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 又見浮云

　　這一番話說完，江瀲面色絲毫不變，只依舊恭敬道：“煩請先生告知個中關(guān)鍵。晚輩還當(dāng)替昆侖謝先生助天羽道人送出符咒?！?p>　　南山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只道：“都是修習(xí)正道之人，當(dāng)時我又恰在碧云山，看著妖魔作亂，天羽死在我面前，我雖惜命，也不忍心在那種境況袖手旁觀。哎。隨我走走，我將我知道的都告訴你?！?p>　　說著下頜指指半山腰的細(xì)流，緩步往下走去。閉關(guān)月余，是想去清洗一番。

　　江瀲頷首，“先生大義。”

　　南山忽然笑道：“這話聽來是在笑話我，我若大義，又怎么會躲到這處?！?p>　　江瀲微勾了嘴角搖頭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但個人有個人的選擇，孰是孰非。又是孰來定論？”

　　南山道，“那你的選擇是什么？天下與你又有何干？管他做什么？”

　　宋肖璟面色變了變，早就腹誹許久，覺得這南山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輩，此時說話還這般難聽，立時忍不住出聲：“你這大叔，自己自私就是了，怎么還管旁人？”

　　誰知他這話說完，南山不僅不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連連道：“沒錯沒錯，我就是自私之輩??！”

　　江瀲垂眸一瞬，眼光自宋言面上掃過，淡淡道：“不瞞先生，晚輩自然也問過自己，為何下昆侖，為何查禍?zhǔn)?，為何…同我的長輩們要一樣。問來問去，不過是權(quán)衡利弊罷了。其一，覆巢之下無完卵，我還有想護(hù)的人，想看他們好好活著。其二，昆侖中人有這能力，所幸豁出去這一小部分，換得個天下安定，也很劃算?！?p>　　目光落在南山面上。又道：“先生已出過力了，該等著安定了。談何自私呢?！?p>　　南山眼中已不見了戲謔，有擔(dān)憂也有難過，拍了拍江瀲肩膀，緩緩道：“江瀲，你應(yīng)該也知道，這次事端絕非小事?！?p>　　江瀲頷首，眼中絲毫無有擔(dān)憂與躲閃。

　　南山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我細(xì)細(xì)與你說來，遇見天羽那日也是我出關(guān)之日，那時他渾身是血躺在我那洞口。氣血將盡，哦，那道金符已是制成，也擬好了尋位術(shù)，卻拼盡全力不能發(fā)出。我耗了些許修為祝他將金符送出。隨后…他與我說，羽族要超脫仙界管束，自立門戶，還要與妖魔合作統(tǒng)管人妖魔三界。你可聽聞碧云山近些日子征了十萬勞力修建殿宇？那就是給羽族所建的宮殿?！?p>　　宋瀲眉心蹙起，“十萬勞力？只聽得征了幾萬，還當(dāng)有三四萬足以，卻不知是十萬之多?！?p>　　“三四萬怎夠？公子可知道那宮殿是何規(guī)模？要比人間皇宮還大上一倍，人間皇宮也要幾萬民工歷經(jīng)多年打磨修建。碧云山卻要快速建成，自然需要勞力眾多?！?p>　　“我曾看過圖紙，規(guī)模不過是皇宮之中的一間殿宇大小。”

　　“假的，羽族混跡在臨安眾多官員之中，為的就是借助人力。還有最重要的就是皇權(quán)。老皇帝圣旨一下，碧云山方圓千里便開始大肆征補(bǔ)徭役?！?p>　　江瀲硯川兩個對視，想到那位南云世子，怪不得有掌握飛禽之力，原來是羽族少主。

　　江瀲又道：“先生可還知道別的？”

　　南山惋惜搖頭，“那時天羽已經(jīng)傷不可醫(yī)，是費(fèi)盡了全力交代與我這些，但我看他那般急迫，又想即便羽族與些個散碎妖魔為伍，也不足為天下大亂的禍?zhǔn)?。?yīng)當(dāng)是還有隱情?！?p>　　硯川擰眉點(diǎn)頭，“晚輩也曾猜測是否與炎魔有關(guān)，但炎魔封印之地在岐山流域，距離碧云山足有百里，且昆侖師兄弟常年去那里監(jiān)測，并無異動?！?p>　　南山嘆息，“炎魔啊…有吞滅天地之魔力，一人足擋眾多仙門，那時候，你高祖也是借了豐都鎮(zhèn)陰獅的陰邪之氣將其困頓半刻，又以生魂祭劍將其鎮(zhèn)壓。你可知道…那時你的高祖本已被定為了仙界十三宮中下一任星宿宮的宮主，可惜了，最終魂飛魄散。”

　　“豐都鎮(zhèn)陰獅建成千年才吸了一身的陰邪之氣。若真是炎魔，可在拿不出第二件鎮(zhèn)陰獅了。哎…總之你們不要掉以輕心。”

　　此時已到細(xì)流之處，南山將話說盡，收起失落神色。彎腰去拒水洗臉。

　　宋言盯著江瀲背影看了半晌。忽覺鼻尖癢了癢，抬手去揉，待揉過以后，又有淡淡幽香之氣順著淺風(fēng)送進(jìn)鼻間，宋言心中一緊。喃喃道：“這味道…”

　　江瀲回身看她，就見她面色很不好。皺眉道：“怎么？”

　　宋言眼中微顫，順著感覺回身去看，就見一人正站在方才她們所處山間，遠(yuǎn)遠(yuǎn)望過。灰衫巾帽，長帶隨風(fēng)。此時看見宋言看向自己，唇角斜斜勾起，竟撩了衣衫款款坐下。與宋言遙遙道：“這幾日玩得好嗎？”

　　那般坐姿，好似是在自家別院，自在閑散。

　　長臂撣在膝頭，指尖捻著一朵黃花，眼神一錯不錯看著宋言。

　　“…紀(jì)云…”

　　“他要做什么…”宋言慌張看向江瀲。就見他微微瞇著眼，也是滿眼不解。

　　硯川走到江瀲身側(cè)，皺眉道：“他來的是不是太早了些，我原本猜著至少要到咱們下了山再見?！?p>　　江瀲頷首，顯然與他想的一樣。

　　宋肖璟有些急了，“不會是又要來搶我妹妹吧！”

　　硯川江瀲沒有出聲只看著浮云。

　　浮云目光遠(yuǎn)遠(yuǎn)落在宋言身上，比上次見她要好些，沒那么瘦了。只是那身紅衣卻很扎眼。尤其她立在江瀲身側(cè)，與他同樣的紅衣。

　　眼神暗了一暗，又道：“宋言，過來?！?p>　　宋言遙遙看他，發(fā)覺他似變了個人，神色懶散，但不論動作還是語氣，通體散著一股邪氣。尤其眉眼之間，再沒了上次所見的虛弱之態(tài)。眼中光景像是吸附了萬千妖氣，暗暗透出些幽紅。

　　“紀(jì)云，你要做什么？”宋言覺得，他今日上山，并不是宋肖璟猜測的那般，只是為了帶她走?；蛟S，此時只有她能問出一二。

　　浮云面上輕笑了笑。嘆到：“也罷，反正你總要過來的?！眽焊鶝]去回答她。

　　隨即眼光轉(zhuǎn)向云唳，笑道：“方才竹屋邊上的人都挨個問了一遍，哪個都不是山鬼。你是嗎？”

　　無甚波瀾的話音落下，幾人瞬間心頭一驚。暗道糟糕。

　　云唳上前，克制了心中擔(dān)憂，沉聲道：“是我，你是何人。”

　　浮云抬指捏住巾帽后的長帶，微微側(cè)頭，兩指緩緩將那飄蕩的長帶順到身前，才道：“倒也不必知道我是誰了，不過就是眾多妖魔鬼怪中的一個罷了，總之…就是來要你們命的?！?p>　　說到妖魔鬼怪之時，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眼中紅光也暗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