不悅。
她知道,他并不想見到她,尤其是在公司這種地方,他的面部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但她沒辦法,誰叫他躲著不見?她感到一絲絲心寒。
她主動找上門,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又似乎出乎他意料之外,所以在他略感驚訝后,頃刻間便恢復了平常。
孫濤辦公室里還有其他幾位同事,見此情形,個個斂聲屏氣,面上佯裝若無其事,實則內心里早已炸開了鍋。
孫濤匆匆忙忙交代完手里的工作,這幾個人魚貫而出他辦公室,路過王芳身畔時都忍不住對她側眼相望。
孫濤心里已經(jīng)在罵娘了。
他三步兩步走到王芳身前,帶著她走出了辦公室。
在一眾同事訝異與好奇的目光注視之下,孫濤目不斜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王芳緊跟在他身后,眼睛都不敢亂瞄,直直地盯著前方地面,四周那些目光,恨不得能將她灼化。
她知道,這些人心中有成百上千個疑問。對于她的身份、她和孫濤的關系、她來找孫濤的原因……
孫濤步履迅捷,面無表情,實則他心中早已窩著一團火。
他氣憤公司里的這幫人工作不用心,八卦最在行。
這會兒子他們心里在想些什么,過會兒他走后他們會在背后議論些什么,他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
一群廢物!
業(yè)績做不強,整天起哄看熱鬧屬最強,唯恐天下不亂!
他更氣的是王芳。
居然一聲不吭找公司來了,成何體統(tǒng)!明擺著想讓我孫濤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人顯眼!
真是個顯眼包!
孫濤本想帶她去公司樓下的咖啡廳,但想想不妥,萬一她耍起無賴,又哭又鬧的,那全公司都知道了。
于是,他開車帶她出去了。
兩人上車后,彼此一言不發(fā),氣氛無比沉悶。孫濤駕車,一口氣開出了好遠。
王芳坐在一邊,也不吭聲。她看得出來,孫濤已經(jīng)憋了一肚子火。
孫濤開出去好遠,在一處偏僻的地方停住了。
“你到底想干嘛?”他一停下車,便沒好氣地問她。
“我能干嘛?不過是為我肚子里的孩子找回他親爹。”
“哼……”孫濤鼻腔里哼哼幾聲。“親爹?誰知道他親爹是哪個!”
王芳一聽,如五雷轟頂!
孫濤聽說“肚中的孩子”,并無半點意外,合著他即知道自己懷孕這事,也知道她覺得這孩子是他的,他躲著是他認為自己給孩子找錯了爹!
王芳實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可笑的是,自己一片熱忱被他無視不說,還受到他的藐視。
想哭的是,原來在這個男人眼中,自己一文不值,就是一個為了博上位甚至拿孩子來做要挾的女人。
她被他整得心灰意冷了,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孫濤見她哭了,心煩意亂。
“哭哭哭,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彼X得她這是在以淚示弱,以淚博取同情。
“這個孩子是你的,你怎么可以說不不承認就不承認?”王芳委委屈屈。
“我的?證據(jù)呢?”
王芳把醫(yī)院的檢查單、B超單等一應單據(jù)掏出來,遞到他面前。
孫濤輕輕瞥了一眼,對這堆單據(jù)嗤之以鼻。
“這就是證據(jù)?”他問。
“那不然呢?難道是一堆廢紙嗎?”王芳胸有成竹。
孫濤也成竹在胸。“這充其量說明你懷孕了,但怎么能證明是我的呢?”
“日期啊,推算這孩子懷上的日子,正是咱倆在一起的日子?!?p> “在一起就證明是我的?咱倆每次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是做足了避孕措施,你告訴我,你還怎么懷上?難道我的精子還能穿透避孕套去跟你的卵子結合成受精卵?”
“那是因為……”王芳剛想開口說話,被孫濤揮手打斷。
“我告訴你王芳,話可以亂說,飯可以亂吃,爹可不能亂認!
你說你懷的孩子是我的,理由就是咱倆在一起那啥了。那你怎么證明你沒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過?你怎么證明這孩子的爹不是另有其人?你可是有老公的人?!?p> 一句話,把王芳噎住了。他這是明擺著耍無賴呀。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p> 不過,王芳也確實是拿不出更加強有力的證據(jù),他的話雖然糙,但也在理。
自己是有丈夫的人,不可能只跟他發(fā)生關系,何況他認為他戴了安全套做足了安全措施,自己完全不具備跟他懷孕的可能性。
雖然她在那個套套上做過手腳,但是否戳幾個眼兒就能懷孕,連她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可孫濤篤定他戴了避孕套,根本沒有懷孕的可能,況且他對于自己在避孕套上做手腳一事根本一無所知。
胎兒的大小、受孕的時間也只是醫(yī)生根據(jù)自己的情況大概推算出來的,其與例假時間、例假長短等諸因素息息相關,并非十分精準。
所以僅憑懷孕時間只能算出大概幾率,無法百分百確保這孩子就是跟孫濤那天懷上的。
雖然她堅信這孩子就是孫濤的,因為跟孫濤在一起后的半個月,她才跟老吳同過房,期間她沒跟任何男人有過親密接觸,這孩子鐵定不是老吳的,那就只能是孫濤的了。
可是她拿不出有力證據(jù)讓孫濤心服口服。
他本就想方設法地把自己撇清,現(xiàn)在又沒有十足的證據(jù)能證明孩子是他的,所以孫濤才如此的理直氣壯。
王芳沒法子,只能啞巴吃黃連。
她單方面認定這孩子就是孫濤的,可孫濤不愿認,她也沒轍。只有等孩子生下來,去做親子鑒定,到那時鐵證如山,看他孫濤還如何抵賴?
這次的見面自然是不歡而散。王芳沒有在孫濤那討到說法,孫濤也鐵定不會承認這孩子。
王芳有家庭有丈夫,她為她丈夫生兒育女天經(jīng)地義,何況自己每次與王芳親熱的時候,都做足了避孕措施,他堅信她不可能懷上自己的孩子。
王芳賭著一口氣誓要把孩子生下來,她就等著孩子出生后,讓孫濤啪啪打臉的那一天。
不就十個月嘛,她等得起!
王芳自然不會把真實情況告訴吳家母子,吳大哥和吳大媽一心認為她懷的孩子就是老吳家的。
母子倆眼瞧著王芳這次懷孕明顯對肚中的孩子上心了許多,她小心著、呵護著,她有了做為母親的初步模樣。
母子二人深感欣慰,他們認為這是王芳經(jīng)歷了上一次的教訓后的改觀,認為她真心實意想成為一位母親、想為老吳家懷孕生子、傳宗接代。
母子倆高興壞了,傾注了全部心血在王芳和她腹中孩子身上。
由于擔心引起老吳的懷疑,整個孕期,王芳幾乎沒有去醫(yī)院產(chǎn)檢過。
老吳忙于工作,對她產(chǎn)檢一事有所疏忽。有時候想起來問問她,她輕描淡寫地敷衍一句:“去過了,一切順利?!?p> 老吳也就沒怎么放心上。
吳大媽沒什么文化,她覺得懷孕產(chǎn)子是女人天生就會的,產(chǎn)不產(chǎn)檢的無所謂,生孩子就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事。
胎兒在母體肚子里長到十個月,也就自然而然生下來了,沒必要老去醫(yī)院做產(chǎn)檢,花錢不說,還費時費力的。
她也沒把王芳定期產(chǎn)檢當一回事。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很快到了王芳生產(chǎn)的日期,孩子準時要出生了,可偏偏遇上了難產(chǎn)。
疼了一天一夜還沒生下來,王芳疼得是哭爹喊娘。
吳大媽在產(chǎn)房外急得直搓手,不停地跟她兒子嘮叨:“我生你那會兒哪有這么費勁,跟下個蛋似的,一眨眼就生出來了。”
吳大哥急得抓耳撓腮、一圈圈地打轉,額頭上的汗珠子一層一層、密密匝匝。
聽他媽嘮叨,愈發(fā)叫他心煩。
“哎呦媽,您就別叨嘮了!您生我那會兒,那都幾十年前的事了,您還記得清嗎?”
吳大媽知道兒子著急,為他媳婦和他孩子擔心,便閉上了嘴巴,保持安靜。
最后折騰了近三十個小時,王芳也沒能自己生出來,被醫(yī)生拉去做了剖腹產(chǎn)。
剖腹產(chǎn)后,母女平安。
王芳生孩子耗盡了體力,這會兒睡得死死的。
吳大哥看著睡在旁邊小床上的小小嬰孩兒,她紅撲撲的小臉,肉嘟嘟的小嘴,越看越招人歡喜。
再瞧瞧雙目緊閉的王芳,心那個疼呀。
后來,吳大哥感嘆于王芳為自己生下了女兒,挨痛又遭苦,他拉著王芳的手,一個勁兒地向她許諾:畢生定會好好待她們母女!定不會辜負她們!
王芳流下了淚水。
第一次,她為她的丈夫而流淚,有感動,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