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毒
一出國公府,許平早牽了幾匹馬在一旁等著,幾人快馬加鞭,很快回到了頤園。
杜頤一直坐在廳中等圣醫(yī)的消息,杜管家將幾人帶進來,她立馬問:“老國公爺如何了?”
喬春生在路上沒來得及問圣醫(yī),接過杜管家適時遞上來的茶,坐到了一邊去聽。
圣醫(yī)剛騎了馬,正大口喘著氣兒,聽得杜頤問老定國公的情況,臉色一時難看起來。
他沒有立刻回話,反而轉(zhuǎn)頭去問喬春生:“世子,你可知曉太醫(yī)們對老國公爺?shù)脑\斷?”
喬春生擺下茶碗,回想起成親那日祿公公同他說的話,回道:“我未親耳聽到?;屎笊磉叺牡摴嬖V我祖父身體底子虧虛,恐怕時日無多?!?p> 這話說出口,語氣不免悲涼。
圣醫(yī)繼續(xù)追問:“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喬春生被他問得心中有些不確定,低頭再次回想,才敢肯定地點點頭。
見得圣醫(yī)苦笑了一下:“那就怪了?!?p> “老國公爺久經(jīng)沙場,照常理來說,習武之人的身體底子本就較普通人強上許多,便是年紀大了、生病了,也絕不可能一下子虧虛得如此厲害?!?p> 喬春生聽過這話,一下心中便緊張起來。他捏了捏拳:“依圣醫(yī)看,這是為何?”
“老國公爺沒病?!笔メt(yī)眼睛微微瞇起來,抬手上下捋著山羊胡須。
“他是中毒了?!?p> 喬春生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他猛地從座上站起來,快步走至圣醫(yī)面前,問:“怎么會?太醫(yī)們都未診出……”
杜頤聽得老定國公中毒,心中也五味雜陳,看他分外焦急的模樣,便輕嘆了口氣,出聲安撫:“世子先坐,圣醫(yī)會說清楚的。”
在她柔和目光注視之下,喬春生情緒平復了一些,但面上還是布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神色,腳步虛浮地走回到位置上。
圣醫(yī)手上捋動胡須的速度加了快,開口道:“中這毒的跡象同尋常的傷寒極像,加上各位太醫(yī)從前從未接觸過這種毒,診不出來是正常的?!?p> 他重重地“唉”了一聲,搖了搖頭:“只是我也沒想到,老國公爺中的,竟然會是蝕骨毒?!?p> “蝕骨毒”三字說出,杜頤捏著茶碗的手一松,精美瓷器應(yīng)聲落地,碎了一地。
“圣女勿動!”阿歡嚇了一跳,連忙叫人過來打掃。
待人將地面上收拾得干干凈凈,喬春生抬眼望向杜頤。
只見少女一張芙蓉面蒼白,眼中寫滿了訝異。
他心情陡然就凝重了起來。
看起來老定國公中的毒,十有八九同苗陵有關(guān)。
杜頤揉了揉手,舒出一口氣,說話間語氣不似平常那般溫和:“蝕骨毒是由一種名叫‘蝕骨’的蠱蟲死后制成的,據(jù)我所知,這種蠱蟲只在苗陵地界出現(xiàn)過。這種毒是慢性毒,十分陰損?!?p> 她沒說的是,蝕骨毒在圣院中被列為了禁術(shù),尋常民眾都是不知曉的,唯有圣院身居高位者才清楚這種毒的存在。
她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心念一動決定幫老定國公看看身子一事,竟然會牽扯得這么深。
都牽扯到自家身上了。
喬春生大口喝著茶,捏著茶碗的手骨節(jié)發(fā)白。
片刻后,他抬頭去看圣醫(yī):“此毒可有解?”
圣醫(yī)捏著胡須道:“有是有的,只是個中情況復雜,恐怕需要很長時間調(diào)養(yǎng)?!?p> 聽得老定國公不是完全沒法子救,喬春生一下便放松了。他呼出好長一口氣,擰緊的眉頭舒平開來,眉眼間是說不出的倦怠。
他起身來,朝圣醫(yī)鄭重一拜。
“請圣醫(yī)出手,救救我祖父?!?p> “哎喲!”圣醫(yī)嚇了一大跳,立馬去扶他:“世子太客氣了。”
喬春生卻不答應(yīng),依舊保持著姿勢,大有圣醫(yī)不應(yīng)他不起之勢。
杜頤偏眸去瞧,發(fā)現(xiàn)他眼眶微紅。
圣醫(yī)又嘆了一聲,道:“世子快起吧。不說您如今同圣女完了婚,也不說老國公爺是如何威武的人物,便是個普通人中了蝕骨毒,我也一定會費心幫助的。”
他這話說得十分懇切,喬春生這才肯起身。
他定定望著圣醫(yī),道了句:“多謝?!?p> 扭頭,瞧見杜頤眉頭微蹙,神色憂愁。
杜頤見他忽然看向自己,眉間一跳,下意識收回了目光。
她在阿歡新遞來的茶碗里斟了滿滿一杯茶,端起來款步走至喬春生跟前。
她神色嚴肅道:“世子放心,老國公爺一事既是牽扯到了我苗陵,我便不會坐視不理。待我查得事情始末,定給世子一個交代?!?p> 語畢,她雙手舉著茶碗,將里頭溫熱的茶一飲而盡,罷了,將茶碗翻轉(zhuǎn),展示里頭未剩下一滴茶水。
喬春生看她如此認真的模樣,心中說不出緣由的莫名一暖。
隨之而來的,是如山洪爆發(fā)一般洶涌的愧疚。
杜頤心腸這樣好,上一世,因為他卻落得那樣的結(jié)局。
他忽而有一種沖動,想將杜頤擁入懷,認認真真、大大聲地把他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說他是真的愛她,從沒想過讓她當妾,他無時無刻都在想她。
這沖動愈發(fā)強烈,強烈得要將他的心撕成兩瓣,硬生生從他胸口跑出來,跑到杜頤的面前讓她看。
最終,還是理智壓過了這沖動。
他想,這些話是該說,但絕不能在現(xiàn)在說。
還不到時候。
喬春生低笑了一聲,起身來,拿過杜頤手上的茶碗放好到案上。
他認真盯著杜頤的眼睛,道:“那便煩請圣女替我祖父做主了?!?p> 杜頤同他對望,看著他眸子里頭的光越來越璀璨,一時不敢再看下去。
她低下頭道:“我是苗陵圣女,這種事情是我應(yīng)做的。”
喬春生瞧著她低眸絕美如畫的容顏,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就在他心中旖旎蔓延時,杜頤將話題扯了回來。
“世子認為,老國公爺一事當如何處理?”
杜頤抬腳往門外走去。
“老國公爺如今人在國公府中,按世子的意思,國公夫人并不想讓人接觸老國公爺,圣醫(yī)是外人,總不能回回都像今日這般,大費周折地去給老人家調(diào)理身子。”
喬春生跟上去,聽得她道:“再說,老國公爺如今這樣,我猜想同國公夫人脫不了干系,世子應(yīng)當也不會放心再讓老國公爺繼續(xù)待在國公府中?!?p> “世子想怎么辦呢?”她又問了一句。
喬春生捏著下巴沉思片刻,停住了腳步,杜頤回頭看他。
他道:“我想讓祖父住到圣女府上,不知圣女認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