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先生是小哭包!
原來是火急火燎的阿雯。
趙青黎見到阿雯,正準備慢條斯理的解釋,阿雯卻直接截斷了他的話茬,和小維簇擁著他們倆進了侯府。
“快些進屋暖暖身子?!?p> 慕容宛心中竊喜,暗暗在背后推了趙青黎一把,“阿雯說得沒錯,快些進屋吧?!?p> 父親見到趙青黎,那緊皺的眉頭直接蹙成一團,說道:“阿雯,快去給先生和小姐找身干凈衣服,你看看,這都淋成什么樣子了?!?p> “侯爺——”
慕容胥哪還管趙青黎的話,只讓阿四帶著他,去后院換衣服去了。
換好衣服后,慕容胥讓阿四帶了些吃的去給趙青黎的母親送去,又讓廚房熱了些菜,準備讓趙青黎一起用午膳。
慕容宛偷偷拽了拽阿雯的袖口,在她耳邊咕噥了幾句,阿雯皺了皺眉,小聲道:“這不太好吧?!?p> 慕容宛微微揚了揚嘴角,“聽我的?!?p> 再次見到趙青黎時,眾人皆是眼前一亮。
平日里趙青黎總是一襲素衣,偶爾帶些墨色,總給人低沉之感,但方才換衣服時,阿雯專門按照慕容宛的旨意,尋了一件湖藍暈染長袍,一眼望去,趙青黎就像是站在靈山云海中的翩翩仙子。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免不了讓他感到一頓局促。
趙青黎輕扯了一下袖口,彎腰拱手行了一禮。
慕容胥這才從趙青黎身上回過身來,打著哈哈擺手道:“青黎快坐下,就當在自己家一樣,不用拘束!”
上一世,慕容宛從沒見過趙青黎穿亮色,他的衣服除了白,就是灰,翻來覆去總是免不了一個“素”字,可他明明也喜歡山川的青綠,江海的湖藍,日暮的昏黃。
喜歡歸喜歡,他卻從不敢把喜歡表露在自己身上,只因為怕招來別人的嘲笑,慕容宛有時候想,如果趙青黎的臉能跟她一樣厚就好了,臉皮厚了,自尊心弱一些,他或許能更開心一些。
飯桌上沒什么人說話,偶爾父親說兩句話,也只是“嘗嘗這個”“嘗嘗那個”之類的話,母親一個婦道人家,在外人面前更不會說什么了。
慕容宛咬了咬筷子,道:“這身衣服,先生可喜歡?”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青菜。
“先生是啞巴嗎?怎么只會“嗯嗯啊啊”?!?p> 父親聞言,責怪道:“你這丫頭,怎么說話呢。”轉(zhuǎn)頭又跟趙青黎解釋,道:“這丫頭說話口無遮攔的,先生別放在心上。”
趙青黎嘴角微微含笑,輕輕搖了搖頭,望著面前的茶杯,柔聲道:“食不言,寢不語,大小姐該安心吃飯,不然,對身體不好?!?p> 父親聽后,連連附和:“對對對,食不言寢不語?!?p> 慕容宛皺眉道:“爹,你就慣著他?!?p> 慕容胥“嘖”了一聲,道:“怎么就‘慣’了?先生說得的確沒錯?!?p> 慕容宛翻了個白眼:“這飯桌上就屬爹爹的話最多,爹爹既然覺得對,怎么卻不聽?”
慕容胥拊掌而笑,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就會跟你爹爹抬杠?!?p> 吃完飯,卻瞧見阿四帶著趙青黎的母親回來了。
原來阿四去給趙伯母送吃得的時候,雪越下越急,先生家又遠在城郊,他心里盤算著等一會先生吃完飯,這積雪滿地也沒辦法回去,就自作主張把趙伯母接到了侯府,反正侯府地盤大,總歸能騰出兩間屋來給他們母子住。
慕容胥不住地點頭,當即賞了阿四一兩銀子,還讓阿四安排好房間,給先生和趙伯母住。
慕容宛聽得心中暗喜,這下,趙青黎想走也是不能了。
趙青黎起初還在推脫,但見門外鵝毛似的大雪漫天飛揚,母親身子虛弱,回家的炭火也不夠用,在侯爺家暫住,倒是現(xiàn)下最好的選擇。
他略一行禮,道:“那便有勞侯爺了。”
第二日,大夫給趙伯母瞧了病,雖然照例開了些藥,但言語之間卻隱晦的表達了要早為后事做打算的話頭。
趙青黎點頭答應著,卻在所有人走后偷偷躲到房間角落抹起了眼淚。
父親早早離世,母親為了養(yǎng)活他,一邊給人做針線活,一邊上山砍柴去買,因為擔心改嫁后丈夫?qū)w青黎不好,母親也從不肯再嫁。
從他懂事起,母親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再后來,趙青黎好不容易中了秀才,眼看著能參加殿試,熬出頭了,大夫卻說母親沒多長時間了。
“吱呀——”
門開出一條縫隙,透過門縫,只見慕容宛正愣愣地望著他。
趙青黎抬袖抹去眼角的淚,裝作無事地站起身,拂去身上的塵埃,道:“大小姐可有事?”
印象里,趙青黎很少哭,就算哭,也是極其隱忍的,他就像個刺猬一樣,從不肯像別人展示脆弱的一面。
明明自己悲傷的快要昏厥,可若是有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也會立刻止了哭泣,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
但趙青黎有個特點,只要哭,他的眼睛和鼻尖就會泛紅,嘴巴也會微微發(fā)腫,而且,一旦紅腫了,一時半會是消不下去的。
慕容宛沒搭腔,只側著身子擠進來,悄悄關了門,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趙青黎身邊,從袖口抽出了一張方巾。
趙青黎眼眶微動,淚水瞬間填滿了他通紅的眼睛。
“有時候,哭一場反而會舒服一些?!?p> 說罷,慕容宛用方巾輕輕拭去了他的淚。
若是她不說這句話,趙青黎也不至于忍不住哭泣,但她的這句話擊潰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線,內(nèi)心的悲傷,再也克制不住了。
趙青黎蹲下身,雙臂抱著自己,身體微微顫抖,眼淚決堤似地一滴接著一滴,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
慕容宛看著他消瘦的肩膀,和哭到發(fā)紅的耳朵,心如刀絞。
她單膝跪地,張開手臂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會好起來的?!?p> 會好起來嗎?
當年她被東方云鶴關在幽篁?qū)m里,與世隔絕,那時候的她,竟也學著母親的樣子燒香拜佛,期盼以后的日子會好起來。
可事情沒有向著好的方向發(fā)展,反而一步一步,走向了毀滅。
趙青黎去向東方云鶴求情時,是否也如此這般的哭泣呢?那時他哭了,是否有人給他擦眼淚呢?
有人擦又怎樣,沒過兩天他就死了。
想到這兒,慕容宛心里一陣絞痛。
等有了郡主身份,她一定要想辦法遠離東方云鶴,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交集,等到十八歲,她一定要嫁給趙青黎。
“伯母的病雖然不太樂觀,但大夫說的也未必準確,說不定……還有機會。”
盡管慕容宛心里明白,趙伯母的病已經(jīng)無藥可醫(yī)了,但即便知道最終的結局,即便知道結局不可改變,她仍愿意以一種無知的狀態(tài)去對未來懷有期待。
趙青黎止了哭泣,將頭埋在腿彎上,無力的嘆了口氣,只聽他含混不清地說道:“是趙青黎不對,在大小姐面前失態(tài)了。”
慕容宛一愣,責怪道:“這與你有什么關系?我關心你,是我的事,與你何干?為什么總要把過錯怪罪到自己身上?”
換言之,她倒甘愿趙青黎在他面前失態(tài),趙青黎藏了太多心事,雖然很多事情就算他講出來,別人也幫不上忙,但慕容宛覺得,講出來總比在心里壓抑著要好很多。
她很愿意與趙青黎分擔。
趙青黎吸了一下鼻子,道:“大小姐先回去吧,等我調(diào)整好了,等明日,我就教大小姐讀《兵法集》?!?p> “那我走了?!蹦饺萃鹱焐险f著要走,身體卻沒挪一下,見趙青黎重重地點了點頭,她又確認道:“我真走了?”
“嗯?!?p> “那你可不許哭了,以后不許偷偷哭,要當著我的面兒哭才行。”
趙青黎破涕為笑,道:“大小姐還有這等癖好?!?p> 這等癖好……
愛看男人哭?
慕容宛干笑兩聲,灰溜溜地跑走了。
她才不愛看男人哭,只是喜歡欺負男人,尤其喜歡欺負趙青黎。
青綠已上柳梢,微風和煦,春日暖陽,漸漸溫暖了整個洛城。
再也沒有比春天更能讓人感受到希望的季節(jié)了,記得上一世,每年春天,慕容宛都盼望著春游,可偏偏春季既是萬物復蘇的時候,也是朝堂最為繁忙的時候,所以每次春游都是父親安排幾個小廝丫鬟陪著她去。
當然,也不過左一個阿雯,右一個小維,身后再跟著阿四和宋驍。
可今年不同了,趙青黎也在侯府,若是父親準許她春游,她一定要和趙青黎一起去。
至于趙青黎為何四月份了還在侯府,這就要從趙伯母的病說起了。
趙伯母暫住在侯府等雪化的那段時間,身體竟然一天比一天好轉(zhuǎn)了,找大夫看,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慕容胥信道,就讓阿四去請了道長來看,道長說是因為侯府的風水養(yǎng)人,慕容胥聽后大喜,他們慕容家起碼祖上三代都住在這塊地皮上,夸侯府風水好,等于夸慕容家。
盧氏信佛,聽到道士說侯府的風水養(yǎng)人,又看到趙青黎的母親身體日漸好轉(zhuǎn),就跟慕容胥商議,說不如把他們母子二人留在府上,若是把趙母身體治好了,一方面算是積德行善,一方面也算收了一個人情。
兩人一拍即合,他們母子也就留在了侯府。
起初,趙青黎住在侯府的偏房里,與慕容宛隔得甚遠,但有一次慕容胥喝醉了,非要與趙青黎把酒言歡,兩個人就著月光下酒,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慕容胥大喜,竟一夜之間與趙青黎成了忘年交。
得知趙青黎喜歡夜里讀書后,慕容胥就命人在書房里搭了一個床,讓趙青黎住在書房,以便他讀書。
書房離慕容宛的房間很近,有時候她睡得早,還會聽見趙青黎輕微的咳嗽聲,盡管聲音很小,可每次聽見,慕容宛心里都會忍不住抽搐一下。
青城笑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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