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保鏢的話果然奏效了,崔云曦的意識在逐漸被喚醒,他在一點一點地清醒。
仿似有神明降臨,前來救贖他被惡魔附體的靈魂。
他用力眨著眼睛,試圖緩解周身的炙熱和不適,但那紅色的火光仿佛已經(jīng)烙印在他肌膚上,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這使得他的心靈和肉體,承受著無以言喻的痛苦與煎熬。
在他的體內(nèi),神靈與惡魔在做著纏斗,他試圖將神志拉回來。
在這個來回撕扯的過程中,他的心智在善與惡之間來回?fù)u擺:時而清醒,時而恍惚,他的精神已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
當(dāng)善占據(jù)主導(dǎo)時,他的意識會恢復(fù)幾分清明,手上力道也會隨之減弱。
當(dāng)惡占據(jù)主導(dǎo)時,他的意識又重新變得模糊,心中被怒火所充斥,手上力道又會不自覺地加重。
同樣在他這種一癡一醒狀態(tài)下瀕臨崩潰邊緣的,還有明昊。
伴隨著崔云曦的手勁兒一會兒大一會兒小,明昊的脖子也被箍得時緊時松。
他手上力道減弱時,明昊剛想喘口氣,脖子又被緊緊扼住;當(dāng)明昊感覺痛苦絕望時,崔云曦的手又松開了些……
在這反反復(fù)復(fù)的拉扯當(dāng)中,明昊也是忽而清醒,忽而模糊,他已經(jīng)到了意識游離狀態(tài)。
明昊的身體被強烈的窒息感所占據(jù),空氣好像無法流進他的肺部,他的雙手在空中亂抓,但已經(jīng)無法抵抗那無形而強大的力量。
他的身體開始顫抖,仿佛要將自己撕裂。
無法言說的痛苦讓他倍感絕望,仿佛每個呼吸都帶來刀割般的疼痛,可又無處可逃。
他的肺部在胸腔中燃燒,就像一顆即將爆炸的手榴彈,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但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趁著崔云曦神志清明、手勁兒稍稍松馳一些,明昊攢盡渾身氣力,嘶啞著嗓音,去催喚即將進入混沌狀態(tài)的崔云曦。
“大哥!云曦大哥!”明昊艱難地發(fā)出聲音,努力喚醒失控的他。
“明軒……明軒已經(jīng)……不在了,難道……難道大哥……還想……親手……殺了我嗎?”
這虛弱無力的聲音說出口的話卻振聾發(fā)聵,猶如當(dāng)頭棒喝,震醒宛如深陷泥沼中的崔云曦。
他恍然夢醒,眼中的火焰慢慢熄滅,血紅色逐漸褪去,雙眸重新恢復(fù)了黝黑澄清。
他定睛看去,明昊的脖子被自己的手緊緊扼住,手指甲似乎掐入他肉中。
再看明昊的臉龐,因缺氧已憋得通紅,似乎馬上就要窒息。
明昊剛才含糊不清的話語反復(fù)回響在崔云曦耳邊,他驀地清醒,當(dāng)即懸崖勒馬,手像觸電一般迅速地收了回來。
帶頭保鏢見狀,立馬招呼一聲,十幾個保鏢忽啦沖上前,將崔云曦圍了個水泄不通。
得到釋放的明昊,用力抓著自己的喉頭,剛剛的窒息感仍讓他心有余悸。
他捂著脖子使勁地咳,肺都快被咳出來了。
他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似乎要將大氣中的氧氣一股腦兒地吸進自己肺里。
他摸摸自己脖子,脖子還沒斷,腦袋還好好地呆在上面,他長長地舒了口氣。
重獲新生,心如潮涌。那種感覺仿佛從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又重回人間,真是感慨萬千啊!
崔云曦束手就擒,心甘情愿被保鏢擒拿住,不做一絲一毫反抗。
靈魂仿佛得到了神明地救贖,意識被及時地喚醒,否則失手殺了明昊,那將鑄成永無挽回的大錯!
經(jīng)過這么一番折磨,崔云曦的力氣都散盡了,他仿佛渾身的筋骨都被抽掉了,軟弱無力,被保鏢死死地按住四肢,按倒在地上。
過了好半晌,明昊才感覺舒暢一點兒,確定自己還好好地活著,他的心放回肚子里,一屁股坐在地上,淌起了眼淚。
哭了好一陣子,明昊才想起差點害死他的崔云曦已經(jīng)束手就擒。
他朝面前的地上斜眼看去,崔云曦被死死地按住,猶如俎上魚肉,任由他宰割。
他自鼻孔里冷冷一哼,帶著無盡的輕蔑與惱恨。
他邁步走向前,保鏢們立刻將崔云曦從地上提溜起來,幾個人按住他雙膝讓他跪在地上,幾個人架住他雙臂,還有幾個人按住他脖頸,叫他動彈不得。
明昊走到跟前,居高臨下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崔云曦,心里立馬膨脹起一種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
然而,摸著自己還在發(fā)痛的喉嚨,想起他剛才的痛下殺手,不由得再次燃燒起恨意。
明昊怒目切齒,恨不得將崔云曦生吞活剝。
他猛地飛起一腳,狠狠踢在崔云曦臉上。
鮮血從鼻孔中汩汩流出,一張清俊的臉龐立刻青紫腫脹起來。
臉上火辣辣的,但崔云曦絲毫感覺不到疼痛,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如此氣定神閑,明昊心里更是窩火。想想自己面臨困境時恐懼哀求的模樣,再看看他臨危不懼的樣子,妒忌使他內(nèi)心的丑陋暴露無遺。
他又接連飛起幾腳,腳腳都是踹在崔云曦臉上,頃刻之間,一張清秀俊朗的臉變得面目全非。
崔云曦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呼吸變得粗重。但他仍抬頭挺胸,眼中沒有半分懼怕。
他越是堅強不屈,明昊越是不覺解氣,他要變本加厲,他要加倍奉還,他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于是他拳腳并用,一齊砸向他的身體。很快,崔云曦雪白的襯衣上變得血跡斑斑。
大概是踢打得累了,明昊暫且停了手,他站直腰板兒,連續(xù)地喘息。
平息了片刻,他又俯下身,抓起崔云曦的頭發(fā),讓他揚起臉看著自己的眼睛。
崔云曦便與他對視著,毫不退縮,豪不畏懼,汗水交織著血水,沁滿他整張臉。
“你剛才差點兒殺了我,你知道嗎?”明昊惡狠狠地對他說。
“其實你骨子里就是個殺人惡魔,卻還總是標(biāo)榜正義、道德。
你看看剛才你掐住我脖子時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狂!
還有,你每次開槍殺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每次都是正中死者眉心,絕不給人生還的可能。其手段之惡令人發(fā)指!
崔云曦,你說,你不是殺人狂魔還能是什么?”
崔云曦垂下了眼瞼,無盡的痛苦,蔓延心中……
拳打腳踢沒能讓他低下頭顱,身體的疼痛折磨沒能擊垮他,反而是明昊故意刺激他的幾句話,成為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痛苦,令他本已青紫腫脹的臉更加扭曲。
明昊揪住他頭發(fā)的手用力一提,仿佛一塊頭皮要被扯下來,一陣鉆心地疼痛!
額頭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他的身體哆嗦著,咬牙忍痛。
明昊貼近他的臉,立馬更換一副嘴臉,皮笑肉不笑地對著他說:
“你有這個天賦,就應(yīng)該好好地利用,好好去履行你的職責(zé)。去殺了扎坤!殺了扎坤!殺了扎坤!”
“殺了扎坤”四個字反復(fù)在他已發(fā)生耳鳴的耳畔回蕩……
他拼命地?fù)u頭,頭發(fā)絲上的汗水甩了明昊一臉。
明昊直起腰來,朝他臉上啐了一口唾沫,抬手抹了抹被濺了一臉的汗水,目露兇光。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休怪我狠辣無情了!他心中暗道。
“既然你執(zhí)意不肯,那我就去請教一下父親,看他老人家作何處置。”
說完,明昊扭頭走了,臨走前惡狠狠地瞪了崔云曦一眼。
其實,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盤算,所謂“請教父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崔云曦仍被一眾保鏢押著跪在地上,他的雙腿又麻又痛,兩只胳膊開始酸痛,身體到處都散發(fā)著疼痛,然而最苦不堪言的莫過于整張臉。
臉上被明昊拳打腳踢后,立馬鼻青臉腫起來。此刻,臉部有一種劇烈的刺痛感和灼熱感。尤其是眼睛,又青又腫,腫成了球狀,眼睛幾乎睜不開了,視線變得模糊,隱隱約約看得見周圍黑漆漆的一團人。
由于面部受到重?fù)簦饬χ苯幼饔迷诙?,引起耳鳴,此刻他的耳內(nèi)一直嗡嗡作響。這種不停歇的轟鳴聲令他感到頭暈?zāi)垦!⑿脑瓴话病?p> 他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
明昊去了,很快便回轉(zhuǎn),他告訴崔云曦鄭則中給了他兩個選擇:
一是接受任務(wù)去殺了扎坤,此后一切如舊;二是可放他脫離殺手組織,條件是他必須挨夠一天一夜的毒打,且不能還手。
如果挨完一天一夜的毒打之后,他還能幸存于世的話,那么從此他與中豪集團、與殺手組織、與鄭則中等人再無瓜葛。
遭毒打一天一夜,即使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況且他們絕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到時就算還能僥幸存活,也得去了半條命!
可若不如此,他就得繼續(xù)受人擺布。
他一個人無所謂,大不了與他們同歸于盡。
可是簡寧呢?
他無法向簡寧闡明身處怎樣的危險境地,他不希望簡寧受到驚嚇和傷害。
可倘若不說明白,簡寧就不知道要自保,而自己,也無法確保24小時,寸步不離地守護著她。
他不能連累簡寧、以及外公,身陷危險境地,他不能那么自私。
他也不能讓他們面臨遭受傷害的風(fēng)險,那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那么,就讓他獨自承受這一切吧!正所謂“種什么因,得什么果”,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朦朧中,簡寧的笑臉顯現(xiàn)于眼前,猶如當(dāng)初熏園首次相遇那個深深烙印在心上的璀璨明媚的笑!
他抬起頭,瞇縫著腫成球的雙眼,遙望著窗外的天空。
此時天已蒙蒙亮,曙光微微泛起,黑暗即將被光明所取代。
曙光,刺破漆黑的夜幕,將帶來新的一天、新的希望。
光明,總是在黑暗中嶄露頭角,就像太陽破曉的那一刻,萬物復(fù)蘇,迎接新的生命!
日出東方,光芒萬丈,刺破黑暗,照亮新生。
他要重獲新生!無論付出何種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