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混亂的場面,孟澄揮一揮空氣,不帶走一片云彩,若無其事地坐回了位上,胳膊肘抵住桌子撐著腦袋,沖賀涼遲眨了個甜俏放電的wink。
賀涼遲雙眸鎖著她,眼也不眨,緊了緊手心里握著的那顆薄荷糖,輕抿了下唇。
那邊,黃毛突地原地跳起,驚叫一聲:“我操你有病?。?!干什么?!”
就見向照趁眾人竊竊私語的時候把紙團撿了起來,并貼心地逐一抻展開,鋪平在他桌子上,然后往上面倒了半瓶黏稠的超級強力膠,一大灘膠水迅速擴散開,殃及范圍之廣,順著桌沿往下流。
向照肩膀一震,像是被吼得嚇到了,表情無辜地?fù)狭藫项^:“那么大聲音干什么,你卷子爛了,我?guī)湍阏称饋戆??!?p> “誰用膠水粘卷子啊,你他媽傻逼吧!”
“我……”向照裝傻。
“哥們兒,實在對不住?!备呶牟┮荒樓敢獾卣酒饋恚瑪堖^向照的肩,一秒鐘切換悲愴欲泣的神態(tài),嘴唇顫抖得像吃了個馬達(dá),說道:“我弟弟三歲的時候就不幸被診斷出阿爾茨海默小兒癡呆癥?!?p> “換句話說,沒錯,他就是傻逼。”
向照:“……?”
高文博抹了把皇帝的眼淚,搖頭嘆了聲氣,摁著傻弟弟一塊兒對黃毛深深鞠了一躬:“是我教導(dǎo)無方,讓各位見笑了,抱歉。”
一肚子臟話卡在喉嚨的黃毛:“……”
周圍人看著畫風(fēng)突變的智障一幕:“……”
行了個大禮的向照:“……”
親愛的哥哥,這理由找的可以,但很沒必要。
高瓷上半身后仰,笑得胃抽抽,在他倆背后豎了個大拇指。
此時,“監(jiān)考”老師端著保溫杯,隨著鈴聲的背景音走進(jìn)來,見班里還沒靜下來,眺向后頭那幾個扎眼的男生,威嚴(yán)開口:“開考了不知道???上課鈴不是給你們打的?”
“都趕緊坐下!教導(dǎo)主任轉(zhuǎn)悠著呢,老實寫卷子。”
黃毛有氣沒地兒發(fā),心不服口也不服,但在老師的逼視下只好先一臉不忿地坐下,把口袋里的那團紙?zhí)统鰜砗莺菀凰?,低罵道:“一群神經(jīng)??!”
一旁人邊給他擦著桌子邊勸慰:“別氣了遠(yuǎn)哥,就當(dāng)被蚊子叮了一下,等老大來了再收拾他們?!?p> 黃毛聽了這話,才稍微降了些火。
“看吧,孟澄脾氣很差的,咄咄逼人。”喬伊伊得到了論據(jù),跟其他人說。
林雨薇小聲辯駁:“可不是李遠(yuǎn)先找事的嗎?”
方筱丹“嘶”了聲,手中的筆敲在她腦門上:“你怎么幫著孤僻怪說話?該不會是覺得他長得帥就三觀跟著五官跑吧?”
“我、我不是……”林雨薇急紅了臉,所有人都不待見賀涼遲,如果再爭辯下去就會顯得自己另類,是在和大家作對,她斂下眸,只得轉(zhuǎn)過頭寫卷子去了。
而坐在她身邊的葉佳芙壓根沒聽她們說了什么,獨自思索了會兒,瞟了老師一眼,偷偷翻出手機,點開了“今明哥哥”的對話框。
……
孟澄花了半個多小時就把三張卷子寫完了,在力所能及的智商內(nèi),她寫得很認(rèn)真。
老孟總覺得是她不好好學(xué)習(xí)才成績不好,孟澄沒敢打擊脆弱的老父親,其實是因為自己的女兒是被不同老師明面上共同認(rèn)證過的笨,怎么學(xué)也學(xué)不會,所以干脆放棄了。
努力的學(xué)渣和愛玩的學(xué)渣,她選擇了后者,起碼還能有點面子。
“最后一道選擇題你選的什么?”
向照拎起高文博的數(shù)學(xué)卷子看了眼,“B?B——?”
他先是質(zhì)疑了兩遍,而后弱弱道:“我選的A。”
高文博一口否定他:“不可能,我算了兩種答案,只能是B或D,題干還有一個隱藏的范圍條件我沒找到?!?p> 說完還補了句:“我第一個排除的就是A?!?p> 向照:“……”
數(shù)理化方面,高文博是很有發(fā)言權(quán)的,他曾經(jīng)還上過青少年發(fā)展中心的新聞,被評為“偏科界的泰斗”,只不過被向照改了個字,變成了“偏科界的泰迪”。
這題要是向照蒙的A,他可能二話不說就改成B了,但關(guān)鍵是他辛辛苦苦有理有據(jù)計算出來的,他不愿面對現(xiàn)實,瞅見老師在門外和隔壁班老師嘮嗑,轉(zhuǎn)身去騷擾孟澄。
“哈哈哈哈哈哈……澄姐選的B!”向照心態(tài)頓時陰轉(zhuǎn)晴,“那這題的正確答案就絕對不可能是B,你翻車了!小寶貝兒~”
“……”高文博被他那聲嗓子卡拖鞋硬凹出來的低音炮外加點氣泡的“小寶貝兒”惡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痛苦面具都帶上了,不過確認(rèn)完孟澄選的是B……
“可以排除B了,選D。”
他無比迅速且堅定地把答案改了,向照緊跟著也改了。
但凡猶豫一秒,就是對孟·錯誤答案篩選之王·澄的不尊重。
孟澄:“……”
小測驗不受重視,離放學(xué)還有一堂課的時間,班里人已經(jīng)走得七七八八了,后幾排更是沒剩幾個人。
徐徐往下落的遠(yuǎn)日盡情揮灑著余量暖暉,透過明凈的窗投進(jìn)來,像是給略顯空蕩的教室鋪上了一層蜜芒色濾鏡。
“澄姐,咱什么時候走???”向照等得花兒都謝了。
孟澄手一揮:“你們先走吧,我待會兒還有事?!?p> 向照:“……”
那你不早說。
高文博看著孟澄整個人陷入心動狀態(tài)無法自拔,露出一副神醫(yī)都回天乏術(shù)的表情:“中毒太深,無藥可醫(yī),沒救了。”
說著,他拉書包拉鏈的動作忽然一頓,“等一下,你說的待會兒有事……不會是尾隨賀同學(xué)回家吧?”
“尾隨?”向照咂摸了一下這個詞,“你能別把澄姐說的這么猥瑣行嗎?咱澄姐要隨也是光明正大地隨!”
孟澄對他倆開啟自動屏蔽模式,正臉一直偏向賀涼遲那邊,亮晶晶的漆黑眼瞳里映含著他側(cè)面的縮影,嘴角掛著不自知的淡笑。
日落近傍晚,窗外教學(xué)樓分散林立,他們這兒視角寬闊,沒什么遮擋,便剛好能將夕陽西下好風(fēng)光覽盡眼底。
云天被染透,像片橘紅的海洋。
少年就坐在窗臺邊,一手執(zhí)筆,低頭做題。
孟澄看得入了神,她看到他全神貫注,寫得不急不緩的模樣,可她看不到他捏筆的指尖緊到泛白,書算過程也潦草亂了套。
落下一點匆匆結(jié)尾,他抬起頭,一束恰到好處的淺蜜色光影打了過來。
光遇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折變了方向,因而有了形狀,流暢利落的線條一氣呵成,少年清俊的熠熠側(cè)顏像烙印一般落在了孟澄心上。
他緩緩轉(zhuǎn)過頭,同她視線交接。
熱意翻涌上臉頰,一眼萬年由此而來。
我喜歡的美好從來不限,可以是大膽強烈的涂鴉,可以是詩情畫意的山水,最喜歡的還是暮色將晚時殘留的最后一抹天光。
可是你出現(xiàn)了。
夕陽退而次之,你成了我心頭的第一好。